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十七章 天蛇九蛻 真身投影(上)
    這就是碧落通幽十二重天?

    余慈心神鎖定已是字義明白、氣機流暢的巨大篇章,他實在沒想到,這篇氣象不凡的文字,竟然是某類魔主法門的變體,在人們閱讀體悟之時,悄無聲息地植入魔種,要不是作為受害人,他還要稱讚一聲「奇思妙想」呢!

    這次三方元氣的厚殼意外幫了大忙,否則真等侵入神魂,余慈也缺乏抵禦的經驗——從來都是他給別人「下種」,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天輪到了自己。

    魔種沒能侵入余慈本體,又和他的分化念頭搭不上關係,只能在鬼厭殘缺神魂中遊蕩,殺傷力幾近於無,但余慈看它也很礙眼。

    略一思忖,鬼厭身形以亂欲精的變化,倏然化虛,那顆無形有質的魔種,就被甩在外面,當空有幽光一照,魔種便給鎖入了吞海瓶中,遭幽冥九藏秘術煉化,終歸虛無。

    以前余慈處理自己放出的神意星芒,都難以辦到,如今處理無量虛空神主留下的魔種,卻是輕而易舉,修行境界確實是大有不同了。

    只不過魔種化掉之後,碧落天闕外的巨篇華章,相應的便有兩成左右暗淡下去,出奇地還沒有在余慈記憶中留下任何痕跡。

    余慈大是吃驚,想了想,又在心中存想當時感悟,念頭一過,暗下的文字再度點亮,而一顆魔種則無聲無息出現在鬼厭腦宮深處,卻還是被三方元氣厚殼擋下。

    如此試了三五回,每次都是如此,巨篇華章這般運轉,卻是耀眼如昔,不見任何損耗。

    見此,余慈就有些明白了,任無量虛空神主如何神通廣大,也不可能使留在他人記憶中的烙印,具備生生不息的力量。歸根結底,其原因不在外而在內,八成走的是「借雞生蛋」的路子,以某種特殊手法,使余慈不自覺自生魔種,自落囚籠。

    如此手段,堪稱神乎其技,但這樣的「碧落通幽十二重天」,挺讓人失望的。

    余慈早該想到,無量虛空神主從頭到尾的謀劃,都應該是如何徹底擺脫元始魔主的控制,而非開宗立派,在這種心態下,他一手創立的法門,又怎麼可能是一套直抵無上之境的修行體系?

    他有些撓頭,他當然排斥這玩意兒,可靈光閃爍的源頭,也是確鑿無疑,要想破開三方元氣外殼的禁錮,十有**還要從碧落通幽十二重天上找辦法,這就好比包著糖衣的毒藥,他必須考慮,怎麼把糖衣吃下肚,又怎麼把毒藥吐出來。

    想想「送他」糖衣毒藥的是哪一位吧,想和無量虛空神主唱對台戲,這可是很耗費腦力的活計啊……只不知還能撈到什麼補償否?

    嘿然一笑,余慈慢慢屈下指頭:避魔、虛空、神主,還有魔種,四部分終於構成了一條直通幽秘的路徑,此時此刻,他掌握的,已不再只是這一部法門,還有開啟碧落天闕的鑰匙!

    掌握此一法門,又擁有玄靈引,那處隱匿了不知多少世代,仍未現於人前的天外洞天,正恭迎他進入其中。

    想想這些年來,各方勢力為那處所在打生打死,大半個修行界時時關注,恨不能一日三驚,其價值可以想見。就算對外物一向不甚理會,余慈也忍不住生出立刻回返北荒的想法。

    不過,念頭再一轉,他又想到,「鑰匙」的四部分,不說虛空、神主等部有怎樣地玄奧,只一條「種魔」,就將碧落通幽十二重天的檔次生生打落,那麼,碧落天闕難道就能讓人稱心如意了?

    若與前面設計一脈相承,這種要淪為天魔眷屬——或許要換個名目之類的下場,不要也罷。此外,如果十方慈光佛遺言不差,那裡說不定還有一個極難纏的對手……

    好吧,眼下絕不是進入碧落天闕的良機。

    有回返北荒的功夫,他不如仔細研究一下碧落通幽十二重天的「入門」心法,看看有沒有改進的餘地。比如,那個「借雞生蛋」的法門,就很有研究的價值……

    當然,在所有這些事之前,李閃那個倒霉蛋,是必須要著手施救了,如今想來,由范陵容那邊下手,最是恰切。

    思路已大致明確,余慈驅動鬼厭軀殼,化光飛逝,不久後有附近的修士因前面碧光發散而過來察探,卻沒有任何結果。

    時光飛逝,轉眼就是大半年過去,目前已是冬日,正是南國最濕冷的時節。

    李閃在昏暗的屋中打坐,一吐一吸之際,氣若長箭,頃刻之後,又化為繞指柔,環體而飛,滲入四肢百骸,如此反覆,幾無休止。

    大約百遍循環之後,他心中一動,坐在榻上的身子抖了一抖,一層薄皮便褪下來,從頭至腳,當下煥然一新。

    他早年經歷坎坷,心性早磨得淡了,被論劍軒囚禁,初時還有些焦躁,但隨著時間流逝,倒是越發地淡定起來。他這些年在北荒行商,雖有魔門上乘心法,修為卻沒什麼大長進,倒是這半年,困於陋室之內,每日裡就是行功打坐,一點點地將根基夯實,如今算來,已經蛻皮兩次,加以前些年的六次,通神境界「天蛇九蛻」的功夫已經臨近大成。

    他睜開眼睛,眼珠在三息時間內,化為狹窄豎瞳,閃爍幽光,照得一室微亮。然而下一刻,冷徹鋒寒之意便像是室外冷風,吹刮入屋,繚繞不停。

    這是論劍軒看守在示威,別說他現在天蛇八蛻,就是進入還丹境界,也不夠那邊步虛劍士一劍斬的。但很快,他發現事態有些古怪,以前那位看守才沒興趣多在室內逗留,都是把他刺上一刺,便干自己的事兒去,但今日,那人劍意持續不散,快半刻鐘了,都沒有停息的跡象。

    李閃莫名其妙,卻閉嘴不言。到頭來,還是看守先開了口:

    「小子,出來!」

    李閃很是乖巧,起身下榻,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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