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兄,怠慢了。」後面傳來了竇琅的聲音。四人回頭一看,竇琅換了一身天青色竹紋雲邊金絲長袍,清朗朗地站在後面笑道。
「竇公子動作倒是快速。」秦憶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對於這個竇琅,他倒是頗有好感。
「我們去看花。」見竇琅趕來,想起蘭陵公主的打算,江凌就有些不高興,也不等竇瑋引路,直接進了那拱門。
竇府果然財大氣粗,凡是適合這裡種植的名貴花木,應有盡有。花圃裡光是牡丹花,就有十幾個品種。不過想想也不稀奇,此時天下以洛陽、曹州最為有名。曹州,也就是現代的菏澤,就在山東,竇府要想要牡丹花,倒也甚是方便。只可惜此時不是牡丹開花的季節,不能一賞花顏。
秦憶看著這些花,走到江凌身邊笑道:「凌兒,明年的賞花會上,第一名非你莫屬了。」江凌走到哪裡,那眼睛都盯著花,直恨不得將當地的花木一一搜刮過一番才好,便是連上次去岳陽賑災也不例外。這竇府花圃裡的花,她必不會放過。而照蘭陵公主的心性,便是掏心挖肺都捨得,更不要說這些花木了。
「那是。」江凌仰起頭。想起春天的時候,自己為了那一百貫錢的獎金,女扮男裝去參加賞花會的事,她也笑了起來。心裡又很是感慨,不過才過了半年,此時的處境,與當初的處境相比,真是不敢想像。
她轉過頭,對秦憶道:「其實當初雖然很艱難,但看著在自己的努力下,一家人所過的日子一點點的好起來,真的很開心。」
「是不是跟人吵架也很開心?」秦憶意有所指地笑道。
江凌白他一眼,心裡湧上一股甜蜜。想想當時跟秦憶,還真是不打不相識。她去賞花會報名,還跟秦憶大吵了一架,然後跟著江濤冒著雨走了一段路。她忽然很想問問秦憶,他是什麼時候對她產生出好感,又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不過看看旁邊的竇琅等人,只得暗歎一聲,感覺這些人真是十分礙眼。
「唉,好可惜,這裡不是零陵,更不是秦府」秦憶長歎一聲。
「撲哧。」江凌笑了起來。這傢伙,跟她怎麼這麼心意相通?他不就是可惜這裡不是秦府,不能趕人走嗎?看來他的心情,跟自己一樣,很想只在兩人的世界裡,相偎相依,看花賞月,共度這美好時光。
「對了。」江凌睇著秦憶,「明年的賞花會,我還能去參加?」
到時候,也許兩個人就成了親了。自己成了他的妻子,他還能由著自己女扮男裝地去參加賞花會嗎?
秦憶見她媚眼如絲,心情激盪,不過看了看旁邊的竇家三兄妹,無奈地將心頭湧動的情緒壓下去,輕聲道:「只要你喜歡,幹什麼都行。」
「真的?」江凌驚喜萬分,那清亮的雙眸,如花一般美麗的笑顏,不光是秦憶,便是站在秦憶身邊的竇琅也看花了眼。
因是國喪,去世的又是實實在在的外祖父,江凌今天穿的是一件淺綠襦裙,式樣最是簡單不過,只要裙擺處繡著一簇搖曳多姿蘭花,清淡之中卻是雅致之極。她的五官雖不如竇瑤那般深刻濃艷,卻也眉眼如畫,清麗脫俗。尤其是那一顰一笑中透露出來的生動明媚、灑脫自如,現代女性那種從內而外的自信,卻是那些從小遵著規矩養出來的深閨小姐所沒有的。這讓一向眼高於頂,被叔父逼著成親,卻一直沒有看得上眼的女子的竇琅心裡一動。
雖然江凌與秦憶所說的話並沒有半個字涉及私情,但兩人之間那種情意綿綿的愛意,還是讓心裡另有算計的竇瑋和竇瑤覺得分外刺眼。竇瑋輕咳一聲,指著一個大屋子道:「因為母親喜歡,父親還特意建了一個暖房。那間屋子裡下面,便鋪著地龍,以供那些珍貴花木過冬之用。」
「暖房啊」江凌進那大屋子看了一轉,輕輕搖了搖頭。這暖房,一個冬天要燒多少炭,要花多少錢啊雖然陸文遠一生癡迷種植,卻也沒有想到要建一個暖房。他老人家曾說,建暖房光一個冬天燒炭所需的費用,就夠一兩個小康之家消費一年的了,更不要說還要費人力。有那些錢,還不如多施幾次粥,多做幾件善事。江凌對陸文遠的這種想法,深以為然。所以此時看到竇府裡這暖房,唯一的感想,就是勞民傷財。
「怎麼?姐姐對著這暖房搖頭,莫不是在零陵還建有更大的暖房不成?」竇瑤見江凌搖頭,而且臉上看不出一絲艷羨的表情,言語裡不由得帶出一抹嘲諷。
