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還是葉池首度正式向他求助,余慈自然要重視,慨然道:「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決不會推辭。」
葉池微微欠身,算是感謝,但她並沒有立刻說起要求什麼,反而話鋒一轉:「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事請問,大師對那宮闕有所欲求,又準備用什麼法子進去呢?」
余慈咧了咧嘴:「之前倒是想過一些主意,不過聽你這麼一講,那些法子,恐怕是上門求死,如今還要從長計議。」
「是嗎?」葉池倒是風輕雲淡、不置可否的樣子。
見她如此,余慈又笑了起來:「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大概是近段時間來,所接觸的人物層次較高的緣故,此時的余慈對上葉池,別看嘴裡客客氣氣,一口一個「道友」,其實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思,也不是看不起人,而是長輩對晚輩的那種「寬容」——他天然就有一些心理優勢,葉途都比他小好幾歲,更不用說葉途的妹妹,他在這上面拿大,完全沒有問題。
故而無論葉池說什麼,態度怎樣,他都能容忍、考慮,況且那話裡,還真的頗有價值。
余慈並沒有太過遮掩自己的態度,葉池應該是有感應的,故而抬眼看他,停了片刻才道:
「大師的想法,我不好揣度,只是想來,東華虛空之中,似乎很難找到機會,便是有機會,也可能被柳觀搶走,或是彼此干擾,那麼,跳出去的話,或許可行?」
余慈的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
葉池的言語,就像是半山蜃樓的劍意,看似虛緲不定,其實直指要害。
沒錯,這正是余慈之前考慮的主要方向之一,而且,很快就要真正去試驗了。
他的意圖就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葉池不管余慈怎麼想,這個時候才真正說出目的:「不瞞大師,我到東華宮來,是受人指點,得一個契機,以求突破。如今契機已至,急需覓地閉關。」
余慈旋即應道:「這有何難?只需要小五自辟天地中去便可。在此間,已經沒有比她那裡更安全的所在了。」
「閉關期間,或有魔劫來襲……」
余慈微怔:「魔劫倒也沒什麼,只是葉道友你在步虛境界,也會招引劫數嗎?」
葉池微垂眼簾,算是默認。
這可著實是少見的情況,但余慈本身就有過類似的遭遇,接受起來倒也容易,再說了,魔劫又能怎的?只要不是真招惹個百萬天魔,鋪天蓋地殺過來,他和小五等合力,也不見得就懼了去。
「這也沒什麼……」
見他答應得爽快,葉池微微搖頭:「大師有所不知,我所需的閉關之處,有一個緊要處,既要在外域之中,又要有別於外域。到此之前,我還只以為是外域和碧落交界之處,或是魔門大陣魔域之中,剛剛才明白過來……」
「就是這裡?」
余慈也是明悟,這裡可不就是「既在外域之中,又有別於外域」嗎?話又說回來,葉池這小傢伙之前還真敢想啊,魔域……那是閉關的地方嗎?
當然,現在這地方,似乎也不比魔域中好到哪裡去。
余慈皺起眉頭,他很奇怪究竟是什麼法門,需要這麼苛刻的條件,但事涉修行之法,也問不了太多,只能道:「除此以外,還有什麼要求嗎?時間需要多久?」
「需七日之久。」
「七天啊。」
余慈眉頭皺得更緊,七天之後,東華虛空恐怕早就被外域徹底吞沒了,此間事態,更不知會變化到什麼程度。
他還在這裡頭痛,前方葉池已然正容斂衽道謝:「大師的心意,我已盡知,然而正如大師與端木森丘等人所言一般,本已為無所得而去,如今終於發現端倪,又如何能夠錯過?分道揚鑣,正在此時。」
「且住!」
余慈聽了半天,原來葉池所謂的「幫忙」,是要他別再「多管閒事」?一時間哭笑不得,難得葉池能夠把自家前面的話整個地複述下來,但他和端木森丘等人分道揚鑣,是建立在自己絕對優勢的基礎上,而葉池有什麼?
在此天魔、外道縱橫來去的危險區域裡,她一個小小的步虛劍修,就算再怎麼天資卓越,也不應該在這裡充英雄。
以前沒覺得她是這麼不成熟的人哪?這一刻,他有看到葉途的錯覺。
余慈覺得自己有必要給葉池好好講解一下這其間的局勢,故而伸出手來,想用一個比較親呢的姿態,按上對方肩膀——當年他對葉途,就是這麼做的。
剛伸出手,他就知道,著實是有些失禮了,畢竟葉池不是葉途,而是一位更有主見,且對他一直都抱有一定戒心的女兒家。
手臂在半空頓了下,正想著用什麼方法掩飾,眼前的變化就讓他徹底僵住。
葉池的身影倏然虛化,恰如海市蜃樓,卻是徒具其形,隨即散化為流溢的水煙,裊裊而逝。
余慈出手如電,但最終鎖拿出住的,只是一道微微濕潤的水汽,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葉池如何去的,去了何方,他竟然一無所知。
水汽在指尖繚繞數息,方徹底散去,余慈閉上眼睛,竟是從中感覺到極致精微入化的絲縷劍氣。
他發怔半晌,才醒悟過來:
如今這世上,恐怕沒有人能在他張開神主網絡之後,還能在他眼前遁離,且不留半點痕跡的。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正是這些劍氣與水汽混合,拼接成了葉池的外形。剛剛與他說話的,竟然只是這麼一道虛幻之物。
真正的葉池,恐怕早已鴻飛冥冥,不知何往。
由始至終,他竟然沒有發覺半點端倪,如此答案,如此神技幻法,難以想像,也著實不可思議。
還有一個關鍵問題,如果是「置換」,是什麼時候換過來的?
余慈想得腦子都大了,他喝了一聲:「小五!」
小五已經對這邊的情況有所察覺,聞聲飛過來,四下望了一圈兒,見實在沒有葉池的蹤影,眼睛也瞪得更大了,又看余慈的臉色,便聳拉下腦袋:
「師兄,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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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開書以來,從來沒這麼窘迫過,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兒地往外摳,好像不會寫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