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被吊起的剎那,意識到自己中了埋伏,手隨意動,立刻抽出匕首,弓身削斷套住腳脖子的籐條,人從半空中跌落,在著地的瞬間,兩手一撐,向前翻滾,挺身站起。這時身旁的一堆枯葉一陣抖動,衝出兩個身披偽裝網的人,向他撲來。張鵬知道自己這個疲兵絕不是兩個蓄銳多時的『狩獵者』的對手,撒腿衝進密林當中…
「嗚嗚…」汽笛長鳴,列車又要出發了,張鵬三步並作兩步竄上緩緩啟動的列車,車廂的地板上,座位前的小桌上一片狼藉,散落著各種食物的包裝紙,果皮,瓜子皮,花生殼…空氣中臭腳丫子的味道混合著煙酒氣熏得人作嘔,座位上的學生用自以為舒適的各種怪異姿勢東倒西歪的仍在酣睡。張鵬皺皺眉,打開車廂連接處的車窗,清新的空氣湧進來,馬上感覺好多了。找來列車員打掃衛生的笤帚和抹布,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地打掃起車廂,掃到盡頭,當他準備將垃圾放到垃圾箱時,兵團的接兵幹部范海洋正好巡視到這,他是軍區派到生產建設兵團的現役軍人,這次接兵的負責人之一。見他走過來,張鵬趕緊站直背靠車廂閃身讓路。
「同學,車廂是你清掃的?」范海洋問道。
「報告首長,是的!」張鵬習慣性的立正敬禮。
「哦,你在部隊呆過。」見張鵬立正敬禮的動作標準利索,范海洋感到意外的問。
「報告首長,是的,體驗過一段時間生活。」張鵬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范海洋面帶親切地問。
「張鵬!」
「那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范海洋接著詢問道。
「我是江城『八一』子弟學校的(A軍學兵隊對外的名稱)。」
「怪不得,經過部隊鍛煉的人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樣!」范海洋對軍隊子弟很有好感,「那你們學校有多少人去兵團?」
「就我一個!」張鵬回答。
「那他們都去哪了?」范海洋饒有興趣的問。
「大部分都參軍了!」張鵬雖然自己未能參軍,但同學們能去當兵,仍感到很自豪的說。
「那你為什麼不去?」
「我訓練時受傷,錯過機會了。」說到自己,張鵬神色黯然。
「不要灰心,兵團也是軍隊編制管理,在那也一樣。」范海洋知道自己的問話觸到張鵬的痛處,趕緊寬慰他。
「請首長放心,我明白!」張鵬挺胸回答。
范海洋滿意地拍拍張鵬的肩膀,繼續向後巡視去了,這個在部隊待過小伙子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張鵬同樣給兩個伏擊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張鵬為擺脫追捕,顧不上選擇正確的方向,專挑林子密的地方鑽。兩個伏擊者是前兩日落選的戰士,軍區警衛團出來的,一個叫張鐵山,另一個叫高紅英,倆人原本是同一連隊的,配合默契,擒敵技術也很過硬,被拉來作假想敵,他們對張鵬這些闖關成功的『幸運兒』很是嫉妒和不忿,一心想借這次機會給『幸運兒』們點顏色看看,也借此證明自己也是響噹噹的硬漢,不是泥捏紙糊的,因此對這件差事很滿意,也很上心。
兩人本來認為捉住張鵬這個疲兵是手拿把攥的事,卻沒想到讓『煮熟的鴨子』跑了,心中惱火萬分,在後面緊追不捨。張鵬像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在樹林裡左躲右閃,讓追捕的兩人感覺近在咫尺,伸手就能逮住他,可又總差那麼一點,就是抓不住,好像在逗兩人玩兒似的。張鐵山給高紅英使個眼色,改變戰術,兵分兩路,張鐵山跟住張鵬後面死死咬住,高紅英趕到前面包抄。張鵬極力加快奔跑速度,想拉開與兩人的距離,可樹高林密,速度提不起來,只能靠靈巧的身法躲避,見兩人分開,心中暗喜。
