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春節裡（一）
吳麗雅看著於銘屋內凌亂不堪、臭襪髒衣地亂擺一氣，心想，孤身男人就這德性！她歎息著，並不討厭。直覺正常地開始灑掃庭除，三下五除二搞起衛生來。然後從暖水瓶中倒出熱水，洗了把臉，挽了挽頭髮。閒下來無事。眼光又掃到於銘的那個靠牆角的書櫃，那書櫃架上，也是堆三堆四的。缺乏整體秩序。她掃一眼他涉獵的書籍，偶爾翻一兩頁。
忽然一本橫放的書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書名是毫無趣味的《統計學原理》。問題是書面上又「楚翡」這兩個字，那不是他們辦公室裡的那位模樣挺好看的姑娘的名字嗎？書皮鉛字打的是函授教材。她明白了。興許是這姑娘在參加函授學習，請教過於銘，經常？是了！當然是了！但更可疑的是，書中還露出一張大大的字條一角。吳麗雅貓逮老鼠地立即翻開這一頁，抽出紙條，這是一張對折的32開筆記本紙的一頁，上面有歪扭但卻工整用心的正楷字：於銘哥，特喜歡你，怎麼辦？妹聽你指教。吳麗雅陡然頭皮發麻，接下去看，下面是那熟悉的遒勁瀟灑的筆跡道：小孩子家，懂得什麼？胡鬧！我不能對不起麗雅！你在我眼裡只是個小妹妹，專心學習，否則就不幫你了。
吳麗雅看了，心裡一驚一乍，臉上陰晴躊躇，在屋內踱起步來。
她一向縝密果斷的思維個性使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悄悄拿走這張紙條。她相信於銘對她的感情，但也得假以時日。她單方面決計，今年還暫不考慮要孩子的事，儘管她知道於銘媽媽已經催著他們了。現在她想，她來時的所有猜慮都有一定的道理，好在任何事情，她都有周密準備。
什麼事都不必勉強，而經得起時間打磨的感情才是最珍貴的，她想。她也不必再多加追問，只裝作不知，就算於銘察覺了，他也自然會自我警告。她怕順其自然嗎？自信的笑容又回到她的臉上，吳麗雅站在那裡，猶如一尊南海小觀音。
站在窗前，經原縣這個典型的北京內地小城看起來灰土土的，後街道路上車流川息，人來人往，顯得如此狹窄和擁擠。雖然與三亞市相比，這裡愈顯髒亂和閉塞，也正如於銘的這間單身宿舍。但是，這兒卻仍是她魂牽夢縈的地方啊，因為有他在，金窩銀窩終究不如自己的草窩。
他是自己的男人啊，是貼心的戀人，也是血濃於水般的親人，是她摯愛的丈夫。他們是如此相愛，如此富有青春的激情和幻想。她作嬌作癡，任情隨意；他百般憐愛疼惜，滿是軟玉溫存的體貼，有時她甚至覺得她的於銘竟有女人般的靦腆和細膩，偶爾也有倔強和暴躁。在他不順心、四面碰壁的挫折下，他也會有極度情緒化、歇斯底里般的狂躁，但在她溫柔的懷裡，他必定是一個天使般的安琪兒。她瞭解他，這個可憐的傢伙，原是一個純正可愛、富有激情和詩意的男人。
他放棄了考研深造，一心一意地在仕途上奔波，看起來也是風風火火的一股勁兒，未知能否修成正果。吳麗雅一邊揣想著風車一般努力旋轉的丈夫，一邊愜意地躺在充斥著丈夫汗味的床上，等著他。
只一刻多鐘，於銘就回來了，說忙活完了，已經給侯季靈說了，待會兒就開車來送他倆回家。吳麗雅纏著於銘陪她去縣城的百貨樓和服裝一條街，逛了大半天，給公公婆婆和妹妹各買了一身新衣服。然後匆忙地回到單位，帶上於銘發的年貨，坐上了侯季靈的車。
車上，吳麗雅說：「於銘，咱倆的衣服就以後再買吧，今天只能先盡著咱爸媽和妹妹了，也算是我們倆得一點心意。」
「好、好、好！」於銘傻乎乎地笑了。
「哎呀，於老哥，我真羨慕你呀，這心裡真是不平衡啊！」侯季靈一面開著車，一面嬉皮笑臉地說著。
「有啥不平衡的？」於銘隨口答道。
「有啥不平衡？老哥你艷福也忒深了！你看嫂子這人，又漂亮又賢惠，我嫉妒得沒法說了！哈哈……」侯季靈說到這裡，還拍了下方向盤，作氣急敗壞狀，一面壞笑著回頭瞅了一眼後座上的吳麗雅。
車內發出一片笑聲。
十幾分鐘後就到了街西頭的西坡林。到了家，於銘和吳麗雅再三讓侯季靈吃了飯再走，侯季靈說局裡其他領導還等著用車呢，得趕快走。也沒再客氣囉嗦了。
一家人不用說歡天喜地、噓寒問暖了，就連村裡左鄰右舍也都圍著串上門來寒暄熱鬧。這是北地民風淳樸、古道熱腸。加之大家知道，吳麗雅是個吳儂軟語的天仙似的南方媳婦，可她並沒說普通話，好奇地交流著地方方言，鄰里姑娘、媳婦們都來看她這個新媳婦，好生熱鬧。
於銘和他爸整理屋子，於玲、媽媽和吳麗雅三人在廚房裡忙著包團圓餃子，一面高興地忙活著，一面歡快地說話，彷彿一年、幾十年的話都要一車一車地拉出來。
「麗雅，我的兒，你可讓我們好想啊！」一年未見的媽媽說道。
「是呀，嫂子！這幾天我做夢都夢見你了。」於玲說。
「媽、妹妹，我又何嘗不想你們呀！」吳麗雅笑著說，「去年春節我在這兒，看媽你把我疼的吧，我四手不抬，把我當花供著，還怕吹著、彈著了，嘻嘻！」
「看你說的，誰叫你是我媳婦呢！」
「也算我哥燒高香了，給我娶回來這麼好個嫂子！」
「看你們說的，可別把我誇暈嘍，妹妹，也是你哥他把我迷住了，你問他是怎麼哄我的，得說他的事！」
「唉，銘兒也算是個實誠的好孩子，只要你們倆感情好，在一起投緣，這比啥都好，我這心裡就比吃了蜜還甜！就是有一點，你們長年天南地北的，讓我愁啊！」媽媽慈祥地歎息著，挽了一下花白的頭髮。
「就是呀，怎麼辦呢？」於玲擀著餃子皮兒說道。
「媽媽、妹妹，快別心焦了，我們慢慢想辦法。我有計劃，最多三兩年內，我們會團聚的，放心吧。」
「真的？」於玲高興地跳了一下。
「不是說工作很不好調動嗎？」媽媽眼裡閃了一下，馬上又擔心道。
「工作嘛，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反正我有考慮。」吳麗雅說，「你們別著急呀，我們會有辦法的。」她想說大不了辭職不幹，又怕他們吃一驚，只好等以後看情況再說了。
「乖！你爸媽近來身體還好吧？」於銘媽問。
「還好。」吳麗雅答著。
「你弟弟還在上大學嗎？」於玲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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