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春的親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雨煙因為回京的事情心中煩悶,沒走多遠就要求回車上去。徐修純以為她的累了,因為孕婦比較容易累,就讓兩個丫頭服侍她休息。他跟秦思明一個在車上一個在馬上閒聊起來。
徐修純問道:「我跟煙兒既然已經『死了』就不用回去服役了吧?」
秦思明點頭道:「那是自然,不過你回去是要回徐家麼?」這是個敏感的問題,他這話一說出來,連車內的低語聲都小了下來。
徐修純聞言一愣,他竟然忘記了這個最重要的問題。
這些日子,他跟雨煙兩人過的舒服愜意,雖然記得自己已經『死了』,但是卻忘記回京後要面對的問題。
他跟雨煙已經是『死人』了,回去後,他也就不是徐家嫡子,跟徐家半點關係也沒有了。
他突然就想到這個問題,當初皇帝在信中感歎他跟雨煙感情的時候,是不是也有意思讓他隨著雨煙『死亡』呢?然後爵位自然不會是他承襲……
那個皇帝,表面上看著挺和氣的,其實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那麼善變的人。那麼有心計,他父親跟皇帝比起來,就算是兩個也有所不及。
煙兒前些日子心情不好,是不是也在擔心這個問題?他們回去是何身份?皇帝到底怎麼想的?
徐修純有些焦躁,第一次有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掌控之外。皇位上的那個人,是將他父親鬥下去的。
馬車緩緩前行,秦思明騎著馬快步向前走了幾步,就是馬車內也沒有聲音傳出。
中午的時候,大家停下來休息,徐修純臉色冷沉著,幾人說話都不敢大聲。雨煙走過來牽著他的手也不說話朝一邊走去。
徐修純沉默著任由她拉著自己走,距離他們不遠,兩人停下來,雨煙伸手給他理了理衣服笑問道:「這是怎麼了?」
徐修純低下頭,神情有些落寞:「煙兒,我是不是很沒用?」
怎麼突然問這樣的問題?雨煙微微一怔,隨即笑著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著問道:「你問問你兒子。」她的眼睛彎成一個月牙,徐修純內心稍稍一鬆。
他蹲了下去,果真用耳朵貼著雨煙略微隆起的小腹小聲問道:「我的孩子,你是不是也覺得爹爹沒用?」
雨煙伸手拉起他的手道:「兒子說,他爹爹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偉大的人。從他毫不猶豫的喝下毒酒的時候,這世界上任何人都沒有他有擔當。」
徐修純眼角就有些濕潤。煙兒……總是用自己的方式開解他。
「別擔心,兵來將敵水來土堰,總會有辦法的。」她在馬車內,也聽到了那句話。突然覺得,她的擔心有些可笑,徐修純才是最主要的。
徐修純點了點頭道:「我想回去。」即使知道回去後身份尷尬,他依然想回去。
這也許就是認祖歸宗,不管怎麼說,徐修純是國公爺嫡系一脈的人,就算不為了自己,太夫人那邊也要有個交代。
「還有我們的孩子。」雨煙笑著點頭。有他在的地方,她都能安心。
「回去後,還得麻煩大舅哥了。」徐修純臉色有些發紅,要去依靠別人,怎麼都有些不習慣。
雨煙臉色一喜,這個說徐修純跟哥哥過往的那些間隙便自此消失了。徐修純接著道:「幫我們找兩張人皮面具,然後我們再尋個商人的身份。」
雨煙一愣,這便是徐修純一上午不說話做的打算。她正了正臉色忙問道:「那國公府那裡……」
「回去後先探下皇上的口風再做打算。」徐修純眉頭一皺,似是想到了什麼?
雨湮沒有再說話,幾人用過飯又開始趕路。雨煙忍不住問了這地方距離京城到底還有多遠。徐修純道約莫有五天左右的腳程。
五天麼?
