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可疑的人
江凌看那騾車跟她平時乘坐的一般,騾子雖然健壯,皮毛卻有些黯淡;後面的車也半新不舊,輪子有些泥,車棚上全是灰塵;車伕則是個中年男人,看面相是個忠厚老實的,戴著個破帽子,身上的粗布衣服雖然乾淨,但邊沿都有些毛邊,顯然已穿了有些年頭了。
看了看通往城裡的路,路上依然沒有騾車來,江凌正猶豫間,那車伕又道:「要不七文錢,您看好不好?」
江凌倒不是為了這幾文錢。謹慎起見,平時她都只乘這青山鎮那幾個臉熟的車伕的騾車。不過看這車伕和騾車的樣子,倒還真像是零陵城裡載客的,送了客回城,順道沿途搭客,倒也正常;她又想著自己好歹會些武功,又有空間,這青天白日之下,也不可能這麼湊巧遇上壞人,心裡暗笑自己多疑,抬腳上了車。
那車伕看她上車,大喜,笑道:「公子您坐好勒駕∼」
騾子在他的驅趕下往前邁了兩步,正要起跑,卻聽後面傳來叫聲:「你這車可是到城裡的?」
江凌轉頭往車後一看,卻是兩個中年男女,婦人手臂上挽了一個包袱,跑得氣喘吁吁。
車伕忙叫住騾子,轉頭叫道:「正是,十文一個,上車即走。」
這車伕倒會坐地起價江凌暗笑,搖了搖頭。
平時乘車就是這個價,那漢子二話不說,就想上車。婦人卻拉了丈夫一把,對車伕道:「八文錢,你要載咱們就乘,否則就算了。」
「九文,不能再少了。」車伕此時倒是口氣硬了起來,不肯再降價。
婦人不過是本著能省一文是一文的思想,順口講講價。此車不乘,還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有車,就算有了車,也要等到坐滿了人才能走,這麼下來倒耽誤半天功夫;而且那些騾車十文車錢一文都不能少。所以這會兒也不堅持,喜滋滋地上了車。
見了這番對答,江凌就更放了心。見那夫妻上來,往裡邊讓了讓。婦人先上了車,坐到了江凌旁邊,而漢子則坐在了婦人的對面,車廂本就不寬敞,他倆這一坐下去,兩對膝蓋便把中間那條路堵死了。
江凌倒也不在意——平日乘車,都是如此。那漢子沒坐到她身邊或者對面,她覺得就已經很好了——無錢的窮人,許多方面都只得湊合,講究不了那麼多。
騾車往前跑了一陣,那婦人卻開始嘰嘰咕咕地埋怨丈夫,說她自嫁給他,如何受窮,如何受苦,如何一年到頭伺候老的照顧小的,連娘家都不得回……那漢子被自家婆娘煩得不行,板著臉吼了一聲:「日子過不了你就走,滾回你娘家去」
婦人呆了一呆,便抽抽泣泣地哭了起來。
見到妻子滿臉委曲地在那兒哭,漢子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高聲對外面的車伕道:「車老闆,城裡我們不去了。等一會兒,你往王家莊那路口進去一點,我夫妻倆在那兒下車。」
「我這車可不去王家莊,你要下就在路邊下就好了。」車伕卻不答應。
「車老闆你通融一下,我婆娘的娘家在王家莊,往裡走還得走十幾里路,我這婆娘身體又不好,走得遠就犯心口疼。你只需往裡走一點點,我們就少走很多路。車錢我給你再加十文,你看如何?」
「這……」車伕有些為難,「我倒是想賺你這十文錢,可那位公子是要進城的,我這車往裡走一點,就得耽誤人家的事。再說,我還得趕回去再拉一次客呢。要走也只能往裡走半里路,可不能再遠了。」
婦人聽了漢子的話,早已大喜,聞言趕忙對江凌道:「公子,我們不需要多遠,只往裡再走一會兒就好。這車跑得快,耽誤不了多少功夫。我老娘病了,一直沒得回去看她,今兒好不容易相公答應……公子你行行好,讓車伕往裡走一點吧?」
說完看江凌猶豫,她又從頭上取下一根做工粗糙的銅簪子,道:「要不,公子的車費我來付好了。」
漢子看了看這銅簪子,嘴角動了動,終於歎了口氣,沒有作聲。
江凌方才猶豫,倒不是為了這個,她看了看外面,道:「要不,我就在這兒下車,走路進城吧。你們讓這車伕送你們回去好了。」
婦人還沒答話,車伕就道:「那不行,我得趕回城去,有一家老主顧說中午要僱車的。」
婦人也訕訕地笑了笑:「我們也沒那麼多錢僱車,只需往裡再走半里路就好。」
江凌無論去花市還是去酒樓,都不是急事,耽擱一會兒也沒啥,再想想在這灰塵飛揚的路上走了半小時,也是夠嗆,便點頭道:「行吧。車錢我自己付,這位大嫂不必擔心。」
