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難獲友情
朱隸靠在巖壁上快睡著了,就聽到風聲中有隱隱的呼喚聲,朱隸眉頭一皺,回頭望向燕飛和吳翰文:「好像有人在喊我們。」
吳翰文一聽,趕緊爬到洞口,仔細聽了半天,滿臉喜色望著朱隸道:「是在叫我們,他們終於找到這裡來。」說罷趴在洞口放聲大喊:「我們在這兒」
然而吳翰文的這點聲音,跟山澗中的風聲相比,實在太小了,很難讓山頂上的人聽到,吳翰文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實在太累了,能喊出這麼大的聲,已經到了他的極限。
朱隸閉著眼睛緩了一會,忽然氣沉丹田,渾厚的聲音憑藉著內力發送了出去,那聲音在吳翰文和燕飛聽來並不是很大,但他們都知道,朱隸的聲音聚攏性很強,能送出很遠。
「我們在這裡」巖壁陡峭,聲音撞擊在巖壁上,帶著一點回音。
朱隸相信,這一聲,能讓山頂的人聽個大概了,就算聽不清他說什麼,至少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然而喊出這一聲的代價,是再次噴出一口鮮血,臉色更白了。
負責找這一片的是楚暮帶的人。
從晌午一直找到夜幕降臨,三個隊伍各自的尋找範圍不斷擴大了三次,誰都不敢說放棄,生怕他們放棄了,就再也找不到朱隸他們。
為了讓尋找能持久些,張輔一開始就讓大家輪換著喊,儘管如此,到了晚上,大家的嗓子也都喊啞了,一個人的聲音根本達不到多遠,只能是張輔、吳晨、楚暮等人用丹田之氣喊,其他的人一起喊。
聽到「我們在這裡時。」楚暮頓時愣了,這一下午,他多麼希望聽到回音,但喊出去得幾百幾千句呼喚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回音,他非常害怕那跟本不是回應,而是他的幻聽。
楚暮用期待和緊張的目光望著跟在他身邊的十多個人,大家也一起回望著他,這一下午,所有人的心思跟他一樣,多麼希望自己喊出去的呼喚有回應。這一聲,雖然每個人都聽到了,但每個人都害怕,自己聽到的是幻聽。
接著,一個人輕輕地點點頭,這一點頭,如同星星之火一樣,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大家都使勁地點點頭。每個人都聽到了,那就不是幻聽,他們真的聽到了王爺的回應,他們找到了王爺
「王爺」十多個人,同時發出了呼喚,聲音洪亮的猶如晴空響雷,連他們自己都下了一跳,喊了一下午的嗓子,還能發出這麼宏大的聲音。
特殊的情況,足能調動出人體的超出正常時百倍的潛能。所以說,人類大部分能量,從生到死,都沒有被發掘、利用過。
無論是體力,還是智力,每個人都有極大的潛能,只是我們不知道怎樣去調動。
愛因斯坦不是比我們聰明太多,而是他的大腦比我們的開發出來的得多。
世界冠軍也不是比我們強多少,只是他的訓練,將他的潛能更多地開發了出來。
俗話說,沒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人是會懶死的,但只要營養跟得上,是不會累死的,挑戰自己的極限,你就會發現,極限在一點點地延伸。
楚暮等十幾個人的呼喚,朱隸、燕飛和吳翰文實實在在地聽到了。他們的這一次呼喚,是在證實自己剛剛聽到的回應是不是幻聽。十個人一起幻聽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再也沒有回應,就算不是幻聽,山體這麼大,他們無處找尋。
朱隸知道自己實在不應該再使用內力了,但如果不回應,剛才那一聲就算白喊了,他們不僅找不到這裡,還會非常的失望。
剛要開口回應,朱隸感到自己的衣服被拽了一下,一回頭,燕飛緊挨著他坐在他的身後。
山洞很小,三個人進去也僅僅能轉開身而已,朱隸和吳翰文把著洞口,燕飛是萬萬擠不過來的。
