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甬道的開辟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段,巨量的天地元氣交換每時每刻都在進行,血獄鬼府那邊的沖出來,界河源頭這邊的陷進去,甚至已經影響到了周邊陣裂的虛空諸界。
血獄鬼府的氣息密布,這裡,漸漸地已經不再適合人類亭了。
余慈仍封著鼻竅,在心中默數,算上還未知生死的香奴,界河源頭區域也只剩下七個人……不,應該是八個。
由於區域被塌陷的虛空大口吞噬,彼此間的距離變得相當接近,此時,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那片虛空動蕩最劇烈的區域所放射出的驚人熱量,好似站在熊熊燃燒的火爐邊,所有的水分都要蒸殆盡。
這也就是所謂“見證”的由來。
余慈也只能將局勢觀察到這個地步,下一刻,無法形容的呼嘯聲沖擊每個人的耳鼓,那是從空間塌陷的中心處迸出來的,讓人們知道,那裡有一場致命的災難在醞釀。
除了災難的起者,這裡只有重器門領離那邊最近,面對這隨時都要爆的危險,她反而飄浮起來,向前一段距離,湊近了細看:
“確是通往無天焦獄底層?”
血獄鬼府九地三十六層,裡面“九地”是獨立區域的概念,有八苦陰獄、無天焦獄等分別,相對獨立,自成世界,一個‘世界’分三十六層,隨著層數向下,環境越地險惡復雜,其獨立性也越小,越容易產生和其他區域的交集。
這正是重器門領尋求和沉劍窟主人合作的原因,現在,就是收取報酬的時候了。
“自然!依照前言,你可以自由出入這個甬道。對了,你對羅剎的態度,我很感興趣……話說,羅剎在哪兒?我剛剛嗅到她的味道。”
重器門領朝仍舊昏死地上的女修瞥了眼,簡潔應道:“截斷了。”
“能截斷信力渠道?”
原道法體內的那位驚訝之余,似有長談的趨勢,不過很快,它話鋒一轉:“交戰幾劫時光,她可從來沒有這樣半途而廢過……哦,終於到了!”
對方忽又大笑起來。
這一刻,在余慈的感官中,天地間破開了一個不規則的窟窿,地獄的烈火就從裡面放出,形成巨大的噴射流,橫掃整片區域♀是一次無以倫比的沖擊,以至有那麼一瞬,余慈以為整個界河源頭都被赤焰狂潮吞沒掉!
他擺出了無瑕劍圈,卻仍不免被高溫熱浪沖飛,半途是於舟以劍氣布下屏障,為他消去了沖力。不過這時,包括於舟在內,都把握不住空間方向感了,整個界河源頭區域,再沒有“平地”這個概念!
長笑聲充灌入耳:“妖火破界,元氣置換,此地將永為血獄魔土!”
原有的虛空結構終於崩潰,由此生成的巨大力量,將成為打穿兩界屏障的最後一擊!此時,已經不再是架構永久性甬道的問題了,血獄鬼府的那位,分明要將這片山脈徹底拉入血獄鬼府的版圖!
余慈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到這一點,也缺乏更深入的認識,他只知道,周邊的環境越來越惡劣,他已經斷絕了口鼻呼吸,但外界侵掠如火,又似是強酸一般的空氣,仍在侵蝕著護體真煞,並有絲絲縷縷已經透入體內,全憑還真紫煙暖玉的辟邪功效,才給他喘息之機。
從空氣來看,這裡已經可以算是血獄鬼府的范圍了,相差的只是最後一步——打破屏障,讓血獄鬼府徹底將這裡吞沒掉!
這只需要一個爆炸而已!
“爆啊!”
在震耳欲聾的吼嘯聲中,余慈握住了玄黃殺劍的劍柄,但比他更早一線,於舟皓白銀之上,驀地滴入一點墨色,既而急擴散開來,同步迸的劍氣甚至形成了大片真空,將余慈也包了進去。
余慈被那場面驚到,拔劍慢了半拍,然後……
吼嘯變成了一聲憤怒的嚎叫!
