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雨璇的那艘花船長約六丈,寬兩丈有餘,共有兩層。紫韻樓的後邊有一個小型的碼頭,這裡是讓客人登船用的。龜公帶著高月來到碼頭時,任雨璇帶著丫鬟秀兒,早已經在碼頭等候了。
「公子。」
任雨璇今天下午從那石橋上回來後,就開始有些魂不守舍,嘴裡一直呢喃著《金陵。秦淮夜》的曲子,只是她才聽了一小部分,一直未曾補全。之後更是推了晚上所有的應酬,在花船之中等待高月的到來。
她第一次感覺到一個時辰的等待竟然這般的難熬,她心中充滿了憂慮,生怕高月不來。她自然能夠看出高月身上衣裳價值不菲,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富貴人家,而且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才能夠穿的起的青綢。就怕有些大戶人家的公子,看不起她這種出身之人,高月的目光雖然絲毫沒有掩飾對她的好感。也許是因為太過在意的緣故,她的心難免惴惴。剛才聽到龜公來報,高月持貼前來尋她,她頓時歡喜過頭。
「讓姑娘久等了。」
高月同任雨璇打了聲招呼,這才細細的觀察起任雨璇。任雨璇回來之後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襲紫色長裙外加紫色薄紗披肩,長髮盤起,插了一串晶瑩剔透的珠花。也許是因為歡喜,臉色呈現粉紅之色,彷彿熟透了的水蜜~桃。高月頓時有些迷醉了,毫無疑問任雨璇的美麗,震動了他的心靈。
「公子,裡面請。」
任雨璇笑了笑,對著高月做出請的手勢。龜公自然老實的自行離開,任雨璇、秀兒、高月三人進入花船中。
「公子,請用茶。」
花船之中並非只有任雨璇、秀兒兩人,還有不少的下人,三人進入後,立刻就有下人送上新泡的香茗,糕點、水果早已經擺好。
「謝謝。」
高月輕輕的抿了一小口,大部分的精力還是落在任雨璇的身上。任雨璇一舉一動都充斥著美感,讓高月心動不已。
任雨璇的面色很紅,高月的目光灼熱而直接,也許是因為本身對於高月的印象不錯。這種直接而赤裸的眼神,在平日裡最令她反感,但是今日卻讓她有些不敢直視,紅著臉低著頭,更增添了幾分柔弱之美。
「公子,你今日吟唱的那首曲子,妾身推敲了一個多時辰,也未曾推敲完整,不知公子能夠為妾身吟唱一遍?」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高月也覺得自己有些實力,趕忙轉過頭來。旁邊的秀兒早就把嘴巴撅的高高的,可是任雨璇告誡過她,不能夠隨意插嘴,否則早就跳出來了。
「嗯。」
高月也清楚對方之所以給自己名帖,就是因為對方癡迷於音律,對於這樣的要求自然不會拒絕。況且能夠在另外一個時空,找到知音,又何嘗不是一件人生喜事呢?
男:石橋細雨,畫舫裡,伊人誰依
研磨粉底,執筆手,勾勒眉宇
女:琴聲轉起,離魂夜,花落滿地
追憶,沾衣雲霜薄衫去
男:似醉意,看,琅琊金羽
音律起,夜鶯,初啼
女:丹青筆,揮毫寫意繞指,柔腸卻,韶華去
……
高月的嗓音並不怎樣,勉強沒有唱跑調罷了,不過招架不住人家任雨璇音律方面的造詣,那纖纖玉手開始在紙張上書寫了起來。
兩人一個人唱著,一個人還原著,很快一首完整的詞、曲就出現了,那金陵秦淮夜五個大字下,更是寫著墨明棋妙四個字。任雨璇也是高傲的人,剽竊的事情她也是做不出來的。
兩人一唱一寫,很快就拉近了關係,有些地方任雨璇會讓高月多唱幾遍。寫好之後,兩人免不了聊了一會兒。高月這才知道,原先是有金陵城的,只是大唐末年被毀去,大宋建立之後,重新選址建立了秦淮城,並從州降為縣。
時間不知覺過去了一個時辰,將一些細節問清楚之後,任雨璇開始試唱了起來。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沒有,任雨璇的聲音一起,高月恨不得投河自盡,實在是太丟人了。
任雨璇總體來說唱的太棒了,高月覺得除了一些地方因為他自己本身水平不成,將任雨璇帶入歧途之外,唱的實在太好了,直逼原音。兩人又商討了幾次,任雨璇重新調整將那幾處重新試唱了幾次,最終全部找到了感覺。當她最後一次,將修改過後的《金陵。秦淮夜》演唱出來後。高月突然有落淚的衝動,他彷彿找到了另外一個時空,作為宅男時的感覺。
「公子,我唱的如何?」
對於任雨璇而言,能夠找到一個同她探討音律之人,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也許高月本身對於音律方面並無絲毫造詣,但是他卻給任雨璇開了另外一扇迥然不同的門,讓她桎梏已久的瓶頸,有了鬆動破開的跡象。
「驚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高月還處於失神之中,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喝道。突然的一聲響,將任雨璇、秀兒兩人嚇了一大跳。
