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心劍鎖?」
余慈抿住嘴唇,水鏡崩潰,剛剛的影像似還在眼前流動——何清逐分逐分地將逝水劍插入胸口,血色符紋愈刺眼,近四尺的巾刺入,背後卻沒有劍刃透出,似乎劍刃在裡面盤捲,又或者乾脆被吞掉了。
刑天卻是剛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何清出身於東湖何氏,懂得這門咒法,也不出奇。」
「何氏?」
「後生應該去補課了,東湖何氏宗族在東方有不小的名頭,祖上曾經出過一位劫法大宗師,又在背後支撐著一個大商家,曾經也過得很滋潤,只是後來在6沉立宗東陽山的時候,有些怠慢,被一拳打成齏粉,這才敗落。如今……如今大概也有些底蘊才是。」
刑天有些尷尬,它在宗門消息閉塞,知道的都是一些老黃歷,又或者是那些影響力極其深遠的大事。想當初,它連身為一派宗主的葉繽都不知道,其實也沒資格說余慈什麼。
所以它迅移到正題:「所謂裂心劍鎖,其實應該稱為裂心咒鎖,乃是與咒器之靈形成的一種咒約。便如這回,逝水劍就是咒器,此時橫置心頭,何清與劍中之以咒法約誓,形成咒誓之力加以祭煉。至於這作用麼……」
刑天考慮片刻,方道:「從此之後,一應心魔劫煞都由祭器吸納煉化,只要祭器不毀,就再不用為心中魔劫苦惱,這穩固心防的作用,是第一等的。」
「那又如何?」余慈身佩還真紫煙暖玉,又有天龍真形之氣傍身,對這個還真看不入眼。
刑天一聲冷笑:「如何?你渡一次天劫試試?域外天魔蒼蠅一般,逐臭而來。無生念和集陰煞兩個檔次根本就沒有上前的資格,起碼也是天外劫魔甚至末法魔主輪番來攻,一念生滅,無形無跡,又演化千萬幻相≡有不慎,迷在其中,就是道基毀喪,更慘的是被天魔奪舍,困役形神,想死都難,誰能不懼?
「有了這咒鎖,一應心魔劫數都能吸納煉化,只需全神抗過刀兵水火雷等有形劫數便好,勝算何止強過一倍?」
余慈平淡回應:「如此妙法,滿天下人都要修煉才對。」
刑天也笑:「確實,從那『裂心』二字,也能看出問題來。其一,咒器要想揮作用,先就要將自家一半生機奉上,還有將『喜、怒、哀、樂、怨』等五情獻祭,由咒器之靈任取其二,稱之為『啟靈』。可以說以後就不再是個完整的人了,後面還要日日以精氣奉養,像是在自家心頭養個吸血的妖魔,直到油盡燈枯方罷手。」
「這其二麼,既然都說是『賭咒誓」了,的誓自然越狠越好,以此呼應咒器之靈,與天心相映。一旦破誓,反噬也是強,決難倖免。
「還有,此法對咒器要求極高±間諸器,不管它怎樣品相,想要長久擋住心魔劫數,何其難也,可以說,歸根到底都是一個『毀』字,只是時間早晚而已。那時,也就是一個器毀人亡的結果罷。」
刑天長篇大論,說得也詳細,但聽完了,余慈便有些疑惑:「還是覺得有些得不償失,何清便是如此迫切?」
「這要問你家觀主。」
余慈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逝水角他隨身劍器,早已到了心建靈的境界,何清要用此疥成裂心劍鎖,不可能繞過他。觀何清用此劍如此順手,前期的準備相當充分,恐怕你家觀主已經幫了一陣子忙了。」
余慈為之愕然。
「如此何清所咒誓,十成是和於舟達成。如此大誓,可以說直接鎖定她前路走向……」
刑天第二次這樣感歎:「所以說他們兩個都是狠角色呢。我算是看明白了,為什麼當年方回會選了何清♀女人確實有一種敢對自己下辣手的狠勁兒,非是如此,就算有方回提攜,她又豈能在七十年內,不計毀譽,不計後果,一舉躍入真人境界?何清如此,於舟更是出人意料,不爭就不爭了,一旦下手,直打七寸要害,果然有街風範!」
「臆測之辭!」
余慈完全不以為然,刑天以己度人,謬以千里。以於舟的性情,怎麼會提出那些苛刻的條件……
這是他忽地想起一事:「等下,既然心建靈,那觀主他……」
「我和玄黃都是通靈,又與曲無劫及原道大人何干?」
