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虛級別的大戰!」
不知是誰喃喃說了一句,在陡然變得靜默的環境下,分外清晰。
高空迸的光波是如此強烈,非但使得絕壁城亮如白晝,便連天因翼樓頂怪崩毀而造成的騷動,一時間都被鎮住。
城中諸修士,修為愈高,感受到的就越是強烈。在已經面目全非的天翼樓邊上,幾個還丹修士都是神情微妙。也許還丹境界和步虛只是一個級數的區別,但真正的差距,無異於天上地下,而最直觀的認識,大約就在此刻了。
一時間,生在丹崖那邊的激戰都有了變化,每個人都在消化天空光波帶來的衝擊。
這時候,卻有兩個人未受影響。
一個是「屠獨」。他一輩子見過的步虛級別的戰鬥數以千計,便是更高層次的大戰,也屢見不鮮≥然絕壁城中只是一個分魂傀儡,記憶也有殘缺,但感覺是不會變的。在光芒照耀之初,他想要施展的手段受到影響,可是他很快就變更法門。天地間有光便有影,有明就有暗,對他而言,並無差別。很快,陰神虛影便融入強光之中,不見痕跡。
第二個沒受影響的便是余慈。一方面他早篤定戰鬥的一方必是謝嚴無疑,對謝嚴抱有信心;另一方面,經由照神銅鑒運作的神魂感應,在激戰中愈地敏銳,他隱約察覺到了「屠獨」的行蹤變化。
「『影虛空』為何物?」
他問的是趙子曰,剛剛就是這傢伙喊出了「影虛空、北方魔教」之類的話,此時,趙子曰也失神了,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然後,一切都沒了意義。
「訶摩羅,檄魯多,圖梭拉呢蘇訶羅……」
低沉的咒文漫過耳際,天翼樓周邊的每一個人——不論是余慈這一撥高層人員,還是下方驚魂未定的修士、平民,都聽到了耳邊的咒音『個人裡倒有十個不明白咒文的內容是什麼,但由咒文而滋生的感覺,又是如此清晰。
那是星空下的呢喃,是向無盡虛空的禮讚。
照徹整個絕壁城的光波終究還有極限,照得十里、百里,卻無法越過更遠的距離。
只有眾人頭頂這片天空、腳下這片大地、乃至於包容這天地的無量虛空,才永無越之可能。
以人類的層次,無法理解無量虛空究竟為何形、何相,只能想像它的偉岸無邊,拜伏於它的恢宏壯美,迷失在它橫無際涯的蒼茫之中,無憑無依、無遮無掩。由震憾而至緲小、由緲小而至恐懼、由恐懼而至卑微。
至此,咒文流動的音節忽為之一變。
更低沉的聲音彷彿是幽魂的私語,將人們的思維引到岔路上去。無盡虛空之前,人們心念中已沒有了道德屏障,只有更深層的種種負面情緒滋生出來,像是黑暗中成長的籐蔓,想抓住一個憑依,也就自動授人以柄,將心中最虛弱也最陰暗的一面交付出去,被冥冥中的大手攫取拿捏。
此時此時,天翼樓周邊,人們身外依舊光明,然而心底卻已是暗影蔓延,這情緒被某種不可知的力量從心底深處牽出,與周圍其他人的類似的情緒捆綁在一起,瞬間化為一張扭曲的陰影大網,把幾乎所有人都網在其中,如同蛛網上的蚊蟲,越是掙扎,捆縛得越緊。
「虛空心魔蛛影咒!」
有兩個人齊齊叫出了聲。一個是周有德,另一個是趙子曰「者持「通心犀環」護身,佛光加持,抵禦住了咒文的法力,趙子曰則不知是用什麼法子,也及時脫離了心神的恍惚狀態。
但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天翼樓及兩側廊橋上,已經是哭號聲一片,無論是平民和還是修士,在咒文誘下,心底最虛弱的一面都或多或少地暴露出來,更被咒力順勢攫取了相當規模的神魂之力,以形成陰影之網。更要命的是,這張「大網」中,無數的負面情緒是沒有區分和邊界的,所有的陰暗和痛苦,都匯聚在一起,為所有人感知。
這一刻,恐懼大潮席捲整個陰影之網,在大網成形的瞬間,不知有多少人精神崩潰,慘叫號啕,又或直接昏迷過去。裡面實力最強的四位還丹修士,抵抗力稍強一些,但在陰暗情緒狂潮之下,心防也是岌岌可危,而最初不慎被咒文浸染的影響,也在迅擴大。
旁人只是情緒衝擊而已,他們心裡蠢蠢欲動的,可是要命的心魔!像南松子那樣,操控、利用心魔以修行的人終究是少數,大部分人對神魂都是時時洗煉,務必使之保持澄澈清淨,一旦心魔泛起,便要及時清理,以防不測。
如今心魔被咒文引,來勢洶洶,玉尺道人等措手不及,覺得渾身氣機紊亂,內裡心魔竟有和外界恐懼大潮遙相呼應之勢,一個弄不好,內外魔頭交迸,怕是要立刻走火入魔!
