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吃不下什麼,只喝得下一點點湯。你自己吃吧,不必拘束。」蘭陵公主看著江凌,溫柔地笑著。能看著女兒吃飯,於她而言,便已是莫大的幸福。
江凌見一個姬妾拿起桌上的一小碗湯,正準備喂公主喝。也不管合不合規矩,得不得罪人,趕緊走了過去,接過那湯看了看,一臉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湯?」
那位姬妾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人參燉山雞湯。」
江凌點了點頭,轉臉向公主道:「母親,女兒想親手給你燉湯,可好?」
這話說完,那屋裡站著伺候的三名四名姬妾皆變了臉色。這位陸姑娘說這話,莫不是信不過她們,擔心她們燉的這湯有毒,要害公主麼?
蘭陵公主掃了她們一眼,柔柔地笑道:「凌兒的一片孝心,母親知道。母親能看到你,就心滿意足了。不過這湯也是你紅姨精心燉制。母親這幾年能活著,全是多虧你幾位姨娘精心照顧呢。凌兒你一路勞累,餓了吧?這一路上可都沒能好好吃飯,趕緊吃飯吧。咱娘倆一塊吃。也不知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要是不喜歡,母親叫廚房再做。」
聽得公主這話,幾位姬妾的臉色好了很多。
江凌裝著一副懵懂不知的樣子,像是沒看見滿屋子姬妾們的臉色,只天真地笑道:「母親,我不累。全是坐在車上呢,怎麼會累呢?母親,您不知道,在零陵時,每天早上都是我給祖父祖母親手做早餐呢。祖母原來經常頭痛失眠,自從喝了凌兒做的粥,病就慢慢地好了。祖父的身體也越來越好。祖母說,全是凌兒做的粥的功勞呢。母親,您就讓女兒盡盡孝心嘛」
母女倆雖然相認,但相識日短,兩個人相互之間剛才還有那一絲拘束和隔閡。而江凌現在這一親暱的撒嬌,蘭陵公主那真是如同吃了人參果,心裡頭有說不出的受用,哪裡還去阻止她?一連聲道:「好好好,母親就喝凌兒做的粥湯。不過,不用著急,你吃了飯再說吧。」
「我剛才吃了些點心,不餓呢。再說,豈有母親還未進食,凌兒就先進食的道理?」江凌笑道,又轉向那位紅姨,「紅姨,您能不能陪著凌兒去做膳?凌兒可不熟悉這裡。」
紅姨的臉色已恢復了正常,笑道:「好。」向蘭陵公主屈膝微微行了個禮,便帶著江凌出了屋子。
出到屋子外面,江凌的耳邊還能聽到幾位姬妾在向公主誇獎自己孝順的聲音。
她用餘光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後面,始終保持著半步距離,不笑也不說話的紅姨,搖搖頭暗歎了一口氣。
她無意去幫公主出頭,教訓什麼姬妾——公主既然讓駙馬娶了她們,自然有她的道理。也沒有懷疑是這些姬妾下的毒,讓公主的身體變差——這些姬妾的地位似乎並不高,就算公主去世,她們也不能扶正,這種沒好處卻容易惹來大禍的事,沒人會去做。
她剛才的這番作為,無非是想讓蘭陵公主盡快喝到她的空間水。
蘭陵公主的病情,在路上時江凌便向兩位公公打聽過了。他們咬文嚼字地說了一大通中醫理論,江凌只聽得了個大概。她自己把這些話仔細琢磨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大概這位公主得了什麼器官的衰竭。如真是這樣,她這空間水,應該能讓公主的病情慢慢好轉吧?看公主的樣子,想必是為了她的到來,在用一種異常的意志力在強撐著。江凌真怕她現在精神一放鬆下來,就忽然地撒手人寰。她有空間水在,還讓這身體的親生母親瞌然而逝,那她這一輩子都會難以心安。所以,她顧不得這些姬妾是如何想的了,只想著能早些讓公主服下空間水。
至於這府裡的人的態度,是歡迎還是不歡迎,是喜歡還是厭惡,她都不在乎。哪怕是竇懷悊,也是如此。
反正她又不打算在這裡長呆
想到這裡,她又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頭。
如果事情往壞的方向發展,公主很快去世,那她在這裡呆到喪事已了,便可回零陵了。不過這樣一來,她就一定得守孝三年。而如果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公主的病在她的空間水的滋養下,慢慢好轉起來,她在這裡,豈不是要呆很久?而且就算公主的病好了,公主只有她一個親生女兒,想要把她留在身邊,她也不能強行離開吧?
