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沒想到轉了一圈兒,又回到了九地元磁神光上去,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不過這層新近成就的元磁神光,對他倒是無損,他的手就放在其中,除了壓力頗大,倒也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只是氣機紊亂,而且聲勢越來越大,再這麼下去,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不朽籐有沒有天然運化元磁神光的能力?」余慈突然問影鬼。
「應該沒有。」影鬼遲疑了下,才做出回應,話音方落,它就有些明白了。
余慈翻來覆去地打量雕像,卻沒有在上面現任何符紋刻痕,要是製作雕像的人高明到能夠將符紋痕跡隱藏在天然紋理之中,余慈也就認了,可現在不是這個情況。
由此,余慈得出了一個結論:這裡面還有東西!
他想把雕像劈開,卻哪有這麼容易?不朽籐本就是刀兵水火不傷,此時外面又蒙了一層九地元磁神光,一應鐵器到到這個範圍,都會立刻偏移,就是余慈用出了誅神刺,也感覺到劍鋒前滯礙難行,
這裡肯定是有特殊的駕馭法門的,余慈再次肯定了這一點。
想了想,余慈握住玄靈引,剛一力,悶響聲中,這雕像已經給拔出土層,剛剛粘死了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而環繞在雕像周圍的元磁火焰,卻沒有半點兒消褪的跡象。
再試試別的法子……余慈正要再測,腳下忽又震動起來。
是驟然拔出玄靈引,周圍地氣失衡?
余慈開始是這麼想的,然而某種莫名的壓力倏然侵襲心臟,他猛地抬頭:「是上面!」
然後他就看到,陰沉沉的天空中,正有一柄樣式與斬鬼刀差不多的刀鋒,從虛空中伸出來,刀鋒上,有一層血光流動—光是如此濃郁,以至於刀鋒本體倒是有些模糊了。
「是殺神刀?」
余慈只覺得頭皮炸,其實除了周圍變動劇烈的氣機之外,他還沒有看出這玩意兒比之斬鬼刀強在何處,但影鬼和妙相的介紹,多少影響了他的判斷,心臟的跳動幅度明顯失常。
而且,刀鋒的方向,似乎是……這裡?
余慈屏住呼吸,盡力維持週身氣機如常,慢慢移步,錯開角度,讓開刀鋒所指。隨後的情形,讓他稍鬆了口氣,刀鋒並沒有隨著他的移位而變化,依舊保持著原本的架勢。
不是對我!余慈暗中抹了把冷汗,又順著刀鋒所指,移去視線,然後他的眼睛就狠眨幾記,覺得事情終究還是出預料了。
那裡是……業火?
他沒來得及想出個合理的答案,耳畔已有一記結結實實的震波掃過:
嗡!
陰沉的天空風雲四散,刀鋒探出的位置,瞬間絞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余慈就像是一棵被伐倒的木樁子,直挺挺摔在地上,恐怖的強壓從他身上碾過,像是一把鈍刀子,貼著皮肉刮過去。周圍幾座高台都在咯吱做響,竟有傾倒之勢。
這一刻,方圓百里內,氣機如滾如沸,余慈所能做到的,只有盡可能地維持自家氣脈運轉,使之不至於受外界的影響,一個失控,炸碎了自家的腦袋,
手中雕像上,九地元磁神光形成的灰黑火焰,向著那個方向撇出焰尾,連成了一條磁火的長線,但很快就被壓制得幾乎熄滅,
余慈艱難回頭,只見到那片連天的業火,陡然失去躍動的力量。
在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他不止一次見過強人用劍氣刀風,撕裂虛空,任它什麼巨浪火海,都能一刀兩斷,可這次是不同的。
熊熊業火不是熄滅,而是直接就凍結了,漫天的焰簇火舌,在那一剎那間,盡數化為了一塊僵硬的雕刻,隨即砰聲粉碎。
被影鬼稱為「孤獨地獄」的半獨立空間,在殺神刀下,瞬息崩潰,那一片天地,像是下了一波碎晶驟雨,險險將裡面的符修團埋掉!