「我只是肩骨受傷,並沒有傷到內力,你還是省省吧,我來回答。」燕飛的臉色淡淡的,語氣也很冷淡,朱隸卻感到融融的暖意從心中升起,眼眶有些發脹。
「挪一挪,別佔著地方。」看著朱隸望著自己發呆,燕飛不耐煩地拽拽朱隸。
隸藉著向洞裡移動,將湧上心口的堵硬壓了回去。
重新獲得燕飛的友誼不容易,朱隸知道,自己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想過永樂帝可能有一天會不再信任自己,也想過沈潔、小芸和索菲亞她們可能有一天不再依戀自己,可從來沒有想過會失去燕飛的友情,知道燕飛失憶並且永遠不可能恢復的時候,朱隸覺得自己的心一下空掉了一半,這幾年跟燕飛雖然天南海北,天各一方,兩、三個月才通一次消息,但朱隸知道燕飛好好的,心裡就很踏實。
看著燕飛那陌生的、帶著防備的目光,朱隸心裡非常難受,只要那目光重新變得溫暖、信任,朱隸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與燕飛打賭,當然是為了盡量減少流血,但真得打個你死我活,燕飛對朱隸的目光就更會防備和陌生,甚至還會帶有憎恨,那是朱隸無法接受的。
楚暮等十多個人發出那一聲響雷般的呼喚後,大家一起支起耳朵,靜靜地等待回應。時間在等待中總是過得非常漫長,楚暮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口了,腿也站酸了,山中除了風聲,沒有一點回應,望向大家,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焦急。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大家的心也一點一點下沉,為什麼沒有回應,是再沒有力氣回答了,還是大家都聽錯了,無論那個理由,大家都不願意接受,剛才那聲回應,雖然不能肯定,但大家都覺得是朱隸發出來的,不再回答,是不是朱隸傷得很重?可是這漫山遍野的,天已經黑了,再不回答,上哪裡找他們去。
就在大家等不下去了,決定再喊一聲的時候,一聲渾厚的聲音破空而來:「我們在這裡」
楚暮不知道自己的眼淚什麼時候留下來的,只知道流到嘴角的水不僅鹹鹹澀澀的,還有一絲絲甜。
「你們兩個,去通知張將軍和吳晨,剩下的人,隨我扎火把,做結實的草籐。」楚暮吩咐完,返身走到山澗邊,衝著山澗大喊:「王爺,我是楚暮,堅持一會,我們就來」
燕飛與朱隸換了位置,衝著山崖用丹田之氣喊完,回手握住了朱隸的手,一股內力緩緩輸入朱隸體內。
朱隸渾身一僵,隨即將頭衝向洞內。剛剛強壓回去的熱淚再也忍不住,順著面龐流下。
朱隸以為,再也不會有這種熟悉的暖流流入體內,就算重現獲得了燕飛的友誼,燕飛也不會再以這種方式為他輸入內力。
吳翰文則對燕飛的舉動,投來一道擔憂的目光。
燕飛對自己的動作也有些吃驚。朱隸內力損耗太大,倒是燕飛經過一天的調息,內傷已大好,本是有打算幫助朱隸恢復些內力,但正常的應該用傳統的方法,雙手抵住對方的背後大穴,讓內力緩緩輸入,這種以手掌勞宮穴相對輸入,很少有人用,因為一旦配合不好,很容易導致真氣走岔,以致一方或雙方都走火入魔。
但以手掌勞宮穴輸入的方法,非常方便,且不用特別佔用時間,行走,共騎時都可以使用,如果是一對配合默契的兩個人,還可以在對敵的時候同時使用,兩人內力互通有無,即使一方已經受傷,也可以像好人一樣自由使用內力。
除非一方傷勢過重,平時朱隸和燕飛習慣了手掌勞宮穴相對,為對方輸入內力。
習慣地握起朱隸的手,很自然的輸送內力,但當燕飛意思到自己在這麼做的時候,心中不僅生出重重疑問,再次問自己,是不是曾經認識朱隸,難道自己的記憶,真的出了問題?記憶不在了,可是很多動作,就那麼自然而然地做了,像是曾經做了無數次。
聽到山頂的回應,燕飛皺了皺眉頭,問朱隸:「楚暮是誰。」
