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自從高先秦遇刺身亡之後,湯勝就開始頻繁的再窗戶前仰頭發呆,少了一個能夠讓他吐露心事的人,如今的他就真的變成了孤家寡人,也許是因為如此,高月的擅自之舉雖然觸怒了他,他卻念在高先秦的好,終究是沒有太過的難為高月。
「彧兒,你讓我失望了,你若是如此的話,為父這個位置如何敢傳給你。」
湯泫彧絕對預料到的是,他對於高月的冷落直接暴露出了很多的消息,或許在別人眼裡並不算什麼,但是在湯勝這種人眼裡,這一個舉動立刻就暴露了他內心的想法。這一方江山看是穩固,但是裡邊有暗藏了多少的暗流,如果湯泫彧連容納高月的心胸都沒有的話,那麼他如何繼承湯勝的帝王心術,日後如同統御這方大好河山。
湯勝的心中雖然對於湯泫彧有所偏向,但問題那是他站在父親的角度上看的問題,當他站在帝王的角度上,湯泫彧就顯得並不是那麼的適合,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也有自信將湯泫彧給培養起來,只可惜湯泫彧前邊的表現都還中規中矩,卻在這個時候出了一個昏招。
「銘兒,你倒是好胸懷,再看看吧」
湯勝對於湯泫銘不是很喜愛,自小湯泫銘同他相處的時間都不過,此時他身上有雙重角色,在是一個父親的同時也是一個帝王,所以他還是繼續打算給湯泫彧一個機會,不夠心中的天枰多少多好還是搖擺了。
城郊。
馬車緩緩朝著前邊行駛而去,高月同任雨璇從馬車之中出來,分別坐在兩旁任由寒風吹過他們的臉頰,殷墟已經改乘馬兒了,他騎著馬緊緊的隨在高月的身旁。
高月出行外表看上去沒有太大的排場,但是這些護衛要麼是軍中的好手,要麼就是高先秦原先收羅的高手,他們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當初高先秦被刺身亡應該說客觀因素比較的多,並非他的護衛能力不足,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有絲毫責任的。
「好久沒有出來了,這郊外的空氣真好。」
任雨璇為了不給高月造成麻煩,她都盡可能的避免出府,她貪婪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歎息一聲道。
「呵呵,喜歡的話你沒事就出來走動走動,不用考慮我的。」
高月如何不知道任雨璇心中的想法,能夠有這麼一個賢妻,高月心中感到無比的寬慰,可高月越是愛她越是希望她能夠快樂,不因為自己而將自己同外邊的世界阻隔。
「嗯。」
任雨璇點了點頭,目光之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不斷的捕捉著四周的美景。
高月側過臉龐,目光充滿溫柔的看向任雨璇,任雨璇的美麗不僅僅是外貌的美麗,她的心靈更美,美到讓高月沉醉的地步。正是任雨璇那內至外的絕美,讓高月忽略了夏青等她們較之單純的外在美。
任雨璇似乎感覺到了高月的目光轉過頭來,然後兩對眼眸那一刻碰撞在一起,一股溫暖從兩個人的心房升騰而起,這一瞬間冬日的寒冷似乎已經消失不見了。
那一瞬間的靈犀相通,彷彿這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一般,那種靈魂上的交融遠比肉體上的交融更加的醉人。
馬車緩緩的駛入了一片竹林之中,不是那種衝霄如雲的大竹,而是比人略高一些的瘦竹,竹子也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普普通通看不出絲毫的名堂。竹林有一條泥巴小路,馬車倒也能夠通行,馬車在竹林之中走了有一會兒之後就聽到了水聲,那水聲嘩嘩作響,想來是一個小瀑布。馬車繼續前行,很快就看到了一泉潭水以及從上邊落下丈許的小瀑布,溪水的對面有一個小亭子,亭子是由竹木等搭成的,簡單而又充滿了一種出塵的韻味,然後望前邊爬一個短的上坡,有數間的竹舍。
「就是這裡了。」
任雨璇從馬車上下來,同高月說了一句。這小溪雖然不深,但是泥巴路上的舊車轍很急到這裡就停止了。
「嗯。」
高月也從馬車上下來,然後同任雨璇點頭道,走到任雨璇的身邊,將任雨璇雪白無骨的手掌托了起來。然後兩個人踩著小溪上鋪著的時候到了對面,殷墟走在前邊,原本其他的護衛想要前邊開道保證高月的安全,卻是被高月示意制止了,雖然高月不知道今天任雨璇帶自己來見誰,但是想來不是一般人。
當然高月也不是魯莽的人,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安全還是為了任雨璇的安全,他都要將殷墟帶上。倒不是高月不信任任雨璇的朋友,只不過是為了防止萬一罷了。
「竹先生。」
任雨璇那如同黃鶯一般的聲音在竹林之中響起,她帶著高月朝著竹舍走去,只是她連續喚了幾聲都沒有人應答,顯然這竹舍的主人並沒有在。
