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露記 第四卷大陸之亂 第二十八節 士兵的抉擇
    秋風,帶走了樹葉中殘留的水分。一片片枯黃的落葉,讓得整座孤山如同鋪上了厚厚的毯子。

    當圍困孤山的巴倫軍隊開始整體出動,清理起營帳外的落葉、雜草與樹木之時,困守山頂的蘭克軍隊,也不得不放棄了難得休息時間,再次集結,臉上掛著疲憊與衰落的氣息。

    「將士們!」

    深藍學院的院長,蘭克最強的武者巴奈特,聲音低沉的說道。他的目光環顧了一下四周,從所有的士兵身上掃過,目光中,露出淡淡的傷感與心痛。

    他的面前,是一群本該充滿陽光和朝氣,整日掛著幸福微笑的青年士兵,可此時,不僅穿著破爛,大部分人還帶著傷殘,很多人的眼中,甚至露出了如同臨死前的灰敗。

    「下面那些巴倫士兵要做什麼,我想你們一定猜到了。沒錯,他們打算放火,以最殘忍的方式逼我們決戰,或者,就這樣直接燒死我們。我想,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們講話了,戰鬥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已經注定了敗亡,再沒有勝算。

    我感謝你們這幾日對我的信任和支持,可我卻不得不非常抱歉的對你們說,我辜負了你們。

    其實,我們都知道,國王殿下已經殉國,蘭克也沒有了。我們的戰鬥並沒有什麼意義,之所以一直在堅持著,不過是我個人的一己私怨。作為受到蘭克恩惠的我,不甘心看著這個國家被別人侵佔。所以,我蠱惑了你們,要你們跟著我戰鬥,可無能的我,卻將你們帶入了火坑。

    這個國家,犧牲人的已經太多了,蘭克已經不值你們在為之拚命了。巴倫真正的目標,是我,宰相大人以及王國的幾位大臣和將軍,而你們,並不是他們必須消滅的對象。

    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已經商量過了,一會,我們會留在最後,用生命去完成自己人生最後的責任,而你們,投降吧!千萬別拒絕幾個老人臨終前的請求,你們投降,我們走的也能安心一些。」

    巴奈特的臉上,費力的擠出了一絲笑容,他身後的幾位王國元老,也是歎息著露出了苦笑。

    可他們面前的士兵,卻全部流出了淚水,仗打到如今這個地步,所有人都感到了恥辱和悲哀。

    ……

    山腳下,維娜已經站在了軍營之外,旗幟鮮明的巴倫士兵結成了整齊的方隊,空氣中,湧動著森嚴而蕭殺的氣息。他們神色陰冷的遙望著山峰,那裡,一群如同乞丐的士兵們正在叫嚷著衝來。

    「殺啊!」

    「巴倫狗,要爺爺的命就過來拿!」

    ……

    殘破的軍隊揮舞著破舊的武器,如同一群暴動的蝗蟲,早已沒有了隊形。可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佈滿了凶戾與瘋狂,彷彿剛剛脫離圍困的餓狼,在撲向沒有準備的羔羊。

    「哎!」

    維娜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可隨即就被堅韌所取代。能夠成為一個軍團長,維娜並不缺少殺伐的果決。她只是不喜歡,這種赤裸裸的屠殺而已。