朱隸已經平穩了情緒,回過頭對燕飛笑了一下,很想說楚暮是你唯一認下的徒弟,暮鼓晨鐘四個人,其他三人可沒敢管你叫師傅。你對楚暮實在很偏心,可惜卻不記得了。
「是我的一個手下,很好的一個小伙子。」
「我手下也有一個小伙子,叫蕭侗,有機會,讓你認識一下。」燕飛說完,似乎覺得自己對朱隸太熱情了,又將目光投向洞外,但手仍然握著朱隸的手。
朱隸注意到,燕飛這幾次跟他說話,已經不再自稱小王。
他真的當我是朋友了,只要這仗打不起來,我還能重新得到燕飛的友情。朱隸美滋滋的想著,望向坐在一旁的吳翰文,右手伸出四個手指,對著吳翰文晃了晃,毫無意外的換回吳翰文惡狠狠地目光。
朱隸開心地一笑,你認了就行,再瞪我也無所謂。
張輔和吳晨以盡可能快的速度趕了過來,看到楚暮第一句話:「找到王爺了?」
楚暮點點頭:「但沒還確定具體的方位,王爺可能受傷了,第二次回應的聲音是我師傅,從山下往回傳聲需要消耗內力,工具沒有準備好,在下不敢再喊了。」
張輔讚賞地點點頭:「你想的很周到,工具準備地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在下擔心一根草籐不結實,多備了兩條。」楚暮答道。
「讓大家動作快些。」張輔說完走到山澗邊,氣沉丹田高聲叫道:「四哥,你在哪裡?」
「四哥?喊誰呢,這人內力很雄厚。」燕飛仍然望著洞外問道。
「是張輔張將軍的聲音,在叫我。」朱隸也看了一眼洞外,天已經黑了,但還能模糊地看到對面。
「在這裡。」燕飛衝著山頂喊了一聲。
張輔循著聲音,走到朱隸等所在山洞的差不多正上方,又喊了一句:「四哥」
「這兒。」燕飛知道張輔在校正方位,回答得簡單,但聲音很大。
兩次回答都是燕飛的聲音,張輔心中不禁緊張,想問問朱隸是不是傷得很重,忍了忍還是沒問,問了也幫不上忙,只能盡快把人救上來再說。
草籐終於垂了下來,一共三條,跟著草籐下來的,還有楚暮。
楚暮鑽進山洞後,和吳翰文點頭算是見禮,看到坐在最裡面,面色蒼白的朱隸,聲音哽咽地叫了聲:「爺。」
「我沒事,你先把小王爺背上去,小心些,他肩骨有傷。」朱隸微微一笑說道。
楚暮這才將目光投向燕飛。
十多天前硬闖蠻軍大營遠遠看到燕飛一面外,楚暮半年來第一次這麼近望著燕飛,燕飛沒什麼變化,只是眼神變得非常的陌生,楚暮傷心地歎了口氣:「師…小王爺,在下背您上去。」
飛的口氣淡淡地,聽得朱隸的心裡也一緊,他知道楚暮此時心裡一定在流血。
趁著楚暮幫燕飛綁草籐的功夫,朱隸說道:「忘了給你介紹,他就是楚暮,我的得意手下,各方面都很強,武功也不錯,尤其善於謀略。」
「哦,」燕飛這才仔細打量楚暮:「你師承何人?」
楚暮怔了一下,為難地看著朱隸,師傅問自己師傅是誰,讓楚暮如何回答。
「他師傅叫燕飛,我的兄弟。」朱隸望著燕飛說道。
燕飛聞言感興趣的望著楚暮:「有機會和你師傅認識認識。」
「這個恐怕很難辦到了。」朱隸笑道,「前兩天才得到消息,楚暮的師傅突然跟著南下的船隊去南洋了,說是有要事,將來也可能在那邊定居。」既然燕飛永遠不能恢復記憶,況且他現在的身份又是安南陳朝的唯一王家血脈,賢國公一定不會再做了,燕飛需要消失,最好的方法就是借口跟著鄭和下西洋,並在那邊定居。
「這樣,那邊環境很好,定居也不錯。」燕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小王爺去過那邊?」朱隸一怔問道。
「我是在那邊長大的。」
朱隸聞言望向吳翰文,吳翰文避開朱隸的目光,同楚暮一起檢查草籐。
「小王爺準備好了嗎?我們上去。」楚暮問道。
看著兩個人穩穩地離開後,朱隸拽著吳翰文的衣服問道:「你們給他灌輸了什麼記憶?」
吳翰文推開朱隸的手:「流亡者的記憶,在西洋各國流亡十多年,一心復國。」
「妻子和孩子呢?」
「沒有。」朱隸鬆了口氣,沒有比給他安排一個假的妻子兒女強多了。畢竟燕飛年紀也不小了,既然燕飛的記憶全部都是給灌輸進去的,他們給燕飛安排了妻子兒女也大有可能。
但沒有兒女,石小路和孩子們怎麼辦?
