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國風俗,每年的仲秋時節,景都附近的淅河邊上,景都的青年男女們都會去河邊舉行一年一度為期三天的秋遊,一方面是慶祝豐收祈福上天,一方面也有借此相親之意,天隆帝寧宇文即位十多年來,國內風調雨順人民富足,與凌國陀國相安和好,沒有大的摩擦和戰爭,真可以稱得上是政通人和了!
正因為如此,歷年的秋遊活動可以說得上是一樁盛事,而到了八月十五這天,宇文帝到時會和皇后一起率領妃嬪及眾位王子公主,一起在淅河北岸的祈天台上舉行大型的祈福活動,從而拉開秋遊的帷幕,那時眾人歡騰載歌載舞,另有一番熱鬧景象。
可是八月十四這日,往年的淅河邊上早就是旗旛招展人頭擁擠了,今年卻是出乎意料的冷清。只有三三兩兩的人群在河灘上遊玩賞景,完全沒有了去年的熱鬧景象。其實這也難怪,從上月開始,京都不知道怎地,竟然忽然流傳起了謠言,那謠言竟然暗指露華小公主已經不是清白之身,言辭之間多污穢不堪。那可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公主啊,於是龍顏大怒,宇文帝下令追查造謠之人,一下子京城裡人心惶惶,眾官員更是怕惹禍上身,連累了自己頭上的這頂傻帽。
謠言還沒有釐清,臨近的凌國政局上月又發生了變動,據說凌國那位年輕英武的王爺李天昊扳倒了丞相余世初,國君李承圭身體一向染病,趁此機會將王位禪讓給了兒子,李天昊隨即成為了凌國的國君。明國民眾關心的是這位年輕的國君曾經在年初來向大公主凝華求過婚,不知道這門親事是否還能夠結成呢!
近日,又有消息靈通的在京城百姓間私下傳播,據說年過四十的宇文帝忽然染上了重病,如今已經不能上朝聽政了,現在正由太子寧燁代為監國,武恆丞相輔佐政事。北方的陀國則是趁機擾亂邊地,開始劫掠北方的城池。一時間北方邊境的局勢又開始緊張起來。
、儘管有著這樣那樣的傳聞,但此時正值秋高氣爽之際,長空如洗,秋葉爛漫,靜靜的淅河如一條明亮的緞帶,在廣闊的土地上蔓延延伸。淅河北岸的草地上,還是有不少豆蔻少女青年才俊,他們雖然不敢愈過「男女有別」的古訓,女子們都是由家人護持著遠遠避開那些風流倜儻的青年男子,但是還有能夠遠遠感受到不時投射過來的灼熱的眼神。依照風俗,如果哪家女子的父母看上了某位男子,便會有侍從上前搭訕,打聽那男子的家庭住址,以便以後回城後再打探家境人品等。因為如此,所以那些聚集在河邊的青年男子無不是個個端莊持重,生怕被那些女子的父母們打上輕佻的評語。
忽然,從京城南門方向飛馳過來一隊人馬,騎馬的隨從雖然是便裝,但是個個高大彪悍,不是尋常的官宦人家的護院。隊伍中間有一輛高大的馬車,明黃色的車圍,繡著龍鳳的精美圖案,馬車旁邊兩位年輕男子,年長一些的穩重斯文,英俊的面孔上帶著一絲憂慮之色。另一位年輕一些的白淨秀氣,挺拔的身材,行動之間敏捷輕便,一看便知道是個練家子。這兩人不時低頭向車簾內低聲說著什麼,神色之間充滿關切之情。
這隊人馬直接上到了北邊的祈天台下,這是淅河邊觀景最盛的地方。檯子上已經坐了一些來賞景的人們,看裝束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女。那兵士正要上去驅趕人群讓開,年長的男子卻示意他們不要驚動眾人,另一位男子則像車內低聲說道:「妹妹,下車休息一會兒吧!」
車簾打開,先下來兩位年輕俏麗的丫鬟,衣著華麗頭飾貴重舉止穩重大方,已經遠遠勝過周圍那些官宦家的小姐了,接著一位戴著面紗帷帽的年輕女子緩緩走下了馬車,攙著丫鬟的手向檯子上走去。雖然看不到她的面容,看身高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但是身形嬌小玲瓏,想來也定是位絕色的佳人了!
