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在「樹冠」外圍停下,繞著湧動不息的雲氣走出幾步,卻一直沒有真正進入其中。他在考慮,兩日前把他轟飛的力量,明顯就是來自那邊,只不過當時受到歸來莊這棵「大樹」的壓制,顯現的僅是相對淺層的力量——就是他感受的「大錘」式的轟擊。
但如今,歸來莊的根子顯然被斷掉了,就像大樹被切斷了根系,一切養份都上不來,這個東西就開始顯現出它本身的威煞。
非常危險!
可是,機會就在裡面。
歸來莊像是一個單獨開闢出來的空間,被流放到某個未知區域,也許這裡和劍園相隔億萬里,又或者是別的什麼距離,余慈對這個領域不熟。但他唯一能夠確認的一點是,這兒一定有一個和劍園相通的「捷徑」,就像是東侯墓到歸墟一樣。
而那個「捷徑」也許就在「樹冠」深處,就在《上真九霄飛仙劍經》的旁邊。
余慈覺得這有很大的可能,如果能找到它……
他開啟了儲物指環,小心翼翼地從裡面取出一顆烏沉沉的圓珠,稍稍晃動,裡面便有熱力輻射出來。余慈忙將珠子定住,又小心地收回到儲物指環裡去。
這棵珠子,正是由演天珠變化而來,成為收集疫災天魔種子,燃起魔火的源頭。珠子原本由盤皇三劍馭使,不過此時盤皇三劍凝化的天魔已經被照神銅鑒吞噬,順帶著魔火也被寶鏡放出的青光打熄。
不過經由余慈檢查,這顆魔珠雖是受了點兒傷損,但內蘊的火種還沒有熄滅,更有甚者,它還在斷斷續續地吸收那些被疫災魔種傳染的修士們的精氣魂力,使天魔火重新恢復到最狂暴的狀態。
珠子入手後,余慈參考著玄黃的建議,給珠子布了一層符法封禁,但效果有限。現在,珠子本身就像一個密封的油桶,裡面由一層「薄紙」包著火種——什麼時候火種把「薄紙」燒開,「油桶」就會炸掉。
余慈消它聽話,在最需要它的時候。如果有必要的話,余慈會用天魔火來燒穿虛空壁壘,但這一切都要在他真正找到「捷徑」之後。
調勻氣息,余慈確認他對「樹冠」中央的東西有了比較確切的感應,然後他按槳行。
他現,自打進了劍園,換劍似乎成了他最出的事。和幻相作用下不同,余慈不能憑心念凝成劍器,九曜龍淵劍符又稍嫌脆弱,余慈只能從盤皇三劍的收藏中打主意。
可惜像斬蛟劍那樣不需任何祭煉就能使用的優秀劍器再沒有第二把,他現在握著的,是這兩天臨時祭煉的一件替代器,品質或許不錯,可是簡單的祭煉並不足以揮此劍的功效,或許還會影響劍意運化——簡而言之,就是用起來不怎麼順手。
余慈懶得記這把劍的名字,只是慢慢地、一步步地挪進去,非場心。
這不是他頭一次進去……也不是第二次】天來,他對這裡的試探次數不像在昊典故居前那麼多,但也有個兩三回,雖然回回結果都不是那麼理想,總有那麼一點點兒的心得。
當他踏入盤結的雲氣中時,「樹冠」中央處,那個東西,或許是《上真九霄飛仙劍經》吧,就有極強的氣機掃過,和他身外的氣機稍一碰觸,立刻牽引變化。他耳鼓一痛,似乎聽到了一聲極其尖銳的劍鳴,無儔劍氣已經漫過雲霧,掃蕩而來。
「哈!」
余慈吐氣開聲,喉頭迸出一記極具爆破性的吼嘯,鎖在絞裡的利較地一聲出鞘半尺,劍氣凝化為一片青光,灑入雲霧,與前面迫來的劍氣碰撞,雲霧中炸開一連串細碎尖銳的聲響,瞬間串在一起,化為刺耳的尖嘯。
劍氣餘波推到胸口,余慈上身大幅度地後仰,可腳下一步不退。
非但不退,他反而在此刻昂揚精神,手中利劍沒有完全出鞘,劍意則如弓拉滿月,含而不,卻是抽取他體內每一分力量≤此刺激,剛才在幻相前絕妙的感覺又回來了,冷冽劍意,揉進了千丈天龍的煌煌之威。
直面劍氣壓迫,他慢慢又挺直了身體,並開始向前邁步。無儔劍氣沒能阻擋他,天龍之威與他神意相融,統馭元氣,化入四肢百骸,使他週身氣機為之一變。
由《上真九霄飛仙劍經》動的劍氣也在調整,可是這一回余慈確實搶在了前頭。
所謂「雲從龍,風從虎」,余慈週身激變的氣機,天然就對雲霧之屬有巨大的控制力≤此影響,余慈前方,雲氣霧流波動不休,這個震盪在瞬間就蔓延到了整個「樹冠」。
「樹冠」中央,劍經怎能允許這種事情生?
