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餡餅砸了一下腰 正文 第14章 外婆的一條命
    這邊倪翠回家,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十幾年不見的洪國志出現了,對於倪家而言,當然是大事。倪翠知道母親到鼎逸看望自己的時候碰上了洪國志,母親倪春霞更知道洪國志一定跟倪翠說過話。在眼前這種情況下,似乎母女二人需要溝通一下,就洪國志出現一事進行充分協商。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倪翠和倪春霞兩個人都沒有提,都當成洪國志沒有出現過一樣。做了點家務事,略事休息,就睡了。與往日稍稍不同的是,由於倪翠有傷,做的事情較少。

    有事不說,是不是貽誤了時機?不是。是因為沒想好,說不好、不好說,乾脆就不說好了。母親倪春霞能夠按捺自己的感情,自不消說。倪翠,則因為單親的緣故,性格早熟,也同樣能夠按捺得住。

    父母離異是寫進婚姻法裡的,合法性自不必說。父母離異對孩子的影響,沒有寫進法律,但卻時常被一些人掛在嘴邊。據說,未成年犯罪的60%都來自單親家庭。從這個角度上看,似乎離婚的合法性應該受到質疑。

    電燈點火,其實不燃。單親家庭並不是孩子犯罪的必然溫床。在許多存在問題的單親家庭裡,父輩對孩子的教育是,世界上最大的壞人就是拋棄了家庭的那個負心人,在孩子幼小的心靈裡播下仇恨的種子。對孩子不是過分溺愛就是放縱不管,還時常把對離異配偶的仇恨情緒發洩到孩子的身上。那樣的單親家庭,孩子不出問題才怪了。

    倪春霞不是這樣。倪春霞並沒有在倪翠面前說過一句洪國志的壞話。僅管生活條件不好,但倪春霞一直咬牙堅持過問倪翠的學習。倪春霞的愛感染了倪翠,倪翠沒有把缺少父親的失落轉化為負面情緒,反而比一般孩子更能夠體諒母親的難處。初中時代,倪翠就能夠把自己在外面受的委屈埋在心裡,不向倪春霞哭訴。按捺感情,倪翠早就會了。

    ……

    經過一夜休息之後,到星期六,倪翠就基本上想好了。與母親倪春霞一道,先去超市購物。歸來之後,倪翠就開始說了。

    倪翠說:「媽,我已經辭職了。」倪春霞應道:「哦,辭了也好。」倪翠聽到這個反應,感覺母親並不希望自己與洪國志產生聯繫,感覺自己辭職做得對:「哦,昨天辭職的時候結算了一下。我去拿錢。」不一會兒,倪翠把錢拿出來了,是兩千三百元。多的五百元,是半個月兼職工資。這個,如果按工作日計算的話,倪翠就只上過一天班。溫燕接總時間算,就有將近兩周,約等於半個月了。倪翠並不想貪圖兩百來塊錢的便宜,只是不想過多糾纏,就默認了。

    倪翠的性格源自倪春霞,因而可以想像得到,倪春霞直接把錢收了,並沒有說來自鼎逸公司的錢就是什麼髒錢黑錢的話。

    隨後,倪翠說:「媽,我以前並不知道洪國志是鼎逸公司的董事長。你相信吧?」倪春霞說:「媽當然相信。」倪翠不能確定母親是否真的相信,就表決心說:「以後凡是鼎逸公司的事兒,我都不沾邊。」

    倪春霞沒有應聲,抱著洗衣粉等東西到廚房那邊去了。倪翠就在這邊等著。過了一會兒,倪春霞回來了,說:「小翠,離婚了,我跟洪國志就不是夫妻了。但他仍然是你的父親。」倪翠連忙聲明:「媽說得對。我沒有罵他。我只是不理他,把他當成陌生人而已。」倪翠想要表明的意思是,只認母親,不認父親。

    倪春霞則道:「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應該認他,讓他也盡一盡父親的責任。」「啊?」倪翠一時沒有明白,只說,「這個我得想想。」

    倪春霞讓倪翠認父,是為倪翠著想。昨天晚上,倪春霞的確對倪霞在鼎逸公司打工有點生氣。含辛茹苦拉扯大的閨女,被洪國志摘了果實,自己很不甘心。但靜下來一想,倪春霞就明白了,倪翠的心永遠是向著自己的,是誰也拉不走的。因此,凡是對倪翠有利的,就是應該做的。就算是倪翠繼續在鼎逸公司打工,也是可以接受的。

    倪翠說自己並不知道洪國志的事,說自己已經辭職,並說從此不理洪國志。倪春霞聽了,不僅沒有懷疑,而且非常感動。這閨女,就知道為媽著想。因此,倪春霞就直說了,讓倪翠認父。

    但是,倪翠聰明既不過人閱歷也不過人;想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明白倪春霞的意思。倪翠猜想的是,或許母親還希望與洪國志復合。

