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眼呆了半晌,終於開口:「你是誰,為何救我?」
那人聞聲睜開眼睛,在北荒生活久了,李閃當即就看出,這是個鬼修,雙眼其實是由氣芒團聚化成,修為看起來至少是在通神上階,否則鬼體不會如此堅凝,有如實質。
那鬼修笑了一笑,看得出來,這人並不是特別能言善道的:「我叫寇楮,是華嚴城人,正要回去。見你落難,便救了一救。」
北荒還有這種人?
便在李閃稀里糊塗的時候,寇楮又道:「我看你重傷倒在陰溝裡,十分狼狽,想著或是有仇敵,故而自作主張,帶了你出城,卻不知你是如何打算,現在已經過了豐都城外圍的哨卡,你要是還想回去……」
那怎麼可能!
聽到已經出了豐都城,李閃心中便似移去了一座山嶽,整個身子都軟了下去。
如今趙柱那些人已經死掉了,十有**就是因為那九煙之事,可他還活著,如今莫名出了豐都城,說不定連天奪宗都以為他死了,以後只要他再不涉入沙盜的圈子,想那天奪宗也不會來關注一個小小的通神修士,眼下豈不正是海闊魚躍,再無鉗制?
極大的歡喜湧上心頭,他忍不住咧開嘴,可笑容方成,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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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乙這老殺才!」
這絕不是趙子曰一人的咒罵,而是前段時間,在黃泉秘府中打生打死的各路人馬一致的意見。
解除玄符錮靈神通禁域,剝離黃泉秘府的一切防護,虧他也能想得出來!
正因為如此,趙子曰不得不中斷閉關,從十方大尊的老巢,急匆匆趕來豐都城。雖是行動迅速,但他心中仍是儘是悲觀。
而等他來到圓光閣外,表明了身份,請求與那位未來的合作者見面時,侍女的回應更是加深了這一憂慮。
「湛師叔小睡未起,請趙道友明日再來。」
好,貌似貓一天要睡上十個時辰的——趙子曰早瞭解過這位的脾性,也分不清這是實話還是托辭,只能試探著問一句;「不知明日何時,湛仙子能撥冗一見?」
「這要看湛師叔的意思。」
得,又繞回來了。可以想像,在那位舉世無雙的個性之前,他這回求見,就算是有大梵妖王在背後撐腰,說不定也要來來回迴繞上個三五天,那時候莫說黃泉秘府,連他的性命怕也不保!
眼看著用正規程序不成了,趙子曰暗自咬了咬牙,和縮在他身後的摩奴聯繫。他的共生同夥兒明顯有些遲疑,但在他強烈要求、包括扯出大梵妖王的大旗威脅之下,摩奴終究還是屈服了,猛地衝出,便從兩人腳下躥出去,越過會客廳,朝裡面飛奔。
紫蕖見狀先是驚怒,卻見奔過去的是一隻雪白的獅子貓,不免有些遲疑,回頭看趙子曰,臉色很是不善。
「你什麼意思!」
「紫蕖姑娘熄怒,我這貓兒不太聽管教……」
兩人在這裡糾纏,趙子曰卻是暗喜,果然是賭對了,見摩奴是貓身,紫蕖沒有發動洞府的禁制,這就成功了一大半。
念頭未絕,裡面就傳來一聲極淒慘的尖叫,變故發生極快,趙子曰一愣神的時候,便見摩奴狼狽不堪從原路衝回來,一道黑影緊追在後面,疾速如電,竟是後發先至,超過摩奴,伸開爪子,一巴掌拍在摩奴毛臉上。
只一擊,摩奴砰然倒地,四腿抽搐,一時間爬不起來。
趙子曰頭皮發麻,同時聽得一聲低哼:「何方妖魔,敢擾我的清淨!」
那話音分明是從黑貓口中發出來的,還好趙子曰見多了摩奴,又早早做過功課,也不如何吃驚,忙起身向這黑貓施禮,口稱湛仙子。
紫蕖很好心地指點他一下;「這是湛師叔的愛寵九命。」
趙子曰咧嘴一笑,不露聲色地化解了尷尬:「早聽說湛仙子符化靈貓,自具神通,見貓如見人,也是不差的。」
這話卻是湛水澄最愛聽的,所以趙子曰獲得了暫時與她交流的資格,迎面就是訓斥:「不是披一張貓皮,那就是貓的!好好的皮囊,讓個妖魔佔了,真是惱人,回頭還要拿熏香才行……紫蕖,你不要忘記了。」
紫蕖忙應了一聲。
這不是要跑題了?趙子曰一看不妙,也顧不得禮數,前趨一步,一躬到地:「無天使節趙子曰,見過……」
話剛說了半截,便見那黑貓扭轉了身,挑高了尾巴往回走,趙子曰心中大罵,至此如何不知對方的態度?可一些話又不能不說,什麼偽飾都顧不上了,連珠炮似地嚷出來:
「湛仙子,你我兩家定下協議,彼此幫忙,如今我們這邊正要取那黃泉秘府,偏偏那辛天君十分難纏……」
「那就更不用找我了,我打不過他。」
「不用仙子當真出手,只要能纏住他,比如斗符……」
「是啊,我胡攪蠻纏也是挺出名的。」
趙子曰忽覺不妙,下一刻,他臉上重重挨了一記,直飛出廳去,摔了個七昏八素:「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會告訴你這一劫來我和他對賭他喵的九戰九敗啊嗚……」
幾顆後槽牙從嘴裡吐出來,趙子曰想再努力一回,可是嘴巴連帶著聲帶,都被那一擊給麻痺掉了,這肯定是湛水澄故意的!
他又氣又急,也在此刻,腦中某塊區域驟然滾燙,岩漿般的熱流迸發開來。
稍一靜默,有聲音自外傳入廳中:「那我們換個條件……對湛水澄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聽到趙子曰竟敢直呼湛水澄姓名,紫蕖為又驚又怒,也在這一刻,廳中莫名有些發冷,讓她將要出口的訓斥完全發不出來。
黑貓又轉過來,碧瞳盯著廳口。
聲音像是簧片的振鳴,慢慢流入廳中,「還請施展太玄妙術,護住這人和那假貓的神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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