李虎走過迴廊,聽到黃涉高興的笑聲,不禁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他。跛子也是性情中人,心志堅毅,為了一個女人咬緊牙關活下來,不容易。初見跛子時,跛子衣不蔽體,形似骷髏,但依舊不減猖狂本性。想到當時的場景,李虎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李虎在鐵衛的保護下,穿過一座小花園,卻看到李綱、宇文虛中和馬擴正站在花園中間的小亭裡,看他們的神情不是出來透口氣,而是在等他。
李虎猶豫了一下,走進了小亭。三人躬身相迎。「坐吧。」李虎找了個石鼓先坐下了,「有事嗎?」
李綱三人互相看看,欲言又止。
李虎離開書房後,馬擴把李綱和宇文虛中也拉了出來。馬擴到了虎烈府後,李綱曾找他談過一次,說自己把李虎身世的秘密告訴了宇文虛中。馬擴也能理解,並和李綱、宇文虛中就虎烈府未來的發展進行了深入的討論,三個人都有一種擔心,擔心李虎成為大宋之禍。李虎是在馬擴的舉薦下和汴京建立了聯繫,將來李虎如果為禍大宋,馬擴的罪責太大了,所以當他聽說李虎捲入汴京的皇統之爭後,馬上坐不住了。他把李綱和宇文虛中拉了出來,告訴他們,自己打算和李虎說清楚,如果李虎他就離開李虎。\\*\他寧願被汴京殺了,也不願為虎作倀,幫助李虎禍害大宋。
李綱和宇文虛中都認為馬擴太衝動了,目前形勢並不明朗,現在就把李虎的秘密抖出來,於事無補,對汴京和虎烈府都沒有任何好處。馬擴不同意,他認為只有把李虎的秘密抖出來。才能對李虎構成威脅,迫使李虎不敢借助皇統之爭來實施報復,導致汴京陷入混亂。
李虎現在的確有能力影響到汴京的皇統之爭,而且他和折家結盟了,等同於得到了西北大部分將門世家的支持,這個實力太可怕了。折家為什麼要參予皇統之爭?折家的目標又是什麼?折家能不能有效控制局勢地發展?假如局勢失控,誰來鉗制李虎?但問題是,今日李虎地位穩固,一個身世的秘密能對他構成多大的威脅?
正在商量的時候。李虎來了。馬擴斷然決定說出來,不過後果是什麼,自己都一力承擔。「我和使相初次見面的時候,使相曾經賭咒發誓,說自己是大宋人,還托我回你的老家調查,這件事使相還記得嗎?」
李虎笑了起來。\\*\\他不止一次問過馬擴,但馬擴都否認了。現在馬擴卻主動提出來。很明顯,坐在對面的三個人都已經知道了,而且選擇在此刻說,肯定是因為無法確的想法。這是個機會,贏得三個人信任的機會。自己一直都想得到這種機會,卻苦思無計,誰知道機會在關鍵時刻悄然而至。
李虎真地很感謝馬擴。正是馬擴的出現改變了自己的一生,並且在每一步發展過程中都得到了馬擴的幫助,將來大業有成,一定要好好報答馬擴。
「這麼說,你們知道我是李清臣的孫子?」李虎笑道。「既然如此,你們還認為我會禍害大宋?」
三個人沒想到李虎這麼坦率,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下面應該說什麼了。
「如果我不是李清臣的孫子,你們認為遼東義軍會在遼西的時候就投奔大宋?」李虎又問了一句。
「使相,既然你相信我們,對我們這麼坦誠,我們也不隱瞞。」馬擴隨即表態,「我們之所以要在此刻向你提起身世的事,就是擔心你在皇統之爭中失去控制。元佑黨人案傷害了大宋地元氣。導致這二十年來朝廷成為一言堂。蔡京童貫之流借助新政地名義,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的盤剝百姓,到今天內憂外患終於一起爆發。大宋步履維艱,急需變革,如果你在皇統之爭中推波助瀾,為了報仇而大開殺戒,後果不堪設想。」
「我肯定要報仇。」李統之爭,正是我報仇的機會,我豈肯錯過?」
馬擴望著李虎眼裡的殺氣,寒意層生。李綱和宇文虛中互相看看,眼裡露出深重的憂色。有因必有果,元佑黨人案造成的惡果在十幾年後地今天已經暴露無遺,但它造成的影響還沒有消失,相反,隨著李虎的出現,當年飽受摧殘的元佑黨人挾帶著沖天怨氣,如同一頭咆哮的猛虎正氣勢洶洶地撲向汴京。
一股絕望地情緒從三個人的心底升起,這一刻,他們寧願李虎是遼東人,是漢虜,而不是李清臣的孫子。相比較而言,一個投宋的漢虜最多不過覬覦中原而已,但一個回歸大宋的元佑黨人的後代絕不是為了覬覦中原,而是要報復趙氏大宋和元豐黨人,要把大宋賴以生存的根基一掃而空。可以想見,如果李虎入主中樞,如果李虎把元佑黨人翻案了,元佑黨人的後代紛紛回朝,把新政統統廢除,把元豐黨人打入地獄,那將給大宋帶來多麼可怕的災難。
