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剛才沒碰上夏經理，估計我的熱情此刻就會發洩在姬靜身上，跟她一樣拉著對方的手猴蹦，嘴裡高叫「是呀，明天我就來這邊上班！」
可惜，我難得高漲的情緒已經被別人潑滅了。
「沒有，我來面試的。」我努力笑笑。
「面試？」姬靜水漾般的雙眼眨了又眨，「這邊的公司我都多少瞭解一點兒，你是面試哪家公司？」
我一個字也懶得說，卻不能戳她的臉面，只好繼續牽著嘴角笑：「名字挺繞口的，不記得了，就知道是做醫用設備的。」
「康普德？」姬靜那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立刻瞪大了幾分，「朱洙姐，我就在康普德上班啊！我在銷售部做銷售！你面試哪個部門？面試的情況怎麼樣？」
我從來不知道這女孩八卦起來會這樣聒噪，全然沒了第一眼見她時那麼淑女。
大概當時她有她想裝淑女的理由。
不是老陳，應該也不是七哥，更不可能是我跟方晨，那就是老十了。
我心裡暗暗感歎。
感歎我原來比她更八卦。
她在八卦我的工作，我在八卦她的感情。
「說嘛，說不定我能幫你呢！」姬靜拖著我的胳膊鼓勵我。
「設計部，看不出情況呢，夏經理讓我等通知。」
我只能敷衍。
正常來說，我不習慣跟並不熟悉的人說太多關於自己的事兒，特別是此刻姐姐我心情欠佳，什麼廢話都不想多說，更別說還是現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一句話都說錯不得。
否則，萬一姬靜跟誰誰誰說今天來面試的朱洙說過什麼，再左傳右傳的傳到誰誰誰的耳朵裡，就不知道是福是禍了。
「這樣啊……」姬靜一臉失望，粉撲撲的小臉都有些黯淡，「聽說——聽說哦——聽說夏經理要是這麼說，就是沒戲了，有戲的她就會說個時間範圍，比如『一周內我們會跟你聯繫』之類的。」
我不知道她的失望從何而來，看上去又不像假的，只能反過來安慰她：「沒關係，我有心理準備。」
「不是啊，朱洙姐，要是你能進設計部就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每次去設計部多糗……要是你在，我有什麼事兒直接找你就行了！」
「哦。」
我聽不懂，也沒了繼續應付的耐心，就隨便應了一聲，等著她鬆開手放我走，誰知她卻說上了癮，我這樣的反應還是讓她不依不饒：
「設計部那幫人！一個比一個難搞！不是姐就是爺！就是我們做銷售的最苦，從客戶面前裝孫子，在那些設計面前還得裝孫子！其實你說，牛什麼啊？小瞧誰呢？讓他們給公司掙幾百萬試試？」
姬靜顯然對那些我素未謀面的設計人員積怨頗深，可我此刻不能安慰她分毫，因為我要應聘的也是設計，別說幾百萬，就是幾百塊的訂單我也拉不來。
姬靜看我反應默然，大概也知道那把耙子似乎不小心打到我了，立刻笑著岔開話題：「朱洙姐你就不一樣了，一看就是要文能文要武能武，是康普德沒眼光！」
「呵呵。」我只能這麼笑，不是裝B，是無奈，是無話可說，是示意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姬靜又鼓勵了我一番才放手讓我走，我這才有心情一邊往公交車站走一邊自我安慰：十八九歲就上班了，不是天才兒童，就是學歷不高，看來這康普德對任職人員的要求也不高，不來也罷。
當然了，你有說我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自由。
我也有管它酸不酸非說它酸的自由。
「滴！滴滴！」
身後響起汽車喇叭聲。
我下意識的躲了躲，結果還是有一輛淺灰色的依維柯在我身邊放緩了速度，車窗那兒趴過來一張似曾相識的笑臉，一雙長長的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小豬！」
「小潘！」我這會兒反應有點遲鈍，直到聽見他叫我才想起是昨天認識的那個司機，微笑度立刻上漲了四五十個百分點，「你怎麼也來這兒了？」
「過來辦事！要回市區？」
「嗯。」
「上車！」他朝我這邊欠了欠身子，幫我推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我順路！」
我本來想說，車站就在前頭了，又覺得那樣似乎有點矯情，稍稍猶豫了一下就道了聲謝，高高興興的上了車。
「今兒這面試怎麼樣？」小潘見我關好了車門，就一邊開車一邊隨意詢問。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也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我此刻倒想說說了，就一五一十的把剛才面試的過程跟他形容了一番，又說了後來遇上姬靜，姬靜對夏經理那句話的推斷，搖頭歎氣：「你說我是不是笨？我要是不說那句話，這工作指定能定下來了。」
「我倒覺得這跟你沒關係，就算那個夏經理心裡不高興，也是不高興王經理多說話，不會不高興你。」小潘直視著前方，只在全說完了之後才轉過頭，朝我揚了揚眉，那神情好像是在強調他說的沒錯。
「哎，但願吧，但願她別遷怒我。」我聽他這麼說，心裡才舒服了一點，又轉頭繼續問他，「那你說，他們今天下午要是不通知我，我明天還去不去上班？」
「臨下班前要是還沒電話，你就再打個電話問問，要是真不讓你去了，你也只能讓你那個當銷售的朋友替你跟王經理、陳總解釋解釋了。」小潘倒是毫不猶豫。
「姬靜不是不喜歡設計部的人嗎，怎麼願意過去幫我這個半生不熟的朋友解釋啊？」
「那是因為設計部的人跟她不夠鐵，她拉來的活不受重視，，」沒看出來，小潘雖然只是個司機，理論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然她怎麼那麼盼著你去呢？現在你給她機會跟設計部部長說話，跟陳副總說話，她指定相當樂意。」
「真的？」我半信半疑。
「真的，要沒這點頭腦，還做銷售？」
我忽然覺得，面前這個小潘，和那天只會說笑話哄人高興的小潘，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那天他雖然會討人喜歡，活躍氣氛，連我這樣的人都願意跟他親近，連原本的戒心都沒有了，也不像今天，跟個職場顧問似的。
「想什麼呢？」他飛快的轉頭看了我一眼，還是那樣敦厚的笑臉，眼睛都瞇成月牙。
「我在想，你夠哲學的啊！」我故意做出仔細審視的誇張表情上下打量他。
他哈哈大笑，隨後點頭一本正經的感慨：「別看我今兒開依維柯，平常開的可是奔馳——天天給老總開車，想不哲學都不成啊！」
「那你還重新找工作？在這兒幹著不是挺好？」
「說實話？」小潘的臉紅了一紅，見我重重的點頭，才扭捏了半天，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公司都是一水兒的大老爺們，就算有少數幾個女的也都名蘿蔔有坑了——我想換工作，主要是為了多接觸點女的，找個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