「這是什麼手段!」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他顯然是沒有聽到趙子曰和周有德先前的呼叫。
不過,余慈聽到了。
論修為,他遠比不上這些還丹修士,可在「屠獨」編織的這張陰影之網中,他卻保持了清醒。
他沒擋住咒文的侵襲——咒文並非是直接攻擊神魂,而是透過六識感應,無孔不入,滲透進來,便是他已把悄角含在嘴裡,也沒有用處℃正起作用的,是他胸口微微燙的還真紫煙暖玉。
氤氳紫氣如溫水般浸泡全身、清洗神魂,將剛有了苗頭的心魔一掃而空。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自從獲得此玉後,余慈一直將它貼身放置,嘗試其精進修為的功效。只是此玉性質溫潤悠長,短時間內還看不出特別明顯的效果,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力,幫了他的大忙。
即使如此,現在可不是放鬆的時候。
余慈沒有任何遲疑,心魔侵擾才一消減,便飛身而起,一路上行№後,咒文吟頌聲不知何時斷絕,燒紅尖針似的惡意從虛空中透出,鎖死在他身上。
循著惡意回眸,余慈看到了「屠獨」。
此時,天上激盪的光波在迅消減,而在天翼樓周邊,又換了一番涅。僅以目見,無數條陰影長線從天翼樓乃至兩側廊橋上抽出來,,那「屠獨」便踞於大網中央,像一頭醜陋的蜘蛛,拔動絲線,戲弄網上掙扎的『蟲兒』們,並從『蟲兒』們身上吸取養分,壯大自身。
大概這就是「虛空心魔蛛影咒」名稱的由來。
不得不說,如此法咒魔功,縱然妖異詭譎,卻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相比之下,天裂谷中的屠獨,所用的那些手段,便粗糙得不堪入目了。
余慈看著「屠獨」,「屠獨」也盯著余慈,陰神虛影面上,森然一笑,繼而陰影擴張,直逼上來。陰影之網驟然拉伸,被大網粘連的數百修士、平民竟也受到影響,齊齊呻吟哀號,音波綿延,淒厲得很。
就是在此哀號聲中,「屠獨」陰神虛影又顯凝實數分,崖壁上斑駁混亂的影子似也與之相呼應,蠢蠢欲動,要來絆余慈的手足。
霧化劍氣嘶聲嘯,余慈破開這些影子的糾纏,繼續上行。
「那是我的!」
叫著莫名其妙的話,「屠獨」怪笑著追擊而上,這需經過趙子曰和周有德兩人身邊「者完全沒有出手攔截的意思,而周有德自從聽到「影虛空」和「北方魔教」的名號後,便有些魂不守舍,見「屠獨」追上,想伸手,卻吃「屠獨」喝一聲:
「滾開!」
周有德墩實的身子一顫,心中遲疑,而「屠獨」的度又是何其之快,陰影漫過,便已突破過去。「通心犀環」上的佛光變得黯淡,周有德這時才感覺到,內腑隱隱做痛,剛剛那一輪激戰,已將他內傷觸。
余慈根本沒去想下面趙子曰兩人能否擋住「屠獨」的可能。危機之下,仍想著依靠哪一位,本身就是最大的危機,余慈很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看都沒看,逕直從儲物指環中取出一枚新玉符。此符形態與前面那枚陰都黑律縛鬼符不太一樣,刻意磨出了尖端。余慈手掌力時有意為之,玉符尖端刺破手心,鮮血湧出,瞬間浸染符上繁密複雜的符紋。
受此刺激,符菉靈光閃耀,隨後與鮮血混合,在掌心方寸間積蘊流動,力量飛增強,似要漲破五指關,噴出來。余慈開始引導這股力量,照神銅鑒滑入手中,他就用沾血的指頭,在光潔的鏡面上印下七個鮮紅的血點。
身前一空,余慈已經踏上了崖頂♀是他近日來時常逗留之地,易寶宴開始之前,他還在此地與趙子曰會面。不過,趙子曰顯然沒有察覺,就在他們席地而坐的位置,山巖上看似風化形成的淺淺溝回之間,有著極嚴謹細密的聯繫。
天空中,上方步虛大戰形成的刺目光波已經徹底消失,黑暗天幕重新鋪開,相對明亮的月色下,有幾點稀疏的星辰聊作點綴。
余慈沒去管「屠獨」追至何處,只是仰頭看天,一團白光浮上肩頭,那是道經師寶印。
低細的符咒之音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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