刑天知道他是怎樣一個念頭,直接否決:「那逝水劍中不過是於舟劍意激的一個介,或許有分神寄托,此時也早就冥化在混沌之中。若是完整元神化靈,那就不是助力,而是去添亂了。」
余慈深吸口氣,道:「我明白。」
說完這句,他不再糾結此事,只是將「裂心劍鎖」的信息牢牢記下,轉而對護樓法聖道:「前輩,現在也快到頂了,那邊有人沒?」
護樓法聖用其典型的含糊話音回應,是個肯定的答案。
「還是那兩位?想來他們未必願意和我照面,我就和前輩你打個招呼,請幫忙問問,實證部外室弟子余慈想用摘星主樓閉關,不知方便麼?」
近百里的距離,要傳遞信息也就是護樓法聖一個閃念的功夫。很快,那邊就有了回應,同樣是個肯定的答案。
余慈一笑,依舊舉步上行,耳畔傳來刑天的話音:「何清剛晉階不久,道基未穩,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養,樂得給你這人情。再有半個月,實證部法門推演,就要開始最後那一折騰了。」
刑天語含嘲弄,又有些感慨:「七十年來,這二人演盡變化,修修補補,格局小了點兒,但對離塵宗麼,還是功莫大焉,對實證部更不必說,若他們成功,補全法門,實證部興旺長久可期。」
「真沒想到,你對離塵宗還有些感情?」
「我只是在提醒你,若你不顧後果,不成則罷,若真影響他們的推演,毀了實證部的消,一個『宗門公敵』的名頭是逃不掉的,你這段時間,在宗門結識的同門、朋友,或會視你如寇仇,除之而後快。當然,在此之前,你有九成九已經性命不保……」
「管他做甚!」
余慈微笑應答:「都一步步地走上來了,再瞻前顧後,成得了什麼事?」
摘星主樓,三元匯聚,八面來風。在樓內,外界元氣精純、充沛到不可思議,以至於積成無形的潮汐,奔流不休。憑借樓中早已佈置好的精密符陣,余慈能夠對這元氣潮汐達成一定的控制,隨修行進度而變化,達成最好效果。
好處是有,不過余慈也知道,在這裡修行,受到的關注要比別處多得多,但時不我待,若想達到目的,以他目前的修為,沒有半點兒消,而以「本命金符」結丹,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實現的。
故而,他必須在短時間內,把握住一項乃至多項具有決定性的手段。
心內虛空中,魚龍外相盤繞在生死符外,貫角頭顱繚繞煙氣,吞吐不定,嘶嘶有聲,這是已經祭煉到五重天的十陰化芒紗。
祭煉至此,由余慈使來,放出的誅神刺,已經有了無堅不催、無孔不入的雛形。但威力比當初在南松子手中時,還要遜色一些,這使他更渴求將此法門真正修煉成功,那時運化之精妙入微,方能抵過他與南松子修為上的差距。
控制心魔煞氣,永遠都是一件讓人頭痛的問題,上次余慈就以失敗告終。
但此次,他藉著勘迷破霧後明確的心性,以及行將面對生死的壓力,終於在在層層心魔煞氣中,維持了一點冰雪似的冷靜,並開始嘗試擴大影響,開始深層運化。
他已經連續坐了兩天了。
此時,他的心境和裹挾的心魔煞氣,都處在一個相對平靜的狀態下↓所謂靜極思動,那些危險的「東西」都在一個行將爆的臨界點上,「十陰化芒紗」上刺出的誅神刺旁門之法,就是要將其「爆」完全納入本人操控的軌道,形成無堅不催的劍芒。
然而關鍵時刻,一個隱晦到極致的小變化,輕輕撥動了這個危險的平衡。
「怎麼回事?」心魔煞氣失控的瞬間,余慈的心念也就鎖定了那裡,與之同時,作為觸點,那兒正呈受了心魔煞氣最直接的衝擊。
奇妙的事情生了!原本涇渭分明的兩股力量,在那個點上猛地交匯,那感覺,就像是給失控的驚馬上了套索,十陰化芒紗上的簡短法門一下子流過心頭,與眼前情況比對,無不契合。
誅神刺,成了?
余慈卻顧不得次運化成功的喜悅,他猛地睜開眼,一擺手,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儲物指環中落下來,在上地滾了一圈,停下時,鮮紅的妖眼正好與他對視。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