婦人大喜,連聲感謝。
車伕見無異議,到了前面路口,便往右拐去。
路漸漸地顛簸起來,灰塵也越來越大。車伕在前面趕著車,嘴裡嘟嘟噥噥不停地埋怨著。
「這段路不好走,到了前面就好了。」婦人陪著笑臉。
果然,再往前走了一柱香,路漸漸平坦起來,車伕為了趕時間,把騾車駕的飛快。
「再往裡走些,求您了,再往裡走些。」婦人看看路程差不多到半里了,車伕作勢要停車,連聲哀求。
車伕看來也是個心軟的,歎氣道:「好吧好吧。今天就當做件好事,給爹娘積德了。」說完,駕起騾車繼續往裡走。
事已至此,江凌倒沒啥意見,任由騾車飛奔。
看來這車伕所說的做件好事,是要把這對夫妻送回娘家了,往裡走了三四里路,都沒有停下的意思。夫妻倆面露喜色,自然不會出聲提醒叫停。江凌看著路兩旁陌生的山丘溪澗和密集的樹,心裡開始有些不安起來,但還是耐下性子,沒有作聲。
騾車又往裡走了四、五里,江凌終於耐不住了,道:「車老闆,咱們已往裡走了十里路了,還是往回返吧。」
車伕猶豫了一會兒,嘴裡叫了一聲「吁∼」,欲要把車停下來。卻不想那騾子不知為何,不但沒有停下,還發瘋似地往前狂奔。
「不好了,騾子發瘋了,怎麼辦?怎麼辦?吁,吁……」車伕在前面大喊大叫,騾子卻沒停下的跡象,順著路往前跑了一陣,便拐進了一條岔道上。
「怎麼辦怎麼辦?」車伕急得聲音都變了。
馬車這一猛跑,車廂裡搖晃得厲害,江凌扶著最裡面的車壁還好,那婦人卻無處相扶,東歪西倒,最後一把抓住江凌的胳膊,極力保持身體的平衡。事急從權,江凌當然不會計較太多,任由她抓著,一面回頭看了看那漢子。
那漢子有上車的把手扶著,坐得倒穩,見妻子抓著一個男人的胳膊,臉上也沒有半分不喜的表情。
這樣往前又奔了兩三里路,江凌感覺騾車已平穩下來了,對車伕道:「車老闆,如何了?騾子是不是正常了?」
「……可還是勒不住。」車伕在外面氣極敗壞的叫道。
「怎麼可能?」江凌雖然沒有駕過騾車,但前世跟著曾當過兵的老爺子,卻也騎過馬,時不時還喜歡到京城不遠的馬場去跑幾圈。以她的經驗,這樣勻速的前行,說明騾子並沒什麼異樣。看看外面的風景,更是一片荒野。那婦人的手仍牢牢抓著江凌的胳膊,她和那漢子的表情,卻沒有半點驚慌與不安。
江凌見狀,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又朝外叫道:「你再試試,不行把車速放慢些,我下車去幫你看看。」
「吁吁……」車伕倒是聽話,連聲呼叫。可車仍繼續往前走,絲毫沒有慢下來。
「這位大嫂,你把手鬆開,我去看看騾子。」江凌心裡警醒,欲要站起來。
那婦人卻沒有鬆手,嘴裡道:「看小公子細皮嫩肉的,哪裡趕過騾子?且由車伕忙去,咱們安安穩穩地坐在車裡便好。」說完轉頭去看那漢子,「相公,你說是不是?」
那漢子看了江凌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江凌心裡的感覺愈發不妙,伸手去掰婦人的手:「這位大嫂,我看你還是去扶你相公的胳膊會比較妥當。」這句話夠毒,如果這婦人是正常的、知道廉恥,自然會忙不迭地鬆手。
那婦人卻「咯咯咯」笑起來,抓住江凌胳膊的手握得更緊了,道:「嫂嫂我只喜歡像公子這般斯文有禮的,可不喜歡那粗漢。」
前面這婦人對漢子畏畏縮縮,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江凌哪裡還不知道戲文電視裡的賊人就在眼前?沉下臉向外叫道:「停車,快快停車。」心裡盤算著,這兩人不知道是打劫銀子的,還是有什麼企圖。如果說打劫銀兩,她一身粗布儒服,又到鎮上雇的騾車,一看就知道是個沒錢的主,這兩位加上車伕,費這麼大的勁兒,總不可能是為了幾十文錢吧?
那是為了搶劫女子,好賣到青樓去?可如果知道她是女兒身,又怎不清楚她與秦府的關係?惹了她,這些賊人不怕捅了軍營這個馬蜂窩嗎?細想想,這個也不是。
那麼除此之外,她能讓人覬覦的,也就是身上的秘方了
(謝謝落燕閑居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