檯子上其他的人都把目光盯著這兄妹三人,不少小姐傾慕的眼神更是直勾勾地盯著兩位年輕男子。只有少數懂得輕重的人從那些隨從馬車上看出,眼前這幾位定是皇親國戚,豈是這些等閒人等能攀附上的!於是有膽小怕事的便悄悄下了檯子,一時間原本熱鬧的台上頓時變得空落落的,最後只剩下了他們三人,那些隨從們則是靜靜守在檯子入口處,一看就是平日受過嚴格訓練的兵士!
從這個台上看遠處的淅河,只見江面上船隻林立,兩岸稻田金黃,一派的富庶平和景象。年長的男子看著遠處,輕歎了一聲,「父王這病來的蹊蹺,就連太醫也診斷不出所以然。不然的話,今天站在這裡的就是父王了,今年的祈天大典武相勸我代替父王執行,我總是覺得不妥當!所謂名不正言不順,我只是臨時監國,又怎麼可以襲用父王的依仗執事呢!」原來這位正是凌國太子寧燁。
「大哥,你想的太多了,反正早晚都要繼承皇位的,你擔心什麼啊!」旁邊那個年輕一些的男子說道,「不過,那個武恆老奸巨猾,大哥也不要事事都聽憑他擺佈才好,他是二哥的岳父,心裡頭想的恐怕……」說話的這位是三王爺寧洵。
「二弟這次自告奮勇帶兵去北方邊境,我事先真的是沒有想到。沒想到大敵當前,二弟還是比較顧全大局的。」寧燁說道,「二弟一向操練龍虎校尉,這次又有歐陽勳做副手,想來北方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大哥,三哥打的什麼主意你還不清楚嗎?趁此機會立個頭功在朝廷百官面前出個風頭,借此還能夠掌握住咱們大明國的一半兵權。」寧洵輕哼了一聲說道,「我要去掛帥出征,偏偏你又不答應!」
「唉,你怎麼總是這麼對二弟有偏見呢?」寧燁微微皺眉,責備寧洵。雖然他和寧錚是同胞兄弟,但奇怪的是卻是和老三感情更加深厚些。
「大哥,我覺得三哥說的對,二哥他,你還是防備著些!」中間那位女子忽然開口說話,聲音非常嬌脆動聽,只是聽上去沒有多少精神。
「哈,敏兒妹妹和我一樣看法,大哥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
寧燁皺皺眉,「敏兒你為何這麼說?自從二弟和你一起從凌國回來之後,你一直就悶悶不樂,似乎遇到了什麼事情,又不和哥哥說,是不是二弟他……」說完
露華勉強一笑,只是那個笑容十分勉強,「沒什麼,和二哥無關,只是,只是我覺得二哥不是沒有野心的人而已!」
寧燁和寧洵隨之沉默不語,對於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有野心的又豈是寧錚他一個人。相鄰的凌國不是剛剛平息了余世初的叛亂,太子李天昊順利的坐上了國君的位置嗎?想到李天昊,寧燁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未開口先笑了起來。
寧洵奇怪的看了大哥一眼,「怎麼了大哥?」
「有件事情昨天武相才呈報給我,李天昊可能這幾天就到京都來了,他寄了封信來,要求和咱們繼續談和親的事情……」他低頭看了露華一眼,眼中有著濃濃的笑意,但是看到露華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妹妹,你哪裡不舒服嗎?」寧燁連忙問道,「怎麼臉色一下子這麼難看?」
「沒什麼,就是剛才心口忽然疼了一下!」露華勉強笑道,「那個姓李的又要來求娶姐姐嗎?真是好厚的臉皮!」
「信上沒說,不過我明兒上朝時就要和百官先商議一下這事情!」寧燁沉吟道。
「有什麼好商議的,直接回絕了不就得了。他凌國難道一個皇后還選不出來嗎?還要巴巴的把咱們的妹子娶走!」寧洵不耐煩的說道,雖然他一向和大妹凝華不是很親近,但是也是不捨得要妹子嫁去那麼遠的地方!