它本能地放射壓力,要重新壓制余慈驀地拔升的劍間龍威。不管彼此勝負如何,在碰撞的第一時間,周邊雲氣已在扭曲,崩潰,排蕩四方,折間,「樹冠」就再不成形。
余慈瞇起了眼睛,因為他看到了一束光。
初時是閃爍的光點,閃滅兩下,隨後就是筆直而犀利的線條。天地就是「線條」後的背景,這一刻,天地似乎喪失了一切光源,鋪下了黑沉沉的幕布,只有線條一根根地出現、交錯、變化。
然後線條帶了弧度,又分化出更多的線條,粗細不一,大小不等,但每根線條的出現,都充實了「幕布」上的圖像。余慈漸漸明白了,這正是圖案和文字,是由劍氣閃耀、抹畫的獨特符號,是中央處那件東西在這片即將崩潰的雲氣中的投影。
一閃念的功夫,叫軌跡終於拼合出了一道余慈認得的文字,是以古篆文書就:
上真九霄!
短短四字,劍光起落中已儘是大氣象,余慈不自覺睜大了眼睛,可沒等他反應回來,「嗡」地一聲響,他的腦袋似乎猛地膨脹一百倍!千萬根神經出瀕臨崩裂的呻吟。
余慈悶哼一聲,口鼻流血,卻連擦拭的時間都沒有,無法想像的龐大信息,正通過「上真九霄」那四字傾注而來。只一折的功夫,他的劍意龍威潰不成軍,神魂幾乎在瞬間被塞得爆了——便是去除「幾乎」,也用不了太長時間。
「不行,撐不住了!」余慈終於明白,現在的《上真九霄飛仙劍經》,根本不是他能碰觸的,玄黃的擔憂自有其道理。
全副心神都被迫傾向這邊,此時,若劍經再放出一波劍氣,余慈想逃命也難。
「要先求變。」
余慈強忍著眼睛黑,思緒紊亂的糟糕狀況,艱難地取出早準備好的烏沉魔珠,準備不顧一切把這玩意兒扔過去。至於毀損劍經之類,不管能不能成,誰還關心那個?
一揚手,正要扔出,極不湊巧,一波信息高峰衝擊轟然碾過,余慈手上一軟,魔珠當場落地,咕嚕嚕滾出老遠,僥倖沒在腳底下炸開。
余慈反射性地想拿回珠子,然而一個彎腰的預備動作做下去,他兩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當場摔了個臉貼地。可就是這樣一摔,似乎開啟了某個神秘的機關,神魂深處某個角落,某個極其巨大的東西,開始宣告它的存在。
散的信息彷彿有著磁力,《上真九霄飛仙劍經》所蘊含的龐大信息掉轉方向,傾洩而下,沒有任何緩衝,雙方對撞在一起。
余慈眼前又是一黑,但更強烈的刺激幫助他又找回一點兒感覺。此刻,他忽然現,在神魂深處,更確切地說,是在記憶區間的某個位置,一座雄偉的冰山屹立,相較於數月前的記憶,冰山有些陌生,它的體積擴張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至於劍經的壓力……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