「因為多年來居無定所,且身上的責任重大,所以一直沒有成親,這是我們給他的理由。」吳翰文又解釋了一句。
「爺,師傅上去了,你先上?」楚暮又回到洞中。
朱隸望向吳翰文,吳翰文抓住垂下的草騰遞給朱隸道:「你先上,不用讓人再下來了,我一個人能上去。」
朱隸點點頭,沒再推遲。
「爺。」
「四哥。」
朱隸剛一冒頭,張輔和吳晨同時各伸出一隻手,朱隸接著他們的拉力,一步登上山頂。
燕飛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在他旁邊,站了一個很帥氣的年輕人,看著朱隸微一頷首。朱隸在陣前見過他,是燕飛口中的心腹手下,蕭侗。
「四哥,傷哪裡了?要緊不?」張輔緊張地上下打量著朱隸。
朱隸回過頭迎著張輔關切的目光笑笑:「沒受傷,就是真氣損耗得太厲害。」
張輔鬆了口氣:「紅河河底真有暗洞通道這裡?」說著話,張輔有向下瞄了一眼。
「詳細情況回去再說,等吳翰文上來就回城,我要餓暈了。」
張輔忍不住笑了,打個手勢叫過來一個人,低頭吩咐了幾句,不一會那人遞給張輔一包東西,張輔打開拿出一個饅頭遞給朱隸,「先墊墊,休息一會,我安排人找轎夫了,一會就來。從這裡下山還有好長一段山路呢。」
張輔一聽說朱隸可能受傷了,立刻派人回去找南軍醫和轎夫上山。
一行人回到交州府城門時,天已濛濛亮,兩天前的這個時候,燕飛和吳翰文帶領大軍準備偷襲明軍,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不過兩天的時間,對於朱隸、燕飛和吳翰文來說,恍若隔世。
「雖然王爺救了我,但我們立場不同,在下不能因為王爺救了我,就帶軍投奔王爺,請王爺諒解。」
這是吳翰文臨走前留下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話是吳翰文悄悄跟朱隸說的,也正是因為吳翰文的第二句話,朱隸沒有要求燕飛和吳翰文進城,就在城門前讓燕飛、吳翰文、蕭侗以及蕭侗帶來的五個隨從直接回蠻軍駐紮的十五里外的蠻軍大營。
「我們之間的賭約還有效,但經過這幾次,我們不會再輕易上王爺的圈套。」這是燕飛留給朱隸的話。
回城的路上,朱隸的情緒明顯得很低落,張輔悄悄跟上去問道:「身體不舒服?南軍醫怎麼說?」
朱隸搖搖頭:「吳翰文讓我盡量少與燕飛接觸,免得勾起他被封住的回憶。」本以為可以留燕飛多住幾天,更好的培養友情。沒想到燕飛連城門都沒有進,並且為燕飛考慮,這份友情,恐怕也不宜在繼續培養下去。
走在另一邊的楚暮也很失落,張輔無奈地搖搖頭,這件事情,他幫不上忙。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