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夢中非客
何從淵離開後,茶寮又恢復了清明。黑衫女子正要離開,突然一個冷漠的聲音叫住了她。
黑衫女子回過頭,看著蕭亦寒,半晌才開口道:「怎麼?」
「沒什麼,我只是很好奇……」蕭亦寒淡淡地說,「我想要知道你用的是什麼武功!」
「毒術!」黑衫女子緩緩地吐出這兩個字。宇柘等人都是一驚。
「師承何處?」
沉吟半晌,黑衫女子才開口答道:「毒妖嫵容!」
這時,凌玥再也忍不住,又蹦到黑衫女子面前說:「師母所收的弟子只有憶荷姐姐師妹一個!難道你是……」
「我說過,我是我,不是別人!」黑衫女子有些惱怒,「我是師父十年之前收的俗世子弟。她偶爾經過天涯峰咫尺洞,見到我,便教我毒術,這有什麼不妥嗎?」
宇柘衝到她面前說:「我不信!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們非要解釋是吧?」黑衫女子突然輕輕一笑說,「其實,你們所說的那個憶荷師妹,我確實見過!」
見眾人一副詫異的表情,黑衫女子緩緩開口道:「由於林鍾寒欺騙了黑色森林的主人並且將他的力量據為己有,所以,身為黑色森林族眾的毒妖師父自然是恨之入骨。師父在教我毒術之際就命我發下毒誓,一定要找林鍾寒報仇!數月之前,我自覺學有所成,便去那雪山上找林鍾寒,恰是林鍾寒功成出關之時,我最終不敵,身受重傷,卻無意發現憶荷的陵墓!你們相信嗎,我從小就沒有名字——也難怪,從小就是孤身一人長大,要名字何用?上了那雪山,看見漫天雪花,霎時喜歡,於是,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做『雪』!」說到這裡,黑衫女子又笑道,「照你們這麼說來,憶荷竟然是我的師妹?既然有著這一層淵源,也難怪你們總覺得我與憶荷師妹有幾分神似!」
「你說的是真話?」宇柘質疑地看著她。
「當然是真話!」黑衫女子道,「你我素不相識,騙你有什麼意思!」
「那你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容貌?」宇柘仍是不相信。
黑衫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她幽幽地說:「看你與憶荷師妹應該是關係要好,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煉毒之人的容貌了!求你放過我!現在的容貌,連我自己都害怕!」
聽見她語中的悲慼,宇柘也不忍再問,只是低低說了句:「對不住!我只是太過於思念憶荷了!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黑衫女子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孟若蝶走了過來,溫和笑道:「姑娘,我相信你!」
黑衫女子幽幽地看著她,半晌才開口道:「謝謝阿姨!」
卻聽蕭亦寒又問道:「那你可以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嗎?」
「黑衫女子看著他,半晌才沉吟開口:「其實我也無須告訴你,不過也許就如這位宇柘公子所言,不過是幾個字而已,何必吝惜?」頓了頓才開口說,「永生境!」
「永生境?」蕭亦寒驚奇地問,「將近二十年以來,永生境再也沒人能夠接近,你去那裡幹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因與去處,豈是一句話說得清楚的?」黑衫女子道,「不是每件事情都有原因的!」
聽到這句話,蕭亦寒怔了怔,這句話,在很久之前,他曾跟一個執著於原因的女子說過。是什麼時候說的?好像已經很久很久了吧!如今,那個女子又去了哪裡!
想到這裡,蕭亦寒的心不由自己的痛了起來。他的嘴角勾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不再說什麼。
這時,又聽宇柘說:「雪,剛剛實在對不住,不過既然你是毒妖之徒,肯定懂得解毒。我的這位雲天之大哥數年之前中了毒妖的奇毒,不知你可否為他解毒?」
「這個……」黑衫女子沉吟半晌說,「我不知道!」
「不必了!」卻聽雲天之冷冷地說,「我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就不必勞煩毒藥的徒弟為我解毒了!」在他的心中,對性情怪逆的毒妖自然是恨之入骨,於是,不由自主地連著她的徒弟也一併恨了。雖然他明知這樣不公平,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是不是在雲公子的心中,連我也一併恨了呢?」黑衫女子看著雲天之,淡淡地說,「如果我能夠為你解毒,自然會不遺餘力!」
「不用勞煩了!」雲天之仍是冷冷的口氣。
見狀,宇柘忙出來調和道:「大哥,你不是想遊覽各地嗎?看來這永生境又是一個奇異的地方,不如我們跟著這位姑娘一起去吧!」
雪不辨神色地看著他:「我可沒有答應過,要帶你們前往啊!」
「雪師姐,讓我們一起去嘛!」凌玥耍嬌地說,又不服氣地撅起嘴巴,「反正這路又不是你的!我們自己也可以去!」
雲天之雖然對黑衫女子有些怨恨,可是,心中對那永生境也是無比的嚮往,於是開口說:「其實我們可以自己去!」
黑衫女子淡淡的笑了笑:「隨你們!」
說著,就轉身離開了茶寮,宇柘悵然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或許真的只是自己憶妹成狂,憶荷真的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又怎麼可能回來!