本來江凌覺得,人家有錢,愛怎麼燒錢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她並不想評價什麼的。但被竇瑤這一嘲諷,便一笑道:「我是個俗人,也從小做慣了窮人,只覺天地萬物,皆因時而生,因地而生,沒必要花費龐大的財力去逆轉時令而已,所以搖頭。竇瑤妹妹,持不同看法而搖個頭,不至於冒犯了貴府罷?」
竇瑤被她這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竇琅則皺了眉頭,看了竇瑤一眼,心裡暗自歎息。
這位妹妹,從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嬌縱慣了。以至於到了現在,卻分不清楚是非輕重,弄不明白自己本來的身份了。她本是庶女,得了公主這麼些年的疼愛,現在公主親生女來,如果她能好好相待,跟陸江凌處好關係,憑蘭陵公主對她的感情,必不會虧待於她;她如今倒好,反倒處處看人家不順眼,明裡暗裡出言諷刺刁難。這裡雖然是是都督府,姓竇,但普天之下非莫非王土。蘭陵公主知道了她的做法,必會寒了心,原來的一點疼愛估計就一點也沒剩下了,最仁慈的做法,就是將竇瑤打回原型,讓她做回她的庶女去。她怎麼連這一點都想不透呢?
江凌並沒有因竇瑤的一句話而失去了逛花圃的興致。她將那些花都看過一遍,對一旁聽令的花匠問道:「我能在這裡摘一些花嗎?」
花匠看了看竇琅和竇瑋,趕緊跪到地上,卻不說話。
江凌雖然到古代有這麼長時間了,卻仍不適應古人動不動就下跪的習慣,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自是可以,凌兒妹妹請便。」竇琅見江凌眉毛微蹙,忙笑道,又示意花匠起來。
江凌見竇琅倒是好說話,又道:「我還想要兩個花瓶。」
竇琅微一點頭,又轉頭吩咐了跟在後面的丫頭一句,那丫頭便往外面飛跑出去。過了一會兒,拿了兩個形狀不一的花瓶來。
江凌這時已採了一把盛開的百合和劍蘭草、龜背竹在手裡了。她將龜背竹插在最下面,再將劍蘭草高高的豎起,中間插上幾朵百合,一瓶搖曳多姿、頗有野趣的插花便做好了。
「咦,沒想到這幾種花草一配一插,倒極為雅致。」竇琅歎道。
江凌退了兩步欣賞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又採了一些重瓣木槿,配著枙子花和一些葉片,又插了一瓶。
秦憶嘴角含笑在看著她折騰,也不說話,既賞花,也賞人,眼裡卻全是讚賞之情。人們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其實這話放在女人身上,也是一樣。看江凌時而蹙眉,時而微笑,彎腰起立,舉手投足,是那麼的優雅動人,實在令人賞心悅目。
「二位公子,老爺回來了。說請秦將軍也一起過去,有事相商。」一下人進來稟道。
「秦兄。」竇琅看著秦憶。
秦憶知道竇懷悊以公事將他留下,那是一定要安排一些事務給自己,以便塞人耳目的。所以聽得下人來報,便知要做正事了,對江凌道:「凌兒,我要做事了。你跟竇姑娘好好在這玩吧。」
「不了,天時不早了,我也回去看看母親去。」秦憶走了,江凌也沒了興趣。讓丫頭端著那兩瓶花,跟著他們一起離開了花圃。
看著秦憶跟竇琅、竇瑋轉入綠樹再也看不見,江凌停住腳步,對竇瑤道:「剛才有勞瑤兒妹妹相陪,我現在要去看母親,妹妹有事請自便吧。」
「瑤兒正說要去看母親呢,那一塊走吧。」竇瑤倒是開了竅,覺得不應該讓江凌一人圍著蘭陵公主轉,將恩寵全奪了去,自然也要跟上。
江凌聳聳肩,轉向朝蘭陵公主住的院子走去。
進了院子,江凌正要跟竇瑤進蘭陵公主的屋子,公主身邊的丫環卻攔住了她們,道:「公主有事,二位姑娘請稍等,待奴婢稟報。」兩人只得停住了腳步。
江凌的耳邊向來非凡,雖然蘭陵公主的臥室是裡間,她站在大門外,凝神細聽,卻也能聽得到裡面說話的聲音:「……好好做事,本宮必不會虧待於你,去吧。」
「是。」一個嬌媚的聲音應道,卻又遲疑著,吞吞吐吐,「可是……要是秦將軍將奴婢……將奴婢收了。那奴婢往後……能不能跟著秦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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