    ……

    母女倆一齊動手,午飯之後,家務事基本上就做完了。倪翠就說,自己要出去一趟。倪翠想的是,到鼎逸公司找溫燕,再讓溫燕約洪國志面談。不過,這話可不能對倪春霞講。倪翠說的是,自己交了個男朋友,名叫徐向元;自己要出去約會。

    若放在一般家庭,交男朋友的事,女兒通常是不會主動提起的。倪翠這兒不同。因為倪春霞從來就沒有強行阻止過倪翠的事情,所以膽子就養得比較大了。

    倪春霞聽倪翠這麼說,就問了幾句徐向元的情況。由於真有其事,倪翠對答如流,未露破綻。倪翠出門在即,倪春霞也不便過多地盤問。

    出門沒走多遠,倪翠就給溫燕打電話,很快就聯繫上了。過了一會兒,洪國志的電話就打到了倪翠的手機上。簡單的招呼之後,洪國志問:「你給我多長時間?」倪翠說:「能夠正常趕回家吃晚飯就行。」其實因為倪翠出來的理由是約會,再晚點也可以。倪翠只是不想跟洪國志一起吃飯。洪國志問:「那我們到郊外找家農家樂釣魚怎麼樣?」倪翠說行。

    然後倪翠走了兩條街,到了約定的等候地點。等了六、七分鐘,洪國志來了。開的是一輛越野車。車型,倪翠不熟悉,也沒問。是洪國志親自開的車。

    ……

    一路上,洪國志都沒有說話。這是成熟男人的謀略。女兒給出的時間往寬裡算,約有四小時。若是因為車上話不投機,女兒憤而離開,那就太愚蠢了。

    汽車開得有點兒遠。今兒週末,農家樂生意較好。近郊的農家樂裡面很可能人滿為患。洪國志想找清靜的地方,近郊顯然不合適。

    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置身於以糧為綱的真正廣闊天地了。洪國志停了車,把倪翠留在車上,然後下車找農戶協商。

    真正的農民是純樸的,同時也是熱情好客的。洪國志隨便問了一家農戶,就辦妥了。

    瞧洪國志找的這地方。目的地堰塘,離村莊約五十米。山坡這邊,一大片竹林,圍繞了堰塘的十分之四。另一邊,一條較寬的道路,自圍堰上方通過。洪國志和倪翠自然是到竹林這邊了。

    釣魚竿沒有,只借來了小凳。不過這就足夠了。堰塘裡粼粼的波光,加上竹林的陰涼,足以改善倪翠的心情。洪國志在徵得倪翠同意之後,點燃了一支香煙,然後說:「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談了。」

    ……

    不得不說,洪國志的氣場是非常逼人的。倪翠又再次醞釀了一下,才問:「我想問問,當年你們是因為什麼離婚的。」關於這點,母親倪春霞就只是說,洪國志屬於過錯方。按照倪翠的理解,婚姻中的過錯方,也就是背叛了婚姻,有了婚外戀。所以,後來倪翠一直對婚外戀現象非常抵制。當溫燕告訴倪翠,洪國志是鼎逸地產董事長之後,倪翠立即就質問溫燕是不是洪國志的情婦。

    倪翠並不想問洪國志這個問題。但是,如果洪國志愛上別的女人,那就絕對不可能與母親倪春霞復合。因此,倪翠又不得不問。

    「怎麼,你媽沒告訴你嗎?真是難為她了,」洪國志吐了一口煙霧,續道,「你外婆,就是我害死的。」

    「啊?」這個答案太出乎倪翠的意料之外了,「外婆,不是病死的嘛?難道是……」

    洪國志道:「嘿,你這丫頭,想什麼吶,難道我會殺你外婆?你外婆,是受我的連累,沒有得到及時治療,所以才病死的。」倪翠聽到這兒,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想到,這似乎有點「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意味,並不是什麼真正的錯誤啊。

    洪國志繼續說:「我原來,曾經走過邪路,做的是走私生意。」說到這兒,洪國志望了一臉倪翠的臉色。倪翠並沒覺得不妥,因而臉色未變。人就是這樣,對某些罪行非常抗拒,對另一些罪行又非常容忍。

    洪國志續道:「你外婆是心臟病。當時並不嚴重。也有藥。只要發病的時候及時餵藥,就能沒事。那段時候風聲很緊,我就躲在你外婆那兒。因為我在,你舅舅覺得你外婆有人照看,也就沒有注意了。我呢,前幾次也做得不錯。然後,就在那天……那天,遠遠地,我望見了幾隻大沿帽。我以為是來抓我的,我就逃向了後山……」

    說到這兒,洪國志說不下去了。倪翠問:「剛好那天外婆就犯病了?」洪國志咬牙點了點頭。略停,又道:「其實那幾隻大沿帽並不是來抓我的。唉,若是當日我沒逃……就算是被抓走,又能如何?唉,可是……」

    「嗯,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說了。」倪翠還真的明白了,原來橫亙在父母之間的,是外婆的一條命。這……還真的是無法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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