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國風雲錄 第九十八章 天生的死對頭
    七月下,宇文虛中陪同河東路經略安撫使張孝純到達大同,隨同張孝純前來的還有河東路漕司、倉司官員。

    根據李虎的奏報,當宋金締結盟約之後,代北就是大宋的疆域,陰山以南黃河以東的州縣都將納入大宋的版圖,但問題是,遼夏結盟,遼國皇帝為了得到夏國的援助,答應把天德軍和黃河以西的河清、金肅、寧邊和榆林等地劃給夏國,夏國的晉王李察哥已經帶著軍隊進駐這些地方,事實上形成了佔據。大宋若想把這些地方收回來,必須動用武力。為此,李虎主動承擔了攻擊之責,但他向汴京提出了援助的要求。

    汴京當然願意了,皇帝和宰執們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啊,這一戰既能收復失地,又能消耗李虎,何樂而不為?於是皇帝下旨,命令張孝純即刻趕赴大同,會同王安中、李邦彥兩位大臣,和李虎具體商談西征和援助事宜,務必請他盡早發兵,全取代北,完成對西夏的鉗形包圍,為消滅西夏打下堅實的基礎。

    接風洗塵的宴會結束了,文武官員們陸續散去,李虎和汴京的談判也開始了。

    在王府的議事堂裡,虎烈府的中樞官員和王安中、李邦彥、張孝純三位汴京大臣圍坐一起,一邊品茗笑談,一邊商討當前的局勢。

    虎烈府行軍參謀原野給大家詳細介紹北疆形勢。

    今天的北疆有兩個大戰場。一個在幽燕,一個在代北。

    在幽燕戰場上,契丹人依舊佔據著析津府、平州路和中京東南方向的興中府、遼西等大片區域。大宋的軍隊,金國的軍隊,還有代北虎烈府的軍隊,對燕京形成了三面包圍。鑒於大宋的軍隊至今還沒有完成攻擊準備,虎烈府地軍隊又要馬上西征。所以金國的軍隊在幽燕戰場上佔據了明顯優勢,他們不但有絕對的把握拿到平州路,更有可能攻克燕京。

    在代北戰場上。契丹人依舊佔據了陰山南北和萬里大漠,同時他們還有西夏人地援助。金國的軍隊雖然決心征服大漠,但金國的實力有限,在其東南戰事沒有結束,東南邊境沒有穩定的情況下,女真人不可能集結全部的力量遠征大漠,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今年金軍北征的目標最多也就是佔據倒塌嶺一線,從而為遠征大漠建立一個穩固地大後方。

    對於虎烈府來說,當前最為急迫的事情是全取代北,在代北站住腳,但陰山有契丹人,黃河以西有黨項人,白水濼以東有女真人。虎烈府三面受敵。不堪重負。

    「虎烈府有二十萬大軍,但這二十萬大軍一分為四。在任何一個戰場上都沒有優勢。」原野指著地圖說道,「為配合宋軍主力攻打燕京。我們至少要調用三萬軍隊到奉聖州,其中一部於居庸關、石門關一線威脅燕京。一部則駐戍野狐嶺、桃山一線防備金

    「西夏晉王李察哥屯兵於黃河西岸,我們為確保西征勝利。至少要調用十萬大軍。」

    「西征首要之務是切斷遼夏兩國的聯繫,所以我們至少要調用五萬大軍進駐雲內,其中一部攻打天德軍的黨項人,一部則配合金軍,越過陰山攻打契丹人。」

    「這樣算下來,我們用於戍守大同的留守軍隊只有兩萬。」原野手指地圖上的鴛鴦濼,「金軍在此駐有重兵,假若我們在居庸關的一線地軍隊殺進幽燕,在雲內一線地軍隊陷入激戰,而西征軍隊和李察哥又打得難分難解,那麼鴛鴦濼的金軍極有可能突襲大同,如此則大同危矣,代北危矣。」

    給原野這麼一分析,虎烈府這頭猛虎好像陷入了狼群地圍攻,左衝右突,岌岌可危,而女真人則像一頭狼王,窺伺一側,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把大宋打回原形。這一戰大宋如果丟掉了燕雲兩地,北伐大計功虧一簣,十年的心血隨即化為烏有,那皇帝不但顏面盡失,他身邊地這幫大臣們也將被憤怒的對手們趕盡殺絕。王安中和李邦彥惶恐不安。