張鵬繞過一棵大樹,掉頭往回跑,好像要躲避前方高紅英的堵截,張鐵山唯恐張鵬溜掉,緊緊追在他身後,張鵬突然矮身,跟在後面的張鐵山剎不住腳,向前撲倒,張鵬見計策得逞,立即順勢鑽入他胯下,將他扛起來,猛地慣在樹幹上。張鐵山被摔得七暈八素,順著樹幹滑到地上時,大腿的麻筋又被重重的踢了一腳,又酸又麻,掙扎了幾下想站起來,又軟軟的癱在地上。
「嘻嘻,你接茬追啊,快起來!」張鵬的臉上掛著壞笑的蹲在他旁邊。
「你…你小子夠狠!」張鐵山氣的得臉色發青,伸手去抓,張鵬輕鬆閃過。
這時,高紅英趕到了,張鵬起身『跐溜』一聲,又鑽進密林。高紅英想扶起倒在地上的張鐵山,卻被一把推開。
「別管我,快追!」張鐵山急聲催促他。
「你行嗎?」高紅英看張鐵山疼得一臉冷汗,焦急地問。
「一會就好,那小子很狡猾,別讓他跑了!」張鐵山強忍疼痛咬著牙說。
高紅英順著張鵬逃跑的方向追上去,林子裡已看不見他的身影。高紅英不得不放慢腳步,邊走邊警惕地搜尋張鵬留下的痕跡。蹤跡時隱時現,高紅英追到一大樹下時,樹下幾行雜亂的腳印分別延伸到不同的方向。
「這小子,準是迷路了,在這打轉轉呢!」高紅英擦擦臉上的汗,鬆了口氣,決定上樹來個『守株待兔』,打他個冷不防。當他攀上一個粗大的樹杈,剛剛隱蔽好時,頭頂傳來話音,「兄弟,不追了,準備在這歇著啊!」
「啊!?」高紅英驚訝的抬頭一看,張鵬正蹲在他頭頂的樹杈上笑瞇瞇的望著他。
「這是誰伏擊誰啊!」高紅英暗自埋怨怎麼就輕易的中了奸計,沒等他想出怎樣反擊張鵬,一隻滿是腳臭的解放鞋在他臉上重重的吻了一下,一頭從樹上栽下來。
當張鐵山一瘸一拐的找到還迷迷糊糊的躺在樹下不太清醒的高紅英時,張鵬已經吃著從高紅英身上收繳的乾糧趕到檢查點。
張鵬打掃完車廂帶著列車員的感謝回到座位時,幾個女生已經洗漱完畢等著開飯了。
「小弟弟,昨晚睡的好嗎?」同座一個大眼睛的女生戲謔問。
「還好!」張鵬隨口敷衍。
「那今晚你還睡座位底下。」身旁坐的短髮女生搶著說,顯然她也是受益之一。
張鵬抬頭瞥了她一眼,沒言語,扭頭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村莊農田。
「王紅,你就知道欺負人!」張鵬對面一個皮膚白皙漂亮的女生替他打抱不平。
「瞧瞧,我們劉倩心疼你了!」王紅打趣說。
「再胡說,撕你的嘴!」劉倩的臉紅了,作勢要打王紅。
……
幾個女生拉拉扯扯,笑鬧在一起,為避免殃及池魚,張鵬又往裡縮了縮身子。
「快看,黃河!」張鵬眼前滾滾的黃河水裹挾著泥沙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向東奔流。
車廂裡響起一片開窗聲,大家紛紛擁到窗前觀看這條哺育了中華民族的母親河。
「黃河你真他媽的黃!」
「黃河好壯闊啊!」……
人們發著各種議論,抒發心中的感慨,車廂裡一片噪雜。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
「明月黃河夜,寒沙似戰場。奔流聒地響,平野到天荒。吳會書難達,燕台路正長。男兒久為客,不辨是他鄉。」一位同學大聲朗誦著這首描繪黃河的名句,車廂裡一下靜下來,耳邊只剩下列車通過黃河鐵橋發出的『轟隆…』聲音,黃河很快被遠遠拋在身後,人們悄悄地回到座位,跨過黃河,家鄉更加遙遠,大家思索著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未來會是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