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分隊漸漸進入了原始森林的深處,地上積累了千百年的落葉,瀰散著腐敗的氣息,踩上去渾不著力,為了防止走散,他們縮小了行軍間距。除了他們這些人,森林裡不知多少年每人進來過了,裡邊的小動物們見了他們只是躲在一邊,好奇的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而不是驚慌的逃竄。現在他們的敵人是無處不在的蚊蟲、毒蛇、和旱螞蝗,甚至是一隻小小的螞蟻,大家就像盲人似的人手一根竹竿,在行軍的路上敲敲打打,驅趕這些討厭的『敵人』。
「原地休息!」已經連續行軍四個多小時了,張鵬指著前邊一塊空地說,大家解下身上的裝備,佈置了崗哨,圍攏著坐到一起休息。
「李隊副,你的腿怎麼出血了!」李宗星指著李飛越的小腿問。
「檢查下,是不是受傷了?」郝志文趕緊過來關心地說。
「嗯,不會吧,沒有一點感覺啊!」李飛越坐到一棵倒伏的枯樹上查看,果然褲腿上有點點的血跡,他急忙解開綁腿,捲起了褲子,一隻吸飽了血的旱螞蝗滾了下來。
「越南這地方人不大,螞蝗個挺大!」李飛越撿起掉在樹葉上足有拇指粗細的螞蝗笑著說。
「大家相互檢查一下,這玩意咬了人也不會有感覺!」張鵬說道。戰士兩兩一組,解開紮緊的袖口,褲腿相互檢查。
「隊長,你真是當領導的,脖子上就有兩條!」李宗星笑著說道,點著了一顆煙在傷口周圍烤著,功夫不大,受不了高溫的螞蝗從傷口裡退了出來,縮成一團掉在了地上翻捲著。
「你說這個東西怎麼鑽進來的,我的袖口都扎死了的!」工兵排的老排長田家慶看著一條身體不斷膨脹的螞蝗說。
「老田你的血甜唄,螞蝗都愛你,削尖了腦袋鑽進去的!」張鵬笑著說道。
「我的血甜,也不如李隊長的嘴甜吧,那天我看著她的嘴都腫起來了,隊長是不是你咬的啊!」田家慶的話引起了一片哄笑聲。
「嗚嗚,就我可憐,我這麼瘦,你們怎麼都吃我啊,你們應該找馬志超那樣的咬啊!」梁全順哭喪著臉哀嚎著,把掉下來的四條螞蝗用腳碾成了肉泥。
「梁班長,你忒不厚道了,我哪得罪你了!你要是還瘦,我們就只能叫肉乾了!」馬志超的腿也被咬的鮮血淋漓,沒好氣地反擊說。
「衛生員,給大家上點藥,這破東西咬了半天止不住血!」張鵬一邊幫李宗星清除身上的螞蝗一邊說。
「嗨,咱們連敵人的面還沒見到呢,大家都受傷了,我的命苦啊!」衛生員忙著給大家挨個敷藥包紮哀歎著說
經過兩天的行軍,破襲分隊終於走到了森林邊緣,距目標還有五公里,這裡是他們最後一個補給點,前邊的路只能靠他們自己了。大家在這裡休整了一天,補充了體力,根據每個人的任務領取了彈藥裝備,向鹿角峰進發。天下起了霧,能見度只有十多米,給分隊帶來麻煩的同時,也給他們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越靠近目標,山勢越險峻,一條十餘米寬山澗橫在了他們眼前,上面橫亙著一棵大樹做成的獨木橋,上面長滿了青苔,開著幾朵不知名的小花。鄧虎抬腿就要上橋,被張鵬一把拉住。
「不要魯莽,樹可能已經朽透了!」張鵬說著,用腳試探著在橋面上使勁跺了一下,『樹沒有經受住張鵬的力量,一陣卡卡』的亂響後,大樹轟然斷成兩截,墜下了山澗,好一會兒才聽到落地的悶響,鄧虎看看隊長,出了身冷汗,心中一陣後怕。
「架索橋!」張鵬拉了下還在發愣的鄧虎。
「我來吧,這個是我的本行!」田家慶邊從身上摘下攀登繩,綁上鐵爪,悠了幾下,甩了出去,繩索在對面的一棵大樹幹上打了兩個轉,鐵爪搭在了繩子上,田家慶用全力拉了幾下,大樹紋絲不動,然後熟練的將繩頭綁在了這邊的一塊石頭上,卸下身上的裝備,只帶著槍率先爬了過去,搜索了對岸,又用帶過去的繩索又架起一條索道,打了個口哨,招呼大家『過橋』!
