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三百章 十息之戰 萬載之爭(六)
    十方大尊十足地困惑。

    他從來都是桀驁之輩,就算是托身在大梵妖王羽翼之下,也不會全心投入的,可問題是,那壓力不是來自外面,跪地的恍惚之後,他漸漸明晰,那壓力發源自他心頭,發源自他道基之中,根子就在他所修煉的魔門秘法之上。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疑惑也延伸到了黃泉秘府之外,北荒地下深處,辛乙老道拈著鬍鬚,有些困惑≯下的形勢,這一位也有點兒搞不懂了。

    大梵妖王和無量虛空神主的衝突,都鬧到了這個地步,在辛乙這種層次,也就不存在什麼秘密△為玄門中人,老道還是樂見其成的,他留在北荒,只是為了防止魔門借此機會,衝擊八景宮在此地的佈局——無天焦獄和北地魔門來回拉鋸,某種意義上,也是擴張其影響力的上佳時機。

    這不只是八景宮一家的看法,而是東方修行界所有大宗的共識。

    可眼下,情況似乎在變化……

    作為離得最近的旁觀者,辛乙分明感覺到,遙遠虛空之外,有神通法力,渺然遼遠,視億萬里距離,以及黃泉秘府的屏障如無物,直切進去,浩浩蕩蕩,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神通過而留痕,他隱而未發的三十六天,也受到影響,有獨特的印識留下,就像是車輛碾過的轍痕,許久才緩緩消散。

    這麼囂張?

    辛乙瞇起眼睛,盯緊了下方黃泉河水之後的秘府地界,他所設下的種種禁制,對於剛剛在其中會合的兩位來說,等若蛛絲細線,沒有任何意義,但其存在與否,卻可以視為一種態度。

    留著,大家都還存著一張臉面;崩斷了,那就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局面。

    辛乙最初是的這個的,但僅僅數息之後,他的臉色就變得頗是古怪:沒打起來?

    黃泉秘府可算是半步洞天,面積足有千里方圓,但這個地盤,相對於兩大魔主宏大遼闊的力量,實在是小了一點兒,就算是億萬里北荒大地,也是一樣。

    可眼下,在此「侷促」的地界上,兩股力量卻沒有像前幾日那般,殺一個天昏地暗,而是歸於平靜,靜得讓人心底發寒。

    就這樣,辛乙面對充斥著恢宏之力,又靜寂無波的黃泉秘府,一時無言。他也是個有決斷的,知道事關重大,也不遲疑,伸手一探,便從虛空中扯出一幅明黃錦緞。

    這是由八景宮數十耆老花費百年之功,加持而來的「明光錦」,是第一等的符詔材質。以它為載體,書畫的詔令,有代天之力,老道用它,卻是單純喜歡以其所制的天府符詔,化入天地,遁行虛空之速,發符傳訊,無有不至,故而常扯個十匹八匹的,以作備用。

    八景宮中像他這麼胡鬧的,也不多見。只是這次,當他精氣為畫筆,在明光錦上書寫之時,面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寥數語將此間事項說明之後,他也沒有別的廢話,又將手一揮,欲將符詔送入虛空。

    符詔之上,金光流轉,異香紛起,大有天府氣象,可是虛空如壁壘,竟是送之不出!非但如此,他三十六天的神通也有滯澀之感,分明就是當初北荒虛空神通盡皆失效之日的翻版。

    封鎖固然強力,但由於缺乏針對性,辛乙想突破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他還是忍住,只將神識散入虛空,捕捉近處、遠處時刻變化的信息。

    無量虛空神主至今沒有遮掩的意思,一切虛空變動,法力走向,雖是紛雜繁蕪,千頭萬緒,總還是有跡可循,辛乙便見這廣袤無垠的天域之內,撕裂了一條長長甬道,曲折莫知其所至,只見其發端連在黃泉秘府之中。

    裡面兩位魔主大能的力量交錯並舉,彼此有些摩擦,但絕不是你死我活的拚殺,至於裡面的細節,有黃泉秘府隔絕,又有魔主級別的力量壓制,老道也沒有辦法探知。

    可這些信息也足夠了,在虛空變化中,他能感應到,正有莫以名之的力量,通過虛空甬道,不知去向。

    無量在向大梵借力?然後,還借成了!

    愕然之下,又生感應♀次就離得太遠了,幾乎有五萬里的距離,就算辛乙是劫法宗師,兼虛空神通的大能,感應到那個方位,也屬難能。主要是在虛空神通萬馬齊喑之時,那邊的震盪實在太過獨特醒目。

    那是廣微所在的方向!

    離得太遠,太過模糊,只感應到,那處虛空動盪,似乎有什麼東西……

    撞上來了!

    天旋地轉之中,余慈和寶蘊都被拳意轟出識海,陸素華識侯處迸發的拳意,根本就沒了上限,一路飆揚,任是業火熊熊,一時間也給壓制住了,那拳意外爍,別的不說,便見天上群星閃爍,卻是被拳意轟亂了運轉氣機,什麼星空法相,都不頂用。

    尤其拳意橫霸,氣勢恢宏又精純至極,正是魔物的剋星,余慈自然要的寶蘊的狀況,但他的情況才真正糟糕,倒計時已臨近尾聲,十息倒數不可抑止地過了八成。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在拳意壓迫之下,玄武真意再轉守勢,且是更為徹底,隨著星空法相、天地法則之力交相輝映,所謂「秋收冬藏」的天道法理,藉著玄武星力的運轉,適時切入進來,和羽化真意交融,使之愈發地不可抗拒。

    當初的代天殺伐之力給了陸素華多大的麻煩,現在就有多大的反推力。

    他困了,他的意識正墜入黑暗,就像是一條行將冬眠的蛇。

    周邊元氣越來越安靜,已非余慈所能控制;至於烏蒙蟬蛻之中,本身氣息內斂靜藏,似無限收縮,卻永遠空無,沒有填滿的感覺。內外虛空都是如此,然而,虛空不空,有一絲最精粹的生機溫養,徐徐滋潤,等待萌發之機。

    目前為止,他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可問題是,現在真不是睡覺的時候……

    眼看著局面無可挽回,惚恍間,忽有一個聲音在響,縹緲如絲,偏又聽得字字皆真:

    「虛空歧路,歸途安在?歸來歸來……」

    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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