「公子,謬讚了。」
任雨璇著實被嚇了一跳,不過她能夠從高月的肢體語言看出,高月並不是有意恭維她,確實是有感而發,心中更是一甜。無論是誰都需要別人的認可,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皇。
「此言乃高月的肺腑之言。」
高月面色誠懇的對著任雨璇道,任雨璇這個只見了兩面的女子,這一刻卻將她的聲音刻進了高月的心臟,高月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這一晚在秦淮河上響起的音樂。
「公子,妾身冒昧的問一句,您不是說還有幾首曲子嗎?」
任雨璇臉上佈滿紅霞,然後將話題轉移開來。
「嗯,我這裡還有幾首曲子,我這就唱給你聽。」
高月也頗為激動,他十分渴望能夠在任雨璇的嘴裡,再次重溫曾經的那種感覺。
「哼,你同我說今日雨璇姑娘身體不適,可是為何我卻聽說有人上了她的花船。」
紫韻樓後邊的碼頭,一個打扮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男子,正朝著老鴇怒斥著。他身後還跟隨著幾位,看衣裳也同樣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王公子,您多包涵,您也知道我也管不了雨璇,雨璇今日有事,讓我為她推了一切應酬,我也沒有辦法呀!」
老鴇剛忙解釋起來,這幾位公子,可都是隨州的官家公子,任何一個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我不管。」
王公子直接將老鴇的身形撥開,朝著依然停靠在岸邊的花船而去。
「公子,雨璇出去看看。」
高月正準備唱第二首歌,卻被外邊的聲音給驚擾了。任雨璇立刻起身,對高月說了一句,帶著秀兒朝著船外而去。
「雨璇姑娘。」
那王公子雖然對老鴇的態度很差,但是見到任雨璇出來,臉上立刻掛滿了笑容,彬彬有禮的問好。
「王公子。」
任雨璇一個萬福,聲音甜膩動聽。
「聽老鴇說,姑娘身體不適,王某這才冒昧前來打擾姑娘。」
王少陵的話中有話。
「妾身身體並無不適,只是今日有朋友前來尋妾身,妾身這才推了所有的應酬。」
任雨璇是高傲的,她不屑撒謊,身體有恙也是老鴇自己編的。她只是同老鴇說,今夜為她推掉所有的應酬罷了。
「哦,不知姑娘能夠為在下引薦一番,在下對於姑娘這位素未蒙面的朋友,十分的好奇。」
王少陵顯然今天不準備善罷甘休,雖然沒有過激的言語,但是話裡充滿尖銳的刺。
「我與兄台素未蒙面,不知兄台又有什麼好奇心呢?」
既然對方將槍鋒直指自己,高月自然不會繼續坐在船內。從船艙之中走了出來,高月對著王少陵問了句,目光更是銳利。
「高月。」
不等王少陵出聲,他身後一個錦衣男子突然出聲喚了一聲。
「趙青興。」
高月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熟人』,趙青興雲州城趙司倉的公子,昔日算是高月的死黨之一。只是高月新婚之夜那件事之後,彷彿變了個性子,再也沒有去尋他們一起尋花問柳,酒肉朋友之間的友誼本就淡薄,況且他們也沒有膽子找上謝府,邀高月一起去尋花問柳。
「趙兄弟,不知這位兄台。」
王少陵沒有想到高月竟然同趙青興認識,防止踢到鐵板,他立刻轉頭朝著趙青興詢問道。
「王兄,這位是刺史大人之婿,高月高進學。高月,這位王少陵王兄乃是王縣令之子。」
趙青興立刻為兩人互相引薦了起來,還特意點名了兩身後的背景,就是防止王少陵頭腦發熱,同高月槓上了。
「原來是高兄。」
王少陵自然不是傻子,高月的事在雲州之中早已經流傳開來,無論版本如何他終究是謝家的女婿,代表的是謝家的臉面,不是他所能夠輕易得罪的。
「王兄。」
高月雖然不喜扯謝昇平的虎皮,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家已經將虎皮披他身上了,他想脫都脫不下來。況且能夠用虎皮解決眼前的麻煩事,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既然雨璇姑娘有貴客,那我等明日再來。」
王少陵也知道今日恐怕是同任雨璇無緣了,不過秦淮城之中還有幾位大家,倒也不會太過掃興。
「王公子慢走。」
任雨璇也十分擔心雙方發生衝突,她倒是不知道高月的身份,從高月衣飾判斷他非富即貴,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她心中還是有些擔心。沒有想到高月竟然是刺史的女婿,風波立刻止住了,她的心也微微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