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二百七十八章 分身
    “砰”地一聲響,余慈從地底深處彈出來,半空便嗆了一口鮮血,剛剛處理好的細碎傷口再度迸裂,還有更多的傷口布滿肌體各處。

    在絕對劣勢之下,用土遁逃命本就是大忌,更別提是在劍園這等惡劣的環境中。可要從三個還丹修士眼皮子底下脫身,除了這招兒,余慈還真想不出別的辦法。

    如今他內外皆傷,卻沒有絲毫停頓,劍光起處,便如一陣輕煙,貼著地面飛掠而去。在他後方,劍園的灰暗天空早被雷光映得紫,劇烈的元氣波動就如同一場龍卷風暴,又像是一個巨大的火把,成為方圓百裡范圍內最耀眼的所在。

    余慈沒有回頭,那邊的情形自有召喚回來的魚龍幫他看著,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那邊三個還丹修士擺脫戰斗之前,為自己尋到下一處藏身之所。

    通過魚龍的視角他能看到,重器門的男女修士,雖然在修行境界上遜色那蕭浮雲一籌,但憑借一身重甲法器,便是單挑,也能撐住一段時間。現在他們就嘗試著分出一個人來,脫離戰場,其目的不問可知。

    借助半山蜃樓劍意的爆力,余慈短短時間內,便跨越了七八裡的距離,然後他度一緩,先是用“息光遁法”故伎,逐步收斂氣息,同時將射星盤取了出來,道經師寶印也從袖中飛出,在肩上光芒灼灼,放出一道光束,照在手中符盤之上,使得符盤為之一沉。

    法印在擅長符菉的修士手中,是極關鍵之物,善用法印者,可定其神、增其威、堅其志、不為外道所移。故而往往法印一出,修士成符的度、符成後的殺傷都會再往上提升,這便是法印的加持之力。余慈用符盤,便等於是用剪刀、錘子之類的工具,只要懂得使用方法,增加效率之余,還能減輕消耗。而動用道經師寶印,卻是實打實地消耗神魂元氣,以此為代價,將符菉的威力向上拔高一個甚至幾個層級。

    “消此符的效用真如他說的那麼好!”

    余慈輕頌幾句咒音,符盤上三百六十個周天孔竅便自吞吐靈氣,透出星星點點的光芒,這些光芒上合天星運轉,下合人身竅穴,彼此組合,倏乎竟是凝成一個虛影,不過兩三寸高下,然而其面目神態,卻和余慈頗是相像。

    “太乙星樞分身!”

    此術在“諸天飛星”符法中,隸屬於“祈禳”一類,是余慈自九曜龍淵劍符後,自朱老先生處學到的第二個符菉÷實上,九曜龍淵劍符只能算是朱老先生為提起他的興致所做的妥協,而這個太乙星樞分身,才是那位老人意欲教給他的第一個符菉。

    這是保命的符菉。

    此符剛一凝成,余慈身後天空就生出變故。只見那邊雷光暴漲,一時間竟是壓過了蕭浮雲那特殊的腐蝕性劍氣大潮,通過魚龍,余慈看到,那是戴著雷公面具的女修放出余力,硬是將蕭浮雲攔下,為同伴爭得脫身的機會。

    那披甲男修反應極快,一下子突破了蕭浮雲的限制,往這邊疾飛而來。

    余慈知道再不能耽擱,當下凝神聚力,著符盤上立起的小人兒吹了口氣。以余慈那無限接近於抱丹真煞的元氣質性,這一口氣當真精純之至,那小人兒迎風便長,轉眼便有七八尺高,已經和余慈體型差不太多,只是像虛影多過人形,讓人一看便知是什麼玩意兒。

    這是余慈修為尚低,對太乙星樞分身的符法也不怎麼精熟的緣故。聽朱老先生講,此類符法修到極處,真能凝天星之力成就實體,分神以駐其中,幾乎與本體看不出差別。便是現在,若閉上眼睛,只以神意運化感應其氣息,和余慈也幾乎一般無二。

    而此時,余慈本人的氣息也恰好收斂干淨,完全掩在分身的氣息之下。

    “這太乙星樞分身,脫出神意運化范圍之後,只能直線前進,而我有神意星芒操控,五十裡內都可運轉無礙……去!”

    半虛幻的分身化為一道流光,向前飛走,余慈則是不管不顧,以最快的度釋出“天河祈禳咒”,使星光護體,方再度冒險施展土遁之術,鑽入地下。

    遠方,重器門披甲男修正高追來。

    沉入土層之後,余慈就像一條游魚,一個擺動就是三五丈遠,度也是不慢。然而他再前行半裡左右,外圍土層桎梏忽地一弱,不只如此,五行之氣的分布也一下子亂了秩序,濃重的腥氣卷入口鼻,隨即被可辟萬邪的天河祈禳咒隔離,並且沖刷干淨。

    余慈直撞進了爛泥塘一般的土壤中,方圓百裡,類似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不久前重器門女修以一桿投槍硬生生腐蝕出的劇毒沼澤!