激蕩的天地猛地一窒,如同戲子賣弄嗓子時,突然唱破了音,情勢急轉直下!
已經被血獄鬼府的空氣浸染成暗紅色的空間內,驀地炸開一團刺目的白光。變故生得如此突然,等余慈抬頭的時候,只見到光波擴散的余勢,還有那邊漫天飄灑的粉末,至於原道法體,則是被硬生生轟下半崩塌狀態的山峰,險些撞入後方巨大的空間塌陷地。
接著,又一道強光爆開,撕裂了妖火肆虐的虛空,然後才是尖銳的爆音。
這回余慈看得清楚,強光爆裂的源頭不在別處,就是在原道法體之上。只是這次它已有了防備,身體繃緊,有如實質的氣芒外爍,將爆炸沖擊排開∥時怒喝了一記余慈沒聽懂的句子,猛旋身,一連十余道靈光長線被甩飛了出去。
只看灼灼靈光,余慈就認出那些東西的來歷:“劍仙遺寶?”
不久前,沉劍窟主人才將這些應屬於曲無劫的寶物收入囊中,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那個血獄鬼府的強者也如避蛇蠍,遠遠甩開?
余慈沒有再拔劍,只是遠望那些四散的靈光,其他人也是一樣。
在現今極端的環境下,才看出這些寶物的不凡來。每一件寶貝上放射出的靈光,都能在暗紅的天地間自開辟獨立的區域,免遭侵蝕♀些性質各異的靈光交錯在一起,則出低吟輕嘯,生就共鳴。
原道法體就在這一圈共鳴寶物的中央,剛剛才停下來,便見這些拿出任何一件,都足以令此界修士爭破頭的至寶,就這樣在共鳴聲裡——齊齊爆開!
這一幕的情形足以讓所有人的眼皮亂蹦。
暗紅的天空下,到處飛舞著法寶的碎片,虛空中似乎有一座無形的磨盤,緩緩轉動,將碎片碾成粉末,將粉末碾成一片朦朦的光霧。
光霧中,有某種奇妙的能量聚集。
這需要一個過程,法寶破碎造成的影響,到此有些停滯,事態的展似乎重新歸入以往的軌道,塌陷的空間放射出更為巨量的赤火妖炎,用燃燒這樣暴烈的方式,強滲入這片天地的每個角落。
但事實上,這一切都成為了背景。
赤焰狂潮中,有一股明顯的逆流,破開了整體的前沖勢頭。那是虛空某塊區域,赤血似的烈焰不見任何殺傷,只環繞在周圍,顯出妖異的輪廓。
對此,原道法體震動胸腔,出了低低的笑聲:“哦,果然還在!”
話聲未盡,已有清音繞空,縹緲明透,恍若晴空下的天籟,細若絲縷,不帶半點兒煙火氣。場中有些人已經很熟悉了:
十二玉樓天外音!
漫天赤焰狂潮驟然一緩,使得那片區域內的輪廓更清晰,最終,明透的劍吟洗去僅存的那點兒火光,顯露出一個奇妙的場景。
虛空中現出的,是一個頗華美的座椅,下面有一圈薄光承托,當然,座椅上有人,那位似乎有些疲倦,又或是憊懶,他單手支頤,手肘架在座椅扶手上,用這種很放松的姿態,出現在人們眼前。
余慈險些給噎著:沉劍窟主人?
他眼中所見的,活脫脫就是顯化廳中,與諸修士見面的沉劍窟主人形象。
但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不對,這不是影子,是正主兒!
呃,也不對……
便在此刻,手臂莫名地燙,余慈反應過來,微微活動了下左臂,那裡像是藏著一塊烙鐵,貼著他的皮膚,烤得滋滋作響。
是照神銅鑒。
這件已經和他心意相通的寶物,在劇烈反應之余,將某個模糊的感應反饋到他心頭。
余慈微怔,臉上則不動聲色,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某個方位。
聲音在每個人耳畔響起:
“是影鬼嗎?”
沒有人回應,但很快座椅上那位就做出了糾正:“哦,這是我後來給你的名兒……又或者,是大梵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