「竹先生,這個是姓氏呢,還是你這位朋友太過喜歡竹子。」
高月繞著竹舍走了一圈,然後同任雨璇說了一句,任雨璇的這個朋友居住在竹林之中,竹舍等器具都是用竹子製成的,想來這個人十分喜歡竹子,高月這才會有這麼一問。
「兩者皆有之。」
就在這個時候高月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不過這老者的音色雖然是老年人的音色,但卻是中氣十足,想來身體絕對是健壯的那種。
「竹先生。」
高月同任雨璇同時回頭,只見一個頭髮鬍子都略微有些花白的老者從竹屋背後一個山坳的小路走出來,老者的年歲想來已經過了五十,但是他的身形不見絲毫佝僂,筆直如同一桿標槍,身上更是有一種松樹的遒勁的味道,雖然著一聲麻衣,但卻給人一種十分難言的感覺。任雨璇見到這老者,立刻朝著對方一個萬福,並且打了一個招呼。
「竹先生。」
高月自然明白這個老者就是他們此行來拜訪的東道主了,高月較之任雨璇慢了半拍,同對方行了一禮。
「任丫頭,這就是你的如意郎君,我看卻也平平無奇。」
竹先生看向任雨璇的目光之中充滿了寵溺之色,就彷彿父輩看向自己的子女時候的感覺,但是說到高月的時候,卻是不怎麼客氣。
「竹先生。」
任雨璇的語調略微一變,頗有幾分撒嬌之色,這在高月看來十分的少見,顯然兩個人的關係十分的不一般。
「走吧,進屋裡去坐吧」
竹先生沒有繼續在言語上刁難高月,而是引兩人進入竹舍之中。等到竹先生走進,高月這才發現,這竹先生腳上沒有穿鞋子而是赤腳而行,兩隻腳上滿是老繭如同天然的鞋子一般。身後背著一個竹簍,竹簍裡邊還放著一些沾有露水的藥材。
「殷家的人也出來了,殷靈那個老頭現在怎麼樣了?」
等到進入竹屋之後,竹先生第一句話並不是對任雨璇說的,也不是對著高月說的,反倒是問向高月身後的殷墟。
「你認識我祖父?」
殷墟倒是沒有想到這個竹先生竟然認識自己的祖父,要知道殷家已經很久沒有在外邊走動了。
「何止是認識,那個老酒鬼不知道偷喝了我多少的竹韻。」
竹先生的臉上露出肉疼之色,他口中的竹韻是他釀造的一種酒水,這是他獨家秘方釀製出來的,帶有淡淡的竹香,故而稱之為祝竹韻。殷墟的祖父似乎同竹先生的關係不淺,否則怎麼可能喝到他釀製的酒水。
「哦。」
殷墟眉頭皺了皺,他的祖父確實常常提到這種酒,並且每年春季的時候都會外出,然後回來的時候必然要帶著竹韻回來,有的時候多有的時候少,無論多少都寶貝的不得了,從來都是藏著自行飲用的。小的時候殷墟還偷喝過一壇,然後被狠狠的調教了一番。不過殷墟的性格就不是那種熱情的人,所以他只是點頭應了一聲,然後就不再言語了。
「都坐吧」
竹先生竹舍內的器具都十分的簡單,而且多為竹製品,竹子的器具散發出來的竹香氣,倒也有一種隱世的感覺。
「任丫頭,我的規矩你也是知道的,我的茶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喝的。」
讓任雨璇高月落座之後,竹先生就沒有再說話,反倒是開始忙碌起來,燒水弄茶,自己忙的不亦樂乎。他不說話,高月自然也就識趣的沒有開口。等到竹先生忙碌完,那沁人心脾的茶香飄起,竹先生將兩杯茶分別放在自己和任雨璇的面前,然後對著任雨璇說了一句。
「先生。」
任雨璇面龐略微一紅,她的本意是想要將高月介紹給竹先生認識的,高月若是能夠得到竹先生青睞的話,那麼高月日後想要結交朝中的文官就會容易許多,雖然她也已經做好竹先生會刁難高月的準備,但是她確實沒有想到竹先生從一開就給高月考驗了。
「這茶高某喝定了,只是不知道想要喝竹先生這茶需要什麼條件呢?」
說實話高月這個時候若是沒有一丁點難堪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反倒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感覺。
「哦,我倒是希望你真的有那個本事,而不是空口說白話,白白讓人恥笑。」
竹先生將手中的香茗飲了一小口之後,抬頭看了高月一眼,淡淡的說道,雖然沒有嘲諷的眼神也沒有不屑的延伸,但是那淡然的空氣卻是給人一種很難相處的感覺。
任雨璇坐在一旁,數次想要開口但是終究是沒有開口,她可是十分清楚眼前這位竹先生是什麼樣的人物,當初要不是自己在琴藝上有幾分造詣再加上自己再琴藝上頗有靈氣的話,恐怕也沒有資格同竹先生這種人結交,任雨璇見高月將話說的太滿,怕高月一旦受挫,回去之後必然洩氣,甚至因此而影響到他們兩個人的感情,若是如此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想要喝這杯茶也不難,只要你能夠說服我給你喝這杯茶即可。」
不等高月回答,竹先生又開口。他的這句話等於沒有說,如果說他直接出一個題目高月倒也好接招,此時他出的題目和沒有一樣,著實有為難高月的意思。
