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露記 第一卷狂戰士少年 第十節 跑樁
    德恩期待已久的假期並沒有到來。即使一隻手臂的肌肉已經完全拉傷,斯泰克依然不許他停止訓練,只是降低了強度而已。連續三天的時間,從朝陽初照到夕陽似血,德恩不停的在挖坑。斯泰克的要求太變態了,不超過兩個腳印的寬度,意味著他根本不可能跳進去,只能在地面之上想著辦法。隨著所有的小坑深度都超過半個手臂,德恩為難的發現,想要深挖,就只能趴在地面上了,如果拒絕,卻是不可能的事。

    但德恩忘記了,自己另一條手臂已經受傷,無法再起到支撐的作用。無奈之下,德恩只好尋找身體的其他部位來替代支撐的作用,哪怕並不盡意。當德恩的臉和地面緊緊貼在一起的時候,他鬱悶的發現,如果現在算是到了地面,那前三個月的生活才是在天堂。

    可惜,德恩不只是從天堂掉到了地面,他還在繼續向下跌!地面之下有地獄!

    看不見進度的德恩,只好撅著屁股,用唯一一隻完好的手臂,憑著感覺來精雕細琢著坑壁。而斯泰克則坐在一邊悠閒的喝著麥酒,曬著太陽。實力不同,待遇當然也不同。

    一陣涼風吹來,捲起了淡淡的塵土,輕輕的撲向了德恩。

    「阿嚏!」睜大眼睛的德恩,愣愣的看著風塵吹進了鼻子和眼睛,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噴嚏,手上也自然的停下了動作。

    但坐在一邊愜意的打著酒嗝的斯泰克卻不願意了,可能是覺得德恩有意怠工,於是喊道:「小崽子,太慢了!加快點速度!」

    艱難的甩了甩頭,德恩吐出了嘴裡的沙粒。

    「老傢伙,讓我一邊吃風,一邊幹活,還要仰視你,這已經是最快了。嫌慢你可以自己挖!」德恩氣憤的回應。

    其實德恩已經覺得自己憋屈死了。一個夢想著成為強者的偉大男人,現在不僅只能看到矮人的小腿,還有隨時被嗆死的可能,天上的大神就怎麼就這樣不開眼啊!如今自己還是個病號,為什麼這個死矮子就沒有一點點同情的心!

    「嘿!」矮人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德恩身邊。看著如同爛木樁子一樣的橫在地上的德恩,忍不住瞇起眼睛,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然後抬起了一隻大腳在德恩的臉上得意的晃了晃。

    「要不,老子站你頭上吧?看不見老子,你就不用仰視了,放心,老子現在不拉屎!」斯泰克從容的看著德恩,一點不覺得殘忍。

    「我的忍耐真的是有限的,老傢伙,你最好別把我逼急了!」受到斯泰克如此直接的侮辱,德恩的眼睛微微泛起了紅色。很明顯,德恩準備狂化了,就算狂化不是矮人的對手,但狂化中沒有疼痛,總比現在好過一些。

    斯泰克歎息了一聲,抬起的那隻腳很不巧的落在了德恩的臉上。

    「剛掌握狂化,就有脾氣了?哎!年輕就是衝勁啊!不像我啊,歲數一大,腿腳就不好使!」

    熟話說的好,打人不打臉,更何況是被腳踹!

    一瞬間,血液在德恩的身體裡快速的流轉起來。前所未有的憤怒感覺,讓德恩的大腦迅速充血,再充血!全身的肌肉也開始有如波浪一樣的此起彼伏,越長越高。此時的德恩,就像吹起的氣球,明顯的大了一圈。

    德恩狂化了!

    身體裡爆發出的澎湃力量,讓德恩直接在地面上跪了起來。丟掉鐵鏟的單臂穩穩的支住了身體,德恩揚起了頭,冷冷的注視著面前的矮人。一雙赤目中閃爍的光芒如同熊熊的燃起的火焰,格外刺眼。整個身體也如同繃緊的弓弦,只要鬆開,就要怒射。此時的德恩像極了攻擊時的毒蛇,兇猛而危險。

    但斯泰克卻不擔心。只是隨意的站在一邊,還晃了晃手裡的酒壺。打量了下進入狂化之後的德恩,斯泰克忍不住輕蔑的問道:「一隻手的殘廢也想對老子出手嗎?」

    「不是!」狂化讓德恩的聲音有些沙啞,甚至還帶著一絲嗡嗡的雜音。但不影響德恩明確表達自己的想法。

    「砰!砰!」德恩完好的手臂狠狠的擊向地面,劇烈的錘擊濺起了如煙的塵土,隨風飄散。

    「我覺得兩隻手臂全部毀掉,可能我會更好!」德恩吼出了自己的心聲!如果沒有三天一次的冷卻時間,德恩第一天就會徹底的狂化,絕不會堅持到今天。

    挖土的日子太他娘的憋屈了!