中午時分,霧氣漸漸散去,鹿角峰露出了它的真容,望遠鏡裡一座通信鐵塔矗立在頂峰,小分隊現在已經潛行到了它的後面,與目標隔著一道山谷遙遙相望。
「找到那條小路了嗎?」張鵬問氣喘吁吁地郝志文,他剛才前出偵察,尋找那條邊民提供的路線。
「隊長,沒找到,草太密了,山下佈滿了地雷,我們靠不上去!」郝志文擦擦滿頭的汗水回答道。
「那條小路戰前那個獵人走過,這都過去三四年了,肯定已經淹沒在荒草中了,你休息下,晚上我們再行動!」張鵬放下望遠鏡說。
通過偵察,他們發現敵人的兵營設在了山前一條軍用公路邊上的一片開闊地,佈置了重重的檢查哨,修築了碉堡和半環形工事,敵人可能認為後山佈滿了地雷,又都是猴子都難攀登的懸崖峭壁,在這裡連個崗哨也沒有設,只是派出了兩組巡邏隊沿著固定路線巡視了兩次,防守很鬆懈。對他們威脅最大的是設在山頂的瞭望哨,谷地的情況一覽無餘,一挺機槍就能封鎖整個山谷,白天要想通過風險太大,一切只能等到日落以後。
「連長,你這次出來是不是有心事啊,一路上總悶悶不樂的!」在一個隱蔽的山窩裡李飛越扔給張鵬一支煙說道。
「沒什麼,可能有點累了。」張鵬點著煙吸了一口小聲說。
「連長,這不像你,我覺得你還是有什麼事埋在心裡,是不是不放心你的小葉子啊?」李飛越拿過張鵬的煙對著火,壞笑著說。
「除非我不要她,她哪敢甩我!」張鵬老臉一紅,強辯說。
「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咱們這次大隊精英盡出,還怕完不成任務!」李飛越笑著說。
「老李,我們這次任務不比往常,可以說是孤軍奮戰,得不到一點後援,如果我們被敵人堵在山上,困也把咱們困死了,我擔心不能把大家安全的帶回去!」張鵬深吸口煙神色黯然地說道。
「連長,你放心吧,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單獨作戰了,誰都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李飛越說道。
「話是這麼說,你看郝志文也是大隊的老兵了,當兵前就搞了個對象,那個女孩對他倒是死心塌地的,可女方家裡說提不了干,就不讓他們結婚,今年算是遂了願,他就等春節休探親假結婚呢;工兵班那個王春生家裡窮,哥四個都是光棍,他當兵就不想回家了,來咱們部隊前為了轉志願兵,整整給連隊掏了三年廁所,結果還是沒轉成,大隊長挑兵時就看上了他的韌勁,把他要來了,今年給他報上了志願兵,明年也可以掙工資啦,多不容易;還有那個馬志超,別看他一天嘻嘻哈哈的,家裡父親早亡,他媽媽一直沒有改嫁,獨自一個把他和姐姐拉扯大,他一天說不當兵了,就回家盡孝,讓他母親安度晚年;咱們兩個家裡沒事,可連媳婦兒也沒娶呢!」張鵬看著李飛越苦笑著說。
「是啊,咱們誰身後都有個家,能把他們安全的帶回去也是咱們倆的責任,可是完成任務是為了『大家』,即使犧牲了也是為國盡忠!」李飛越堅定地說。
「連長,我們就是與眾不同,大家都是萬里挑一的戰士,我們做的就是別的部隊完不成也不敢做的任務,將不可能變成可能,流血犧牲不算什麼,只有這才能對得起咱們特偵大隊的這個名字!」在一旁假寐的李宗星突然坐起來說。
聽完大家的話,張鵬心中升起一股感動,他們是戰區特偵大隊,平時他們承受著數倍於其他部隊嚴酷的訓練,擔負著更危險,更容易犧牲的任務,而他們所為的僅僅是一個保家衛國的信念,維護一個戰無不勝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