影鬼當年,見慣了這樣的情形,也不以為怪:「殺神刀的力道,直接過了它承受的極限,那些晶體碎片,都是被負面業力污染的天地元氣實質化而成,收集起來,精煉一下,拿出去害人絕無問題……確實是對著孤獨地獄去的,裡面的人應該還活著吧。」
余慈沒有回應,事實上,在孤獨地獄破碎之際,余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燃燒著磁火的玄靈引,扔進雲樓樹空間裡去,卻沒有成功。
雕像上的磁火放出了絕大的斥力,死活不到雲樓樹空間裡去,影鬼就道:「這玩意兒和外界氣機聯繫太密切了,除非全部切斷……」
怎麼切斷?余慈完全不知該如何下手,這個燃著磁火的雕像實在太過惹眼,若是趙子曰等人看到了,哪還有好?
正頭痛的時候,又一道激盪天地的合音大潮碾壓過來,余慈已經熟悉了這「潮音」——彷彿是成百上千把利刃出鞘,正是森羅冥獄神禁動的前奏。
又來了,斬鬼刀!
余慈念頭還沒轉完,身邊高台血眼睜開,大力湧至,他又給扯了上去,落在高台上,依舊是被高台血光禁錮,也許十方大尊那樣的人物,能夠強行脫身,可如今的余慈絕對不在此列。
面前的斬鬼刀沒什麼變化,之前斬殺戈大和軻憂後變動的鬼臉,也恢復了最初的涅♀回余慈連反抗的心思都淡了,只是及時將玄靈引收入袖中,掩去那惹眼的磁火。
不過,這時他心中也形成了大致概念:現在看來,森羅冥獄神禁動時,是以斬鬼刀、殺神刀先後動為一輪,一輪過後,就是重新開始,之前經過斬鬼刀考驗的修士,也會重上刑台……
唔,是不是哪兒不對?
余慈眼睛倏地一直:這回,與禁術分庭抗禮的業火地獄,已經粉碎了!也就是說,符修團那邊,全部都要上刑台?
這回苦也!
念頭初動,虛空中就有一聲刀鳴,自遠方來,聲音渾厚沉重,入耳之後,余慈心頭也是驟沉。出刀了,而且,絕不是一刀!
相隔數十里,余慈看得很是勉強,可是,斬鬼刀柄上,那個扭曲的鬼臉卻能說明一切——過十個形態各異的人影,呈煙氣狀,在刀柄上空,扭結得和麻花一樣,被硬塞進去。
原本僵冷的鬼臉即刻變得猙獰可怖。
遠方的哀嚎呻吟驟然拔起,便是余慈這邊,都能隱約聽到。余慈閉上眼睛,對那些人的意志力再不抱消,果不其然,又是錚然刀鳴,這次不像上回那麼整齊劃一,但森然刀聲串在一起,給人的刺激,比上次好不到哪裡去。
「別大意!」
影鬼提醒他:「你看,那斬鬼刀明顯是不一樣了。」
余慈聞聲睜眼,此時斬鬼刀的形制未變,可刀柄鬼頭分明是膨脹了一圈兒,冒出一層慘白的火光,尤其是鬼眼中,慘白火光內聚,便如兩顆火球,層層光焰累積、交疊、旋轉,多看一眼,就覺得腦子暈。
這幾輪刀砍下去,符修團還能剩下幾個?
換個角度想,如今符修團那邊還有四五十號人,對斬鬼刀來說,這可都是養份,若是讓它的力量這麼持續累積,就是原先能撐過鬼刀判定的,後面怕也要凶多吉少了!
如此惡性循環下去……余慈終於相信,當年無歸羽客仗著森羅冥獄神禁,斬殺十萬天魔,確實是有根據的。
余慈握著玄靈引的手愈沉重,稍停,遠方又傳刀聲,
可未等余慈看清新的倒霉鬼是誰,高台忽地劇烈震動,像是遭遇了一場突地震,隨時都要倒下一般。
「吼!」
驚天動地的咆哮聲化為聲勢絕不遜色於禁術的音波大潮,震驚百里,余慈確定,那是十方大尊等人所在的方向。
與之同時,背上忽又一痛,雲樓樹空間內,盛放法寶碎片的盒子砰地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