    ……

    該是他的,就是他的,躲也躲不掉!

    十天之後,德恩終於一點不少的完成了挖土的工作。

    吃過早飯,隨著紅日逐漸的升入空中,變成刺眼的驕陽,疲憊的德恩托著沉重的雙臂,靜靜的跟在斯泰克的身後,站在了院落之中。

    今天的天氣很好,秋高氣爽!

    心情大好的斯泰克,看著三十多個用德恩的血淚浸泡過的土炕,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傢伙,你是一個挖坑的好手!有當獵人的天賦!」

    三個月了,德恩第一次獲得德恩斯泰克的誇獎。可他卻只覺得心頭滴血,苦不堪言。如同稻草人一樣站在一邊,德恩無奈的顫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什麼都沒說。

    院落的一角處堆積著三十多根木樁,那是副團長蘇亞特昨天送來的。回想起昨天看到蘇亞特的經過,德恩的心中即感激動,又覺得氣憤!

    激動是因為三個月來,德恩第一次在傭兵團內遇見了斯泰克之外的其他人。受夠了斯泰克的冷嘲熱諷,哪怕跟蘇亞特只有一面之緣,德恩也覺得有如見到親人一般。

    三個月前,知道德恩可以狂化的魯道夫心情激動之下,下達了全團指令:禁止任何人干擾德恩的訓練,哪怕是無意的也不行。否則,將被強制在團部的食堂內吃上一年。

    但『無意』這個概念太模糊了,如果德恩看了自己一眼就耽誤了訓練,應該也算是無意的吧,難道也要被處罰?

    很多時候,不嚴謹的命令就會被曲解,魯道夫的指令也是一樣。

    命令一出,所有人都在德恩的眼前消失了。甚至在德恩早上出去提水的時候,站崗的傭兵也會偷偷的躲藏起來。直到德恩離開後才回到崗位。沒人願意在食堂吃上一年,哪怕是免費的也不行。

    倒不是斯泰克的手藝有多差,只是因為斯泰克每天只做一種菜——骨頭湯。用斯泰克的話來說,喝湯是補身體的,味道也很鮮!但如果一年只能喝湯的話,相信沒人會喜歡。

    尤其是斯泰克會在你喝湯的時候,喝酒吃肉。

    因此,一千人多人的傭兵團裡,德恩從沒見其他人。當德恩看到蘇亞特時,德恩的激動心情可想而知!

    當時,德恩狠狠的著抱住了這位『和藹』的副團長,大聲哭泣起來。強烈的要求副團長能夠兌現團長許諾的假期,或者至少能夠讓他與團長見上一面。

    可惜,讓德恩憤慨的是,不論他怎麼說,滿臉尷尬的蘇亞特嘴裡只有一句話:「強者是不需要休息的,團長也很忙!」

    斯泰克接收了全部的木料之後,蘇亞特迅速的離開了小院,看都不沒德恩一眼,真的是沒有一絲牽掛。

    ……

    「下面,你把木樁埋到土坑裡吧!」斯泰克的話,將德恩從回想中拉回到現實。

    「就這麼簡單?」德恩詫異的昂起了頭,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就這麼簡單!」斯泰克肯定的回答道。

    一瞬間,德恩心抽搐起來,緊咬的牙關之間也閃現出了點點的火星。不由的,德恩仰天長歎!

    就是為了埋幾個木頭而已啊,何必讓老子自殘!

    很快,德恩決定再次忍了!反正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其實如果德恩真的要離開,到也沒有人會阻攔。但對德恩來講,能成為強者太重要了,尤其是有一位願意悉心教導自己的老師。不管嘴上如何,德恩的心中其實也承認斯泰克了這位老師的地位,三個月的成效是顯而易見的,否則也不會如此的飲氣吞聲。

    所以,德恩最終會留在這裡,德恩明白,斯泰克也明白。本性使然的斯泰克肆意的對德恩進行ling辱,德恩也變得毫不尊師重道,只不過一種另類的心心相惜罷了。

    夕陽終於透過晚霞,映射出了迷人絢麗的銀光,千絲萬道,美輪美奐!

