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笑了一下,沒正面回答李婉的問題,反問秦心:「那吳婆子既跟你說趙公子喜歡你,那許給你的是妻還是妾?」
秦心睜大眼睛:「妾?怎麼可能是妾?」
「如果今天你見到了趙公子,趙公子跟你說,只喜歡你一個人,但趙夫人不同意,所以只能委曲你做妾。讓你放心,他會只對你好的,其他女子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你會不會答應他?」
「我……我不知道。」秦心避開江凌的目光,嚅嚅地道。
江凌聳聳肩,對李婉一笑。
李婉恍然。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現在秦府跟紀王府關係親密,昨晚趙崢明的面子又被損,趙家已是處於劣勢。但如果他們把秦府的侄女娶來作妾,那這局勢就翻過來了——刺史府再怎麼失勢,也比將軍府高人一等,將軍府再也沒臉去跟刺史府爭什麼。
「如……如果真的像趙公子說的那樣,就是做妾……我也願意……」秦心低著頭,忽然滿臉嬌羞地道。
看著她,江凌和李婉對視一眼,徹底無語了。
半晌,江凌揉揉額頭:「堂堂秦將軍府的侄女,要去給別人做妾,你就不考慮考慮你伯父的臉面?你今天要真到了趙府,既成了事實,你讓你伯父以後在零陵怎麼做人?」
「他的臉面重要,還是我的幸福重要?做妾怎麼了?只要趙公子真心對我好,名份那東西,何必去計較?」秦心一臉的凜然正氣。
江凌呆呆地看著她,然後拍了拍腦門。怎麼她感覺秦心反倒成了那勇敢追求自由愛情的新女性,自己則是那講究地位、名利的封建家長?
「我現在,終於理解我母妃了。」李婉喃喃道,「鬼迷心竅的孩子,原來是這麼的讓人操心啊」
看看前面就是秦府大門了,江凌看了秦心一眼:「一會兒你跟看門的人說,讓他們好生招待後面那輛車裡的世子,我們這輛車直接進內院去。」
「不要。」秦心的話衝口而出,「我不要去見伯母。我……我可是偷偷從後門溜出來的。」
「你覺得這事我還會讓你瞞著你伯母?」江凌冷哼一聲。
見李婉眼裡也全是嘲諷,秦心垂下腦袋,洩了氣。
這麼一大批陌生面孔到秦府大門前來,秦府的護衛家丁頓時嚴陣以待,其中兩名快步上前詢問。他們可大多數都是從邊關跟回來的,防犯意識要比刺史府強多了。秦心被李婉瞪了兩眼,不得已,下車去交待了幾句,然後上了車垂頭喪氣地道:「行了,走吧。」
馬車從側門直直往裡駛去,過了不久就在內院的廳堂前停了下來。
「我……我能不能不下車,坐在車裡等你們?」江寧兒一路連氣都不敢大喘。現在到了這裡,忽然不安起來,一臉蒼白地望著江凌。
「自然不行。」江凌一口回絕,伸手將她往車下拽。雖然幫了江洋一把,秦憶已把他安排進了軍營,但江凌對張流芳母女,還是沒什麼好感。尤其是看到江寧兒老跟秦心這沒腦子的湊在一起,江凌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看到自家姑娘竟然跟兩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內院的丫環站在院裡俱都呆住了。直到江凌皺著眉頭喊了一聲:「趕緊去稟告你家夫人,說江家姑娘來了。」她們這才反應過來,其中一個趕緊飛快地往內院裡跑去。
江凌也不管那麼多,領著李婉進了廳堂,各自選了位置坐下,又命一丫環去煮茶。這要換作平時,秦心一定會嘲諷江凌幾句,說她還是不秦家人,就這麼自作主張、以主人自居了。但這會兒她滿腦子想著接下來秦將軍和秦夫人的雷霆震怒,早已心神不寧,忐忑不安了,哪裡還顧得上招呼客人、諷刺江凌?