    天河祈禳咒生成的星光在外圍,半山蜃樓劍氣則貼身護持,兩層防護同開,劇毒沼澤的毒性再強,一時三刻也難以侵蝕而入。余慈更小心地控制著氣息,不使其外露,身體則是在稀湯似的毒沼深處安定下來。

    這又是一個人們很難想到的藏身之所。尤其是一手造就此毒沼的重器門修士,更是如此∠空重器門男修經過此處時,連停都不停,認誰了前而余慈一直不停地延伸下去的氣息,力狂追,轉眼就在十多裡外。

    成了!

    余慈心神安定,並不急著出去。天河祈禳咒的效用比想象中還要好,沼澤中的毒性對他的威脅暫時不大。更重要的是,這裡化沼之後,深蘊在土層中的先天庚金之氣也遭大幅削減,余慈藏身其間,壓力倒比別的土層來得少些。

    至於髒污之類,更全不放在余慈心上。他就在這兒呆著,並有足夠的耐心維持下去。

    在此期間,余慈也不是在呆,而是在思索那“東侯墓”的種種。

    其實蕭浮雲的打算是沒錯的,余慈確實知道東侯墓所在。更確切地說,在遭遇龐霽那伙兒蟊賊之前,余慈正在趕往東侯墓的路上。

    當年離塵宗劃地為數百睫建葬身之所,以後雖未收回,終究還是個地主的身份,對劍園內部結構的了解,還是過絕大部分宗門。比之其他人的蒙頭瞎撞,山門向來都有著比較明確的目標。

    所謂東侯,是那次睫與西方佛門的大戰中,一位頗有名氣的睫№殞前已是大劫法神通,尤其精通百家劍技,其中不乏秘法真傳之類。據宗門經傳記載,東侯性情較為豁達,因重傷殞落時,怨念不生,故而其墓葬的安排,還是比較遵循常規的。凡有人到他墓前祭拜,經過劍意洗煉,獲得劍道秘法的機會不小。

    離塵宗便是看准了這點,近些年來,都把主要精力在東侯墓上,所獲頗豐,這回也是如此。在出之前,李佑和張衍便都將此消息通報給他,還說了一堆關於此墓葬的詳細信息,而在抵達之前,山門更是將最詳備的資料以蜃影玉簡的方式給所有與會弟子,同也還有一枚指向羅盤,幫助確認東侯墓的身份,准備不可謂不周詳。

    正因為如此,若余慈真落到蕭浮雲手裡,後果可想而知,便是現在暫時擺脫了,後面趕路時也要萬分小心,否則便是給那邊的同門招禍,這絕非余慈所樂意見到。

    “最好和重器門的兩敗俱傷了罷!”

    余慈無聲一笑,慢慢地將心湖澄淨,進入深層入定狀態,外圍的惡劣的毒沼環境也無法對他造成干擾,這等定力,實是非同小可。

    心內虛空鋪展開來,魚龍在虛空中漫游,周邊不知何時起了薄霧,卻是黑沉沉的,還有細碎而鋒銳的微柳透進來。

    黑霧便是毒沼中的毒氣,而鋒銳的微粒無疑就是先天庚金之氣,這是“引氣入境”初步造成的現象Λ內虛空與外界元氣已生感應,但並無甄別的能力,只要是濃度到達一定程度,各類異氣都能進入其中,需要余慈以“澄淨虛空”的法門,去蕪存菁,以利修行。

    以前或有這種征兆,但能到這般明顯的地步,還是四個多月的苦修造成的結要。

    也不知過了多久,余慈漸漸覺得“澄淨虛空”的度跟不上異氣湧入的度,心內虛空中有害的異氣堆積甚重,知道自己已到了極限,心神一動,身形上躥,轉眼破開毒沼,碰觸到外界的新鮮空氣。

    此時,四野無人,蕭浮雲和重器門男女修士都不知去了哪裡,這一關,余慈終於是過了。

    想了想,余慈回到剛才三個還丹修士交戰之地♀裡已經是一片狼籍,凸起的小丘被抹平了不說,地面上遍布遭雷擊或被蝕毀的痕跡,余慈甚至還看到一片新形成的面積較小的毒沼,可想而知,女修在後面是用到了那桿威力驚人的劇毒投槍。

    兩敗俱傷的“可喜”場面,余慈沒見,不過他卻看到,最早在此的龐霽殘屍,此刻正橫在一片被蕭浮雲劍氣腐蝕的地面上,通體均被雷火轟得焦黑,淒慘無比。更遠處,那顆咒劍法螺竟還在,卻不知上面還有機關麼?

    “嘿……”

    余慈搖搖頭,正要移轉視線,心頭卻突地一震:“等等,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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