轉眼間三天一閃即過。
秦思明跟平春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但古代人談個男女朋友多都拘謹不已。再加上這旁邊還有雨煙跟徐修純新月三個大電燈泡,兩人雖然眉眼間皆是喜悅,但卻規規矩矩。
不過,秦思明也是個沉穩有主意的人,他自然知道不能過分影響了平春的名譽。看秦思明處處都為平春想著,雨煙心中欣慰。
她跟新月沒事就算計她鋪子上現在能動的銀錢,最後決定給平春的嫁妝。
她拿出跟徐修純一瞧,他只是大為感歎道:「你這家底,就算是兩個國公府也是有所不及的。」這也是古代官家跟商家的不同之處。
官家是有權而沒錢,商家是有錢而沒權。兩條線能交匯在一起,是因為互相需要。
秦思明提出先行一步,瞧他離開前的神色,當是先行回去說服父母迎娶平春等事宜了。
平春這丫頭越發的羞澀了,整日紅著臉忙前忙後。新月打趣說是因為要嫁人的緊張的很,其實平春是借口讓自己忙起來好掩蓋心中的茫然跟擔憂。
要嫁的夫家是當朝國公,她只是個小丫頭,不過依持自己的臉蛋青春,還有姑娘昨日給她看的嫁妝清單。
那些東西,怕是要動了姑娘的大半家底。姑娘全心全意在為她打算,那些家底有蘇老爺臨終前給她的,也有她自己賺得,還有駙馬爺給姑娘的嫁妝……
平春攥了攥手,一咬牙決定:那些東西她是不會要的。秦國公家要是願意娶她這個沒有身份沒有錢財的丫頭,她就嫁給他,一定一心一意服侍公婆,盡心盡力。絕對不能動用姑娘半點嫁妝,那些東西是要留給未出世的小少爺的。
心中一旦決定下來,平春突然就鬆了口氣,原來她心中一直這麼想的。同時還有些擔憂,秦國公家的人,到底是怎麼樣的?她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她呆在姑娘身邊伺候一輩子。也挺好的。
雨煙站在不遠處看平春臉上表情一變一變的,就蹙了蹙眉。
第五天的下午,雨煙等人的馬車慢慢行進京城外的官道上,雨煙緊張的坐不住,在車子裡一會兒挑起簾子,一會兒緊緊握住平春的手。
好久沒回來了,究竟多長時間,長的雨煙有些恍惚。
想到過不了多久就能見到哥哥,雨煙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哥哥會罰她麼?會捨得麼?就算是捨不得也要罵幾句的。是不是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她呢?
新月兩人也有些緊張,不過她們看到雨煙比她們都緊張就放開了,還想辦法逗雨煙說笑。
「姑娘,您現在懷著身孕,就算是主公生氣,也不能把你怎麼樣的?再說,主公也捨不得。」新月笑著說道。
雨煙放下掀簾子的手聞言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可我就是緊張。」她說著摸了摸肚子,想從孩子身上找回些勇氣。
馬車的速度不慢也不快,悠悠的進了城門。
京都如往昔一般熱鬧,人聲鼎沸。他們這輛馬車就如滴進大海內的一滴水,濺不起半點波瀾。雨煙伸手拿起掛在一邊的帷帽帶在頭上。
「您是要下車麼?」新月詫異問道。
雨煙搖了搖頭,這樣她的心才能定下來點。馬車以恆定的速度往公主府行去。
到了大門前,如舊。
不過樂正府的牌匾如今換成了公主府的樣子。門前的獅子呲著牙,一副凶相。門口兩邊各站著四位一臉嚴肅的將士,見馬車停下,面無表情問來人是誰。
新月下車冷聲道:「馥郁園來人。」
那將士聞言眉頭蹙起,道:「名帖呢?」
新月奇道:「馥郁園來人還要名帖?那秦月要遞麼?姑奶奶要遞麼?」她臉色驟然就冷了下來。
那將士嘀咕一聲姑奶奶冷笑道:「姑奶奶?誰都知道我家駙馬乃是樂正家嫡系唯一子嗣,何時有過兄弟姐妹?」
新月一滯,雨煙就在馬車內出聲道:「莫要再說,去馥郁園吧」
「姑娘……」新月跺了跺腳,雨湮沒有再說話,她便上了車往馥郁園行去。
他們剛走後不久,一輛豪華馬車就從不遠處緩緩行來,那幾個將士此時正在討論雨煙等人。見馬車行過來,連忙恭敬行禮:「參見公主、駙馬爺。」
卻見蘇黎昕走下馬車,回首趕緊伸手扶住從馬車內輕輕走出來的妙人,腹部高高隆起,顯然是有身孕在身。
「可是累了?」蘇黎昕扶住妻子向大門內走進去,低聲詢問。
鳳繾縈微笑搖搖頭,二人說著話就往院裡走去。誰也沒有去看消失在轉角的馬車。
到了馥郁園,雨煙已是累得不行。她本就有身孕在身,現在正是極為睏倦的時候,下車的時候已經昏昏欲睡了。徐修純將雨煙抱了下來,新月上前叫門,有小廝探首看來人。
一見這姑娘有些熟悉,隨即驚訝道:「新月姑娘?」
新月點點頭道:「夫人累了,快些讓我們進去,然後通知秦公子。」
那小廝驚喜中點點頭,連忙喚來其他人引路,又派人去請秦月,卻沒人去通知公主府。平春看在眼裡,眼神凌厲起來。
將雨煙放在房間休息,聽她呼吸聲漸漸綿長之後,徐修純坐在床邊,瞳眸閃爍。這京城,現在情形如何,他是兩眼一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