可秦憶怎麼辦?他一個現役軍官,萬沒有長期逗留在外地的道理。護送她到兗州,他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在兗州休息一兩天,就得返回零陵。
她不想跟秦憶分開而且,她也不喜歡呆在這裡
雖然只接觸了一會兒,但那些姬妾們看她的眼光,絕對不是歡喜、高興的。想想也可知,她雖是公主的私生女兒,如果呆在這裡,算得上是真正的拖油瓶,但她的身上,卻流著皇家的血。再如何,也比她們這些姬妾生的孩子身份要高貴。如果她呆在這裡,便會搶了竇懷悊的長女、兒子的光芒,這些人歡迎她才怪——便是竇懷悊,估計也不希望看到她。
唉,事情不光複雜,她的身份還尷尬
抬頭看著在燈火裡黑影瞳瞳的層層屋頂,一直綿延到她看不到的地方,江凌就特別特別地想家,思念秦憶。
到廚房去,江凌照著紅姨的指點,做了一道人參燉雞湯。不過燉雞的水換成了空間水,人參也換成了她種在空間裡的人參。做好後端到蘭陵公主的屋裡,親自餵她服下,這才放了心。
要是往常,這湯蘭陵公主就喝上幾口,也就算了。每天吃的藥嚴重影響了她的食慾,她的性命,基本上就靠那些藥吊著。可今天因為是江凌親手煮的湯,她不忍心回絕,硬撐著把一碗湯都喝光了。喝完後人雖然有些懶懶的,但精神還好。在她喝湯的當口,竇懷悊也過來看過她一次,見她今天的胃口比往時強,顯得很高興。
「好了,辛苦凌兒了。趕緊用飯吧。」讓姬妾給自己淨了面,蘭陵公主斜靠在床上,看著江凌笑道。
下人們早已把菜又熱了一道,端了上來。
江凌坐在炕上,一個人慢慢地吃著,動作極為優雅,碗筷杯碟沒有一絲聲響。屋裡一道道注視的目光,對她也沒有絲毫的影響——好歹她前世也算是公主級人物,該有的禮儀風範,她一樣也不缺;這種氣定神閒的氣質,便是跟蘭陵公主也有得一拼。
蘭陵公主就這麼倚在她的對面,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一眨也不眨,嘴角噙著笑,眼淚卻忍不住時不時地滾落下來。
江凌自然知道她心情的複雜,不過這些,不是她能勸慰的,只得裝作沒看見。
她就這麼在一屋子人靜靜的注視下,吃完了飯。
待撤了桌子,她又淨了面淨了手,蘭陵公主才讓姬妾們都退了下去,屋裡除了她和江凌,只留了她的心腹丫環和入畫,道:「給母親說說你的一些事吧。」
江凌看她臉上有一些疲倦,勸道:「母親今日勞了那麼久的神,一定累了。凌兒往後日夜跟母親呆在一起,說話的時間有的是,不急於一時。」
蘭陵公主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便是躺下,也睡不著。而且,這眼一閉,明天不知還能不能睜得開。能看到你,跟你說說話,看你吃飯看你笑,你不知道,這對於我,已是最大的滿足了。便是今晚再也不能醒來,我也無憾了。」
「母親,您怎麼能這麼說……」饒是江凌對蘭陵公主沒有多少感情,聽得她這話,心裡也是極難過。走過去,摟了摟她的肩膀,安慰道:「您不會讓凌兒剛找到母親,便又成了孤兒吧?」
古人一向含蓄,除了夫妻在閨房裡,很少進行這種肢體接觸。蘭陵公主被女兒摟著,心裡的感情全都湧了上來,喃喃道:「孩子,我的凌兒……」
「母親,只要凌兒每餐都給您做粥湯,您的身體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蘭陵公主以為這不過是江凌安慰她的話,自然也安慰她道:「好,好,母親一定好好活著。」
這樣說了一會兒話,待蘭陵公主情緒平靜了之後,江凌才這將她從小到大的事情,揀了一些有趣的來說給蘭陵聽。其實江凌這些年過的日子,事無鉅細,竇懷悊在派人打聽江凌時,都已讓人細細地說給了蘭陵公主聽。可這會兒聽到江凌親自所說,而且儘是些趣事,蘭陵公主聽得自然十分開心。
「母親……」江凌剛才說的時候,特意說了秦家對她的幫助。見蘭陵公主只是笑,並不表態,便有些著急。心裡斟酌著字眼,想著如何能把她跟秦憶之間的關係提一提。不過太宗皇帝才過世,她又是個未婚女子,跟秦憶又沒婚約,這時候把婚事拿出來特意說,似乎不太好……
正當江凌犯著愁,嘴裡吞吞吐吐時,蘭陵公主開口了:「凌兒,對於你的親事,母親有一些想法。」
江凌睜著眼睛,看著蘭陵公主,靜靜等待著她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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