「我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難題,竹先生若是不願意請我和這一杯茶的話,我就讓人一把火將這一片竹林給燒了,就連你這幾間破竹屋也給燒了,到時候我倒是想要看看竹先生還叫竹先生嗎?」
高月猛的站了起來,然後手臂朝著外邊隨風搖曳的竹林一指,充滿霸氣的說道。他的口吻十分的堅定,沒有絲毫做戲的意思。
「你敢」
竹先生也怒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高月竟然用竹林來威脅他,要知道這一片竹林雖然看起來普普通通,但是都是他親手種下的。原本這裡是一片荒山,是他一刀一刀的劈出這一片竹林來,然後將這些竹子一棵棵種下,並且在這裡一住就是三十年,這裡的一草一木對於他而言都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有何不敢?」
高月臉上不見絲毫的微距之色,頭顱微微揚起,然後同竹先生對視。旁邊的任雨璇可是嚇出了一身汗,若是高月真的將這片竹林給焚燬的話,恐怕事情就真的糟了,她有心想要開口,但是又怕被高月誤解,只能夠是站在一旁乾瞪眼,不過她心中也不是沒有底線的,真是到了不成的地步,她最多拋棄自己同竹先生的交情維護好高月既是。
「你可知道老夫是何人?若是你敢動老夫一根的竹子,老夫保證你在這大商之中將沒有立足之地。」
竹先生的聲音雖然降下來了,但是那口吻卻有一種上位者揮斥方遒的味道,想來這竹先生年輕的時候恐怕也不是一般人。
「敢不敢試試就知道,來人給我一把火燒了這竹林。」
高月沒有繼續同竹先生對視,而是從竹舍之中出來,然後對著他的護衛大喝一聲。
「我倒是想要看看誰有這個膽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還有數只獵犬的犬吠聲,眾人立刻將目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三十餘歲接近四十歲的漢子手中扯著六條粗大的繩索,繩索的前邊有六隻齊腰高的獵犬正在咆哮著,目光之中的凶光展露無疑,彷彿要擇人而噬一般。中年男子虎背熊腰,給高月第一印象就是危險,就彷彿一隻隨時要發動攻擊的大熊。
鏗鏘。
不等高月下命令,輕易不出手的殷墟卻是將長刀猛的抽出,那一瞬間長刀的刀背將竹林間的一道日光反射,冰冷的刀鋒劃破虛空。
「殷家刀。」
那虎背熊腰的漢子眼眸之中的色彩立刻凝重起來,顯然殷墟給他帶來了一定的威脅。他將手中的六條繩索栓到一旁的木樁上,將自己後背的劈材刀給取了下來,背微微弓了起來如同準備進攻的虎狼一般。
那六隻被拴在木樁上的獵犬不斷的叫著,那漢子卻是同殷墟對峙了起來,他手中的劈材刀看上去樸實無華,但是這一瞬間他給人一種人刀合一斬斷一切的感覺。
兩個人對峙片刻之後,兩個人猛的前衝手中的長刀立刻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兩個人的招式沒有漫天的刀光四溢,但卻有著氣吞山河之勢。
竹先生也從竹舍內出來了,此時他的臉上不見絲毫的慍怒之色,目光平淡的看著交戰中的兩人。
「給我燒了這破竹林。」
高月目光瞥了一眼正在交戰的兩個人,然後對原本準備去取火焚燒竹林卻又停下來的護衛喝了一聲,這些護衛立刻回過神來,開始準備取火燒林。
「你敢」
竹先生以及那同殷墟交戰的中年男子同時怒喝咆哮一聲,就是那麼一瞬間,那中年漢子一個分神之下,被殷墟一腳給踹中了胸口。
高月沒有說話,目光冷冷的盯著竹先生,他的護衛已經取出火折子了,但是他們還是沒有魯莽的點燃地面上的枯葉,而是等待高月的新一道命令。
「你贏了,都進來喝茶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一刻竹先生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然後同高月等人說了一句,說完之後自行轉身進入了竹舍之中。
「不打啦每次遇到你們殷家的人都要倒霉。」
原本同殷墟打得不可開交的漢子,聽到竹先生的話立刻後退避開殷墟的攻擊,然後一臉晦氣的說道。
高月的嘴角撤出一個得逞的笑容,有的時候一開始越是表現的難以相處接近的人,到最後更有可能最容易相處,而一些一開始就顯得十分好處的人,可能你和他相處久了之後會發現,這種人更加的難以相處,陰謀詭計什麼的層出不窮,虛偽的笑容之下隱藏的是一個陰險的心靈。當然也有一些人,從開始到結束都是難以相處的。原先那六隻狂吠的獵犬,似乎也聽懂了主人的話,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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