一行人探清了路,便往那傳說中的永生境走去。
這天夜裡,宇柘等人正在荒山之中休息,突然聽見雲天之痛苦地呻吟。宇柘趕緊起身,關切地問道:「大哥怎麼了?」
「痛不欲生!」雲天之竭力壓抑著自己的痛苦,可是,臉上的肌肉卻是極度的扭曲,陰晴變幻,看起來十分地詭異。
「看來……我是等不到到達永生境的那一天了!」雲天之痛苦地說。
這時,蕭亦寒趕緊為他逼毒療傷,無奈他中毒多年,如今,也只能暫時地鎮住他的痛苦而已。
「我來看一看……」一個清幽的聲音飄來,卻是黑衫女子盈盈地走了過來,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黑衫女子坐到了雲天之面前,與他十指相扣,只見她指尖滲出黑色的血液,漸漸地又滲入雲天之的手心。雲天之的臉色開始痛苦不堪,後來漸漸緩和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黑衫女子站起身說:「好了!」
凌玥忍不住稱奇道:「雪師姐好厲害!你用的是什麼辦法啊!」
「以毒克毒!」黑衫女子沉沉開口道,「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解毒之法,剛剛聽到雲公子慘叫,便趕了過來……」
「你在跟蹤我們?」蕭亦寒不辨神色地看著她。
「我看是你們跟蹤我才是!」黑衫女子淡淡地說,「我暗中觀察雲公子的傷情,終於想出解毒之法。既然我的身體內融入的是各種奇毒,那麼必然會有一種能夠克得住他體內的毒!知道了雲公子中的是什麼毒,自然就可以將相應的毒逼入他的體內……」
凌玥又忍不住讚道:「雪師姐真是太聰明了!向來都是以毒害人,如今雪師姐卻想出這個以毒克毒之法,不知道毒妖師母在天之靈會做什麼感想!」
孟若蝶笑道:「如此,就可以造福江湖了!」
黑衫女子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沒人發現她的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
宇柘悵然地說:「如果能夠早點遇到雪,或許憶荷就不會枉送性命了!」
黑衫女子仍然只是淡淡一笑,又對眾人說:「雲公子的毒已解,只要再輔以真氣,不出十天半個月便會痊癒,而且眼睛也有復原的可能。能做的我已經做了,我該走了!」
「不要走啊!」凌玥開口說,「我還要雪師姐保護我呢!現在壞人這麼多,說不定那個慕軒又會出來殺我……」
影搶過話頭道:「不要緊的,有我保護你嘛!」
這時,漸漸清醒的雲天之也沉沉開口說了句:「多謝!」
聽聞這兩個字,黑衫女子卻冷冷一笑:「這倒不必!只要你不再不分是非的對我心生怨恨就好!」
雲天之訕訕地笑了笑,不再言語。
黑衫女子強忍身體的劇痛,緩緩地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找到一個寧靜的地方,她倒在地上,沉沉地睡去。原來,毒妖的毒術只是用來害人,哪會有救人之法?為了救雲天之,黑衫女子便不得已地嘗試著這種從來沒有過的方法來替他解毒。這是她第一次嘗試為人解毒,如果稍有差池,自己便會當場斃命。不過幸好這幾日暗中觀察他的傷情,終於想出對應的方法。只不過是初次嘗試,自然免不了緊張,而且他積毒多年,於是累及自己也受了內傷。只不過她一直隱忍不言,直到沒人的地方她再也支撐不住,於是倒在了地上。
原來,毒術不只是用來害人,也可以行俠仗義,也不枉自己當初的執著!
且說黑衫女子離開後,一行人卻再也睡不著,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誰也不知道別人想的是什麼,只不過這靜謐讓人不適。
倒是凌玥,耐不住這沉默的煎熬,於是開口道:「雪師姐真是厲害!好羨慕啊!哪像我,什麼都不會!」
影也附和道:「是啊!用毒術救人,真是想不到……」
兩句話擲出來,卻再也沒人應和,凌玥自覺無趣,於是又大喊道:「不管了!我要去洗澡!」說著,也不管他們的回應,飛也似的逃離了這沉默。
見狀,影擔心凌玥一個人不安全,也趕緊追了上去。
他們二人離開後,眾人仍是那般沉默。
就這樣,誰也不說話,恍恍惚惚地到了後半夜。就在大家都在擔心凌玥和影,準備前去尋找之際,卻突然聽到凌玥和影的尖叫。
眾人趕緊循著聲音前去接應,看見凌玥和影慌慌張張地朝他們奔來,大聲喊著:「好可怕啊!」
凌玥一把撲到宇柘懷中,驚猶未定地說:「好可怕啊!」
宇柘連忙關切地問她發生什麼事了。凌玥驚慌地撫了撫心口,斷斷續續地講出了剛剛的經歷。
原來,剛剛凌玥跑到一條河邊,準備跳下去洗澡,誰知,卻看到了一幅駭然的情形。只見河中有一個女子也在洗澡,可是,她裸露的背部全是紫黑的,肌膚慘不忍睹,上面似乎爬滿了蜘蛛,毒蛇等各種駭然的毒物,只見那河水也隨之變成了紫黑色,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輝。不一會兒,從那女子的手心之中,飛出了一對如煙似霧的鳥兒,散發在空氣之中,引起周邊尚未睡去的生靈的一片恐慌。
凌玥早已經嚇得連腳步都挪不動,幸好影還算大膽,拉著凌玥就往回跑。
聽完,眾人自然猜出那女子是雪,都有些不忍,為了煉毒,竟然付出如此代價,甚至不得不以面紗遮掩,不敢見人。況且,這女子又不似一般煉毒之人的殘忍,反而透著莫名的善良,這樣想來,眾人皆是一片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