    「讓法師,弓箭手上前吧,騎士準備衝鋒!」

    維娜輕輕的說道。

    隨著傳令官揮舞起手中的令旗,維娜後方的軍陣運動起來。一支支團隊隨著傳令官的旗語前後穿插著,快速卻不顯慌亂。

    「射!」

    當自殺般的蘭克士兵衝進了攻擊範圍,弓箭手隊伍的將領直接下達了命令。

    漫天的箭矢快速的劃過了距離的限制,帶著一道道的冰冷的寒光,射穿蘭克士兵破爛的盾牌,殘缺的皮甲,射入蘭克士兵的身體內,在鮮血飛濺中,帶走了士兵最後的執著。

    緊接著弓箭之後的,是一道道絢麗多彩的魔法,美麗的如同正在綻放焰火,讓蔚藍的天空瞬間變得五光十色。

    當飄蕩的魔法快速地落下了漫天的彩幕,大批的蘭克士兵倒了下去。他們或變得一座座藍色的冰雕,或化作了燃燒的火球,或在風刃中身體支離破碎,或是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之中……,可不論這些士兵離去的多少悲慘,他們的臉上露出的都是會心的微笑,他們似乎看到了接引他們踏上天國的神使,看到了那些先他們而去的家人和朋友在向他們呼喚和招手。這一刻,他們感到的只是輕鬆和解脫,從此之後,他們已經不用再背負亡國的屈辱和心痛。

    「哎!」

    一聲低沉的長歎自山頂傳來,帶著深深的苦楚和哀傷,雖然聲音不大,但卻如同沉悶的鳴鐘之聲,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令得戰場之中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顫。

    隨即,一道金色的光芒自山頂快速飄下,雖然不顯驚人的威勢,但一股令人精神壓抑的氣息,卻是自金光之中散發出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帶著各種表情望向了山巔之處,可也只有一些實力較強之人,才能依稀看出金光之中的情景。

    那是一隻飛奔而來的金色犀牛,龐大的身軀,直接撞翻了一棵棵蒼天大樹,沉重的步伐,濺起了漫天的落葉和塵土。犀牛的背上,一位神態威儀的老者迎風而立,任由犀牛的衝撞與奔波,老者的身軀,卻平穩的如履平地一般。

    老者的手中,握著一隻極其普通的騎士槍,偶有攔路的深坑或巨石,只是輕輕一撥,天塹即刻就變作了舒途。

    很多巴倫的將領深吸了一口冷氣,看老者的威勢,雖然還未成達到聖階的程度,但也絕對是九級巔峰的勇者。憑巴倫軍隊的實力,雖然依然可以留下這位蘭克的強者,但那必然是要以巨大傷亡為代價的。可將領們並沒有退縮之意,他們有些人甚至感到了心中淡淡的驚喜,因為如此強者的出現,似乎也正預示著這場戰爭已經即將結束。

    金色的犀牛一直衝到蘭克士兵的陣前才停下了腳步,可似乎如此狂奔依然沒有令它盡興。身軀龐大的犀牛仰天發出一聲長嘯,一股恐怖的聲波竟是成扇形的向前擴散開來,很多離得較近的弓手和法師,都是胸口一痛,半跪向地面,嘴角多多少少溢出血跡。即使是較遠的巴倫士兵,也是感到了微微的頭暈和耳鳴。

    「各位兄弟,我巴奈特替死去了國王殿下謝謝你們,你們都是蘭克的驕傲。」

    沒有理會身前不遠處神色驚駭的巴倫士兵,巴奈特從犀牛的背上躍下,衝著那些近乎悲慘的蘭克士兵們深深的鞠了一躬。

    「你們已經做的很好了。剩下的事情請交給我吧,在我離開之前,誰都不許再前行了。這既是我發佈的最後一道命令,也是我人生最後一次請求。」

    淚水,如雨般在蘭克士兵的眼中飛落。剛剛看著那些同伴身死,在箭雨,魔法中艱難前行的他們,依然沒有任何恐懼和膽顫的他們,可面對這位錚錚鐵骨的老人的請求,這些士兵卻是再也難以壓下內心的感情。他們不怕死,可他們更不願這位老人先走他們一步。

    「巴奈特,你的對手是我。出於多年前的朋友,我會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如果你能夠勝利,我會讓那些士兵離開。」

    維娜策動馬匹,緩緩的走向神色依然剛毅的巴奈特。她身前的士兵,潮水般快速向後退去,將一塊空闊的戰場,讓了出來。

    「好!」轉過身的巴奈特露出了笑容,他看著維娜清明如水的雙眼,重重的點了點頭。

    「威娜,我巴奈特就知道不用後悔交過你這樣一個朋友。雖然你現在是我的敵人,可我卻依然要你對說聲,『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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