「這是兩國之間的大事,要從長計議的才好!」寧燁不以為然三弟的草率,「其實那李天昊人品端正性格持重,實在算得上是位佳婿!」他似笑非笑的看了露華一眼,「可以敏兒年紀尚小,不然的話……」
「哼,好一個品格端方,」露華不屑的哼了一聲,「大哥可知道他是怎麼扳倒余世初的嗎?我在西邊的時候,聽說是那個余世初的女兒余沐兒為了他把自己訓練的私軍交了出去的!」
寧燁和寧洵一愣,兩人隨之交換了一下眼色,對於京城這些日子以來的傳聞,他們也都略知一二,只不過瞞著露華罷了,自己的妹子自己清楚,他們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妹妹怎麼會做出那種有損閨譽之事,不過現在聽妹妹說話的口氣,似乎她對於李天昊的事情,竟然知道的比他們還要多!
三人各懷心事,一時都無言。這時,從淅河那邊的官道上跑過來兩匹快馬,馬上坐著兩位年輕人,前面一位玉立挺拔,五官端正,眉宇間隱隱透出一股貴氣,後面跟隨的則是一位出奇英俊的美男子,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簡直比絕色的女子還要秀美!
兩人在河灘邊下馬便大踏步向祈天台這邊來,剛要上來,入口處的兵士將他們攔下,一時雙方便爭執起來,吵聲越來越大,終於驚動了這邊的寧燁兄妹。他們不禁轉過頭去,正與那為首的年輕人打個照面,那人眼神一亮,大聲喊了起來:「敏兒,是我!」
寧燁三人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原來那人正是凌國國君李天昊,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寧燁忙走上前去給他見禮,李天昊匆匆見禮完畢,便大步流星的向露華飛奔過來。
露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他,心中又氣又急,卻又無處躲閃,只得躲到三哥身後,轉身不去理他!寧洵則是驚奇的瞪大了雙眼,心中只是想著一個問題:也許那些謠言也不是空穴來風?
「敏兒,那時在西秦山時我實在沒有機會去找你向你解釋,你現在還好嗎?還生我的氣嗎?」李天昊站在露華面前,透過薄薄的輕紗,可以看到昔日那張嬌美的臉龐明顯消瘦了下去,心中不禁隱隱生疼。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被國內事務拖拽的分不開身,稍稍有空,便將政事托付給秦忠遠,自己和秦少陽兩人快馬加鞭飛馳而來了。
敏兒此時心情激盪,她緊緊扶住三哥的胳膊,才勉強自己沒有摔倒。「三哥,我累了,咱們回宮吧!「她避而不理李天昊,轉身向太子入口處走去。
「敏兒,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理我?」李天昊沒有了平日的沉穩,聲音也慌了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隔了兩個月,敏兒為什麼視自己為路人,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他情急之下,上前一把抓住了露華的一隻衣袖!
寧洵正準備扶著妹妹離開,忽然看到李天昊拉扯自己妹妹的衣袖,不禁生起氣來,他揮手一推李天昊,「你這人懂不懂男女有別啊!」他本來就是武林高手,這一下將李天昊推了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
寧燁忙上前扶住李天昊,向他道歉「我三弟一向魯莽,請王爺不要計較!」李天昊連說無妨,眼睛卻是一直看著露華遠去的背影,那眼中有困惑有焦急更多的是說不出的痛苦!
寧燁心中明白了幾分,他望向李天昊身後的秦少陽,發現他微微點頭一臉的了悟。寧燁心中一亮,看來為了自己小妹的幸福,他晚上要好好和這位公子好好聊一下了,至少他現在是一頭霧水啊!
淅河邊的官道上,一輛高頭大馬車向景都南門飛馳而去,馬車後面,兩匹昂揚的駿馬緊追不捨,揚塵而去……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