    王安中年近五十,身材較高,因為養尊處優地關係,他保養得很好,稍稍有些胖。這個人的文章詩詞非常好,年青時曾從師蘇軾和晁說之。哲宗皇帝元符三年(公元1100)進士及第,後來任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為了在仕途上有所建樹,他先是媚事於梁師成,此後又交結蔡攸,並因此得以進入中樞。到了中樞後,為了贏得皇帝地寵信,他又附和童貫、王黼等主戰派大臣,嘴上說支持北伐,暗底裡卻和張邦昌、鄭居中等人聯手阻擾。

    李邦彥的名氣遠比王安中要大。這位名揚汴京的大臣大約四十多歲,身材高挑,長相俊爽,三綹長鬚,儒雅而風姿。他出身貧寒,長於市井,但天姿聰慧,文采出眾,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善調笑謔罵,經常以街市俚語為詞曲,世人爭相傳唱,自號李浪子。他之所以發跡,和高俅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蹴鞠之技非常高明。大觀二年(公元1108年),他進士及第,自此飛黃騰達,但因為行為不檢,放蕩不羈,屢遭御史彈劾。

    李邦彥本身有才學,蹴鞠之技又好,為人又圓滑善奉承,和蔡攸、梁師成的關係又非常親密,所以甚得皇帝寵信,累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並於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拜尚書右丞至今。

    這兩個人有個共同點,都是依靠內宦梁師成和權臣蔡家的關係進入中樞,而無論內宦還是權臣,都是因為得到皇帝的寵信。皇帝要北伐,要建萬世功業,他們這些人就得努力,否則就會被皇帝拋棄,但是,文官和宦官歷來都是敵對的,雙方的矛盾不可調和,是天生的死對頭,他們之間的努力有本質性區別。

    當宦官得勢的時候,文官往往奴顏婢膝,依靠宦官的力量得以掌握權柄,而宦官也需要文官為他們做事,但雙方沒有信任。文官得勢,馬上就會對付宦官,想方設法把宦官趕盡殺絕,比如蔡京,當他利用童貫的幫助坐上宰相的位子後,馬上就對付童貫,不過他輸了。宦官的權力則依賴於皇帝的授給,皇帝只要相信他們,他們對付文官的攻擊就很容易,所以童貫聯合內宦擊敗了蔡京,三番兩次把蔡京趕下了台。

    這場北伐,皇帝需要,於是北伐很自然成為文官和宦官互相較量的武器,文官試圖利用北伐推翻宦官,而宦官則試圖利用北伐加固本身的權勢。當今宰相王黼也是靠童貫的幫助上位的,原因就是他堅決支持北伐,但北伐一旦成功,王黼因為有了功績,地位更穩固了,他必然也要和童貫,和梁師成等內宦鬥起來。

    王安中在中樞裡左右逢源,他真正的目的說白了就是奪取更大的權柄,而若想達到這個目的,首先就要推翻內宦,否則文官的權勢再大,也鬥不過內宦手中的皇權,比如蔡京三次下野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皇權因此成為雙方爭奪的焦點,而皇權的更替隨即成為文人和宦官血腥廝殺最為激烈的一刻。

    當今皇帝要廢嫡立庶,內宦和依附內宦的文官們隨即推波助瀾,不遺餘力,其實這很冒險的,因為一旦失敗了,太子登基,他們這幫人就死定了,但他們沒有選擇,你不支持皇帝廢嫡立庶,你現在就會被皇帝踩到腳底下,所以內宦和依附內宦的文官們都豁出去了,拿身家性命來賭。

    今天的朝堂上,廢嫡立庶換太子已經成為內宦和依附內宦的文官們的共識,這是確保他們既得利益的唯一途徑,但非既得利益者呢?他們也要賭,他們賭贏了,他們就是既得利益者,相比較而言,他們賭輸了的損失要小一些,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既得利益者。

    王安中和李邦彥是既得利益者,但他們是文官,他們要打倒內宦,如果皇權更替,內宦因此而倒,他們所獲得的回報非常驚人,因此,他們成為風口浪尖上的賭博者,賭輸了,他們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王安中頂著一個主戰派的帽子,但實際上他是主和派,他和鄭居中、張邦昌等人正在為此而賭博。

    李邦彥也頂著一個主戰派的帽子,但實際上他是太子黨,他正在為未來而賭博,他和太子一樣,韜光隱晦,等待時機,只要有機會,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給主戰派以致命一擊。

    兩個人彼此戒備,彼此都搞不清對方的虛實,但兩個人都興致勃勃而來,指望能說服李虎,在幽燕戰局最為危急的關頭,出手相助,然後達到各自的目的。

    然而,虎烈府的處境讓兩個人意識到,這一趟的任務估計很難完成了,幽燕局勢因此變得撲朔迷離,如果幽燕因此而落入金國之手,雖然他們也達到了各自的目的,但這將重創大宋,不符合主和派和太子黨的未來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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