    默默的擦了一把汗的德恩也在此時,將最後一根木樁埋入土中,站直了身體。這種工作對德恩來說確實是太輕鬆了,如果不是有意的拖延,德恩相信自己可以幹完之後吃上午飯。

    按照斯泰克的要求,木樁被安放的有如豎琴的琴弦一般,漸漸升高,又漸漸的回落,所有的頂點連在一起,形成了優美的弧線。

    「應該可以了!這裡會是你今後幾個月的訓練場地。」斯泰克輕輕搖晃著一個木樁,滿意的對德恩說道。

    「哦!」德恩淡淡的答道,他知道矮人還會有話要說,所以也不多多言,以免自己再次受罪,這幾天,他真的有點怕了。

    「嘿!其實痛苦就像蜜糖一樣,你會留戀不忘的!」斯泰克嘿嘿一笑,指著面前的木樁轉頭對德恩說道,「快站上去!不要太快掉下來!」

    打量了一下快塞滿小院的木樁,德恩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反正矮人不會讓自己舒服的過日子就是了。好在夕陽已經泛黃,整個小院已經有點朦朧的色彩,德恩知道,今天不會太難過。

    「只是站著就行嗎?」德恩心虛的問道。

    「剛開始不用太麻煩,沿著木樁起伏方向的快跑就行了。以後會逐漸的增加一些負重,老子也會適當的出手攻擊你。你只要保證不在跑動中掉下來就可以!」斯泰克轉身面向德恩,微微抬起頭,瞇著的雙眼中閃出一絲精光,旋即變的渾濁起來。一股嗆人的酒氣隨之從他的嘴中噴射出來,狠狠的砸在德恩的臉上。

    強忍著轉身逃跑的想法,德恩皺起了眉頭,偷偷向後撤了一步。

    「我覺得狂戰士只要力量就行了。不是說一力降十會嗎?你這個好像是為了練速度和躲閃吧?」德恩小聲的問道。

    「哼!」

    雖然對德恩的問題嗤之以鼻,但涉及到練武本身的問題,斯泰克也會細細的解答,總的來說,斯泰克也算是一位優秀的老師,雖然教學的方式有點另類。

    「對付只知道力量的傢伙,只需要一把弓箭就夠了。你小子將來打算做靶子嗎?」斯泰克氣憤的舉起了酒壺。顯然,如果德恩敢點頭的話,酒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砸爆德恩的腦袋。

    「那我先試試!」

    德恩逃一樣的跳上了最低的木樁,心中不停的罵道:老子只是聞著酒氣就快暈倒了,死矮子怎麼還沒喝死!

    站好之後,德恩深深的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偷眼看到斯泰克的臉上已經有了怒意,德恩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邁起了腳步。

    其實,三月的訓練下來,德恩的身體已經擁有了很好的平衡性,否則,也不可能在濕滑的泥土上健步如飛。

    隨著一步步的前進,德恩感覺到自己應該不會掉下去,心裡也踏實起來。越走越高,德恩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當第三次衝上最高點的時候,德恩已經有種如履平地的感覺,心情也如春天的百花,燦爛起來。

    「哼!」看到德恩得意的表情,斯泰克心中非常不爽。俯身撿起一粒石子,朝德恩狠狠的丟了過去。

    一絲破空之聲傳來。德恩駭然的發現,自己正好處於空中,如果落向下一處木樁,斯泰克丟出的事物必然砸中自己的腳踝。

    可惜,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德恩思考。無奈的在空中做了一個側身翻轉的動作,德恩的身體水平著落向地面,雖然已經努力的讓腳先接觸到地面,但失去平衡的他還是躺了下去。

    「任何時候都要保持一顆警惕的心,這是強者必須具備的。因為你的強大會令很多敵人心顫,你根本不會知道敵人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攻擊你。想在強者的路上走的更遠,你必須時時小心!」

    每當欺負過德恩,斯泰克都會做起本職的工作,嚴肅而認真教育德恩。

    「強者就是你們手裡的泥巴!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德恩的心裡怒吼著,卻沒敢說出了。

    秋去冬來,轉眼間又三月過去。

    這段時間,德恩清晨依然挑水,上午在樁上跑動躲閃,下午圍著最高的木樁負重轉圈,而晚上則不停的增強身體各部位的力量。說是學習武技,但德恩沒有練過任何招式,也沒接觸過任何武器,除了偶爾劈柴的斧頭和曾經挖土用的鐵鏟。

    每個日子裡,德恩都充滿了痛苦和憤怒,但斯泰克卻非常高興。用他某次酒醉之後的話來說:痛苦和憤怒才是狂戰士力量增長的源泉啊!,

    當某天德恩再次到傭兵團外打水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團部都已經粉裝一新,處處張燈結綵。細想之下,德恩愕然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半年已經過去,新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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