江凌昨晚被陸府留下,秦夫人還以為她這會兒正陪著陸夫人和縣主呢。可這會兒聽到丫環來稟,說江姑娘穿著男裝帶著秦心從外面回來,秦夫人自是嚇了一跳,趕緊跟著李青荷到了廳堂裡。
「凌兒,出什麼事了?」李青荷滿心擔心自己女兒有事,也顧不上給縣主行禮,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拉著江凌左右打量。
「沒事,娘。」江凌笑起來,主動走過去給李青荷檢查,「我好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看到江凌神色安寧,李青荷放下心來。這才回頭給李婉見禮,與秦夫人一同坐了下來。
眾人都坐,可秦心與江寧兒卻不敢坐,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擔心李續在外面等得久了不高興,江凌也不講虛禮,直入正題,把知道的情況跟秦夫人說了。秦夫人跟著秦將軍這麼多年,其見識與心智跟官場上的男人也不承多讓,自然一聽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轉頭嚴厲地看著秦心,直把秦心看得低下了頭,這才轉過臉來,對李婉笑道:「家侄女愚鈍,讓縣主見笑了。」
「不懂事的孩子,哪家都有。」李婉笑了笑,寬慰她。
「秦伯母,世子還在外廳裡坐著,不好讓他久等,我和縣主先告辭了。」江凌站了起來。
「好,今天多虧你們,否則就出大亂子了。等將軍回來我就和他商議,將秦心送回鄉下去。」秦夫人見狀,倒也不好留她們,站起來笑道。
立在一旁的秦心臉上一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處罰。好不容易在眾姐妹中被選出來帶到城裡,本以為一定會嫁個金龜婿,這樣她就可以回去炫耀一番了。卻不想這就要被送回去,回去後不但這臉她丟不起,而且認識了趙公子,她哪裡還能看得上那些一身土味的鄉下公子?想到此處,她頓時跪倒在地,大哭起來:「我不去,我不回鄉下,我不回鄉下……」
江凌搖搖頭暗歎一聲。秦心這樣,也算是癡心女子吧?不過如何處置秦心,那就不是她能置喙的事了。她轉過頭對李青荷道:「娘,我們走了。江寧兒的事,你看著處理吧。」
「放心吧,一會兒我親自將她送到江府去,把事情的嚴重性好好跟你嬸嬸說說。」李青荷點點頭。
江凌拉拉李婉:「咱們走吧。」
秦夫人也不理秦心,跟李青荷一道將江凌和李婉送上了秦心那輛車。
「估計到現在,秦心都還以為趙公子是真心喜歡她的,她的選擇完全正確。秦將軍和秦夫人阻攔她,不過是為了他們自己的臉面。」看著馬車向外駛去,李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江凌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你說,怎麼樣才能看清楚一個人的心呢?」李婉有些觸景生情。秦心之所為,在她們看來固然愚不可及,但當局者迷,如果她們也沉迷於一段感情之中,恐怕也有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一個人的心,有時候便是他自己都看不透,何況是別人?」江凌看著車窗外面的景色,淡然一笑,「婚姻就是一場豪賭。是輸是贏,不到生死存亡關頭,誰也不知道。」
「秦公子對你,不是挺好嗎?他的心,難道你也看不透?」李婉望著江凌。
江凌收回目光,笑了笑:「或許現在很好。可當他再遇上更好的姑娘的時候呢?或者現在沒遇上,兩人成了親,但再過幾年,或我紅顏老去,誰又能知道如何?便是他自己,在信誓旦旦的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往後如何吧?」
這話說得李婉有些悵然。她喃喃道:「這麼說,無論怎麼做,都是徒勞?命運如何安排,到頭來便終究還是如何。我們的選擇與抗爭,全是徒然?」
見自己有些消極的思想影響了李婉,江凌忙道:「那倒也不是。未來我們把握不住,但至少可以把握現在。反正跟著自己的心走,以後無論怎樣,都不後悔自己此刻的選擇,這就可以了。」
李婉想了想,點點頭。忽然將腦袋放到江凌肩上:「江凌,你明明比我小兩歲,怎麼知道的這麼多?要是你能跟我去襄陽,咱倆凡事可以商量,說說心裡話,那該有多好。」
江凌又如何能解釋自己已是經歷過兩世的人?聽到李婉的感慨,她伸手拍拍李婉的背,沒有說話。來到唐朝,她又何嘗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此時的惋惜,她跟李婉一樣。
馬車很快出到了門口。兩人下車換了陸府的馬車,叫上李續,一行人往正街上走去。
「這就是你跟秦憶開的酒樓?」李婉終只有十六歲,小孩子心性,車到正街時,她心裡的一絲悵惘早已丟到爪哇國去了。站在被秦憶修整得煥然一新的酒樓門前,仰著頭看到樓牌處寫著「一品鮮」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她有些興奮地出聲問道。這一刻,她也萌生了擁有自己產業的想法。
「嗯,是啊。」江凌看到「一品鮮」三個大字下的落款處,寫著秦將軍的名號,微微笑了笑。
「不是還沒開業嗎?怎麼出出進進這麼多人?」李續在一旁,看到裡面似乎人頭攢動,甚是熱鬧,有些奇怪地問。
江凌也只是那次跟秦憶來看過這酒樓,之後就再也沒來過。所以見此情景,也莫名其妙,抬腳走進門,道:「走,咱們看看去。」
(非常感謝yingying1979與xiao迷shuo打賞的月餅今天是教師節,祝當老師的同仁們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