假若李虎是漢虜,目的是覬覦中原,三個人自認為有能力阻止,但李虎是大宋人,而且還是李清臣地後代,牽扯到異常複雜地元佑黨人案,牽扯到大宋新舊兩黨五十多年來為了變革而進行的一場場殊死搏鬥,這遠遠不是三個人所能阻止地事。
「使相打算何時恢復身李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李虎看看三人,反問了一句,「你們認為我何時恢復身份最合適?」
「太子登基?」宇文虛中繼續試探。
「當今皇帝正值盛壯之年,太子登基要到哪一年?」李虎冷笑,手指輕輕敲擊著石桌的桌面,顯示出他內心的焦躁不安。
三個人的目光都盯著李虎的手,心臟隨著李虎手指敲擊桌面的速度而劇烈跳動。李虎沒有時間等,他要用自己的實力推動汴京皇統之爭地發展。三個人的腦海裡不約而同的跳出兩個字,禪讓。\*\
李綱苦笑。「折家主動找到你,不知是不是天意。」
「他才是天意。」李虎手指馬擴,「他和我不期而遇,才是真正的天意。」
馬擴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他現在很後悔當初沒有聽李虎的話,把李虎從遼東帶走。李虎對大宋的威脅太大了,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很早以前,自己也曾想到過,所以自己堅決隱瞞李虎的身世,但李虎總有長大的一天。他總會發現自己地秘密,他只要擁有實力就會報仇,而他報仇的方式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想像出來的。
現在怎麼辦?三個人都很茫然。現在李虎是不是忠誠於大宋,根本不重要,甚至沒虎就是大宋人,他從出身之日就開始逃難,他矢志要報仇雪恨。而他報仇的對象正是大宋人所切齒痛恨的對象。他所要廢除的制度正是在把大宋一步步推向敗亡的制度,他所要做的事就是這三個人想做地事。
阻止李虎嗎?三個人不願意,因為李虎這條路或許能挽救大宋,強國富民。既然不願意阻止李虎,那就只好和李虎同舟共濟,一條道走到黑
「我有實力。」李虎說道,「如果大家目標一致。借助我這股力量來剷除汴京地奸佞,修改大宋的國策,達到強國富民的目的,那就是造福於中國,造福於千秋萬代。」李虎的目光從三人的臉上緩緩掃過。「三位如何選擇?」
沒得選擇。話說到這份上,他們已經沒有選擇了,要麼掉腦袋,要麼和李虎一起扭轉乾坤。
三個人做出了承諾。李虎站起來,和三個人握手共誓。他很高興,他要感謝自己的祖父,感謝元佑黨人,正是因為他們地緣故,他終於把這三個人拉到了自己的船上。
再坐下來,大家已經心無芥蒂。宇文虛中首先向李虎詳細解釋汴京的皇統之爭。李綱則向李虎講述大宋自蔡京主政以來新法的蛻變和對大宋造成的深重危害,而馬擴則向北局勢地演變。由此推演兩路夾攻西夏的可能性。
「若想西徵取得勝利,繼而確定使相在大宋不可動搖的地位,我們首先要推倒童貫。」宇文虛中正色說道,「童貫不倒,西征的統帥肯定就是童貫。童貫和西北將門世家的仇怨越結越深,如果他做統帥,這一仗就沒辦法打。」
「若想推倒童貫,首先就要推倒宰相王黼。這兩個人蛇鼠一窩,坑瀣一氣,把汴京朝堂搞得烏煙瘴氣,危機四伏。」宇文虛中怒形於色,一巴掌拍到了石桌上,「王黼為了給北伐籌措軍資,給皇帝大興宮殿籌措錢財,不惜在今年五月重啟蘇州應奉局,再起花石綱,繼續盤剝江南百姓。宋江方臘之禍猶在眼前,王黼竟然好了傷疤忘了痛,再度實施這個禍國殃民之策。王黼不除,內患必定再起,西征如何進行?」
李虎眼前霍然一亮,對未來頓時充滿了信心。現在李虎每一步棋都在冒險,他不瞭解大宋,不瞭解西夏,不瞭解大漠,知己不知彼,這仗太難打了。但老天再一次眷顧於他,在他最為艱難的時刻,給他送來了急需的一切。李綱和宇文虛中瞭解大宋,折家瞭解西北,有了他們的幫助,李虎認為這一仗勝券在握。
「怎樣才能推倒童貫和王黼?」虛中微微一笑,捋鬚說道:「使相只要拿下燕京即可。北伐大軍沒有取得任何戰績,童貫和王黼當然要滾蛋。」
「但童貫的二十萬大軍馬上就要北伐,我如何才能搶佔燕京?」
「你認為童貫能打贏?」馬擴仰天打了個哈哈,神情極度悲憤,「可憐我西北軍將士,都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