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清晨,琉堂輝二、琉堂織香以及幾名宗親長老突然拜訪,不言而喻的目的彷彿是大雨將至前的陰霾灰暗。
「小姐,在下已經安排他們在會議室等您。」
年逾七十的古田太郎,已經在琉堂家工作了一輩子,歲月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跡,但卻給了他處變不驚的鎮定。聽著他沉穩的嗓音,詩音也格外的安心。
走進會議室,就像古田說的,諸人好像分兵圍堵般的散座在沙發上。見到詩音出來,幾個長老象徵性的打了聲招呼,單獨坐一張位子的琉堂輝二,彷彿沒看見似的兀自閉著眼睛。類似於掎角之勢的坐姿,讓氣氛愈加的山雨欲來。
「哦,親愛的堂妹。」當詩音落座後,織香一下子過來抱住了詩音,「發生這種事真是太不幸了,那些可惡的小報記者,怎麼敢登出這種消息。」
一副為詩音鳴不平的織香在絮絮叨叨數落記者的不是後,又痛心疾首的做出道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我的執事敢做出這種事,但不管怎麼樣,親愛的堂妹,你一定不能包庇他,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出來,然後跟他徹底劃清界限,這樣,長老們也就能不追究了。」織香哀求般的看向琉堂輝二,「是這樣的吧,爺爺?」
閉目養神的琉堂輝二好像應付任性的孫女一般,隨意的輕哼了一聲,濃重的鼻息跟嗓音混合在一起,也不知是答應還是不屑。
詩音稍微拉開了與織香的距離,保持著優雅的說話語速,「如果連織香都沒辦法知道自己的執事去了哪裡,我又如何知道?所謂的包庇不知從何說起?」
「可是,,你們兩個明明不就是,,,。」織香曖昧的看向詩音。
詩音面色一沉,面帶薄怒道,「那是不實的報答,都是胡說八道。」
「話雖然如此,可是照片上的你們明明那麼的親密。」織香不死心的說著,見詩音沉默不答,她繼續說道,「我知道一定是司馬彥不好,那個傢伙原來欠了很多高利貸,一定是他誘惑你的對不對?哦,,我可憐的堂妹,,何必要為這種男人來違拗長老們的意思呢?長老們也會網開一面啊。」
看著積極遊說的織香,詩音不由的心生不屑,連嗓音也多了幾分冷漠,「不必了,詩音絕不會為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而道歉。」
「親愛的堂妹,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們是來幫助你的呀。」
面對喋喋不休的琉堂織香,心知主人不耐的黑澤秀挺身說道,「織香小姐,很抱歉打斷您的敘述,只是在下聽起來,似乎您已經十分肯定報紙的真實性,請問有什麼依據嗎?」
琉堂織香曖昧一笑,「如此親密的照片,還需要什麼依據嗎?」
「如果說到親密,我倒認為,司馬彥與織香小姐要更為親密一些。」
琉堂織香皺眉,「你在胡說什麼?」
黑澤秀面色從容道,「難道不是嗎?據在下所知,身為織香小姐執事的司馬彥,已經貼身侍奉您一年有餘,在各種舞會中都能見到你們一起共舞的親密,甚至還有在無人處的竊竊私語,相比較起來,詩音小姐與他這種光明正大的模樣,反而顯得更為坦誠,不是這樣嗎?」
琉堂織香神色微變,「你這是在強詞奪理。」
「那你們這種毫無根據的定性難道就不是強詞奪理嗎?」
「混賬。」琉堂織香惱怒道,「你怎麼敢這樣跟我說話,你只不過是個卑微的執事,哪裡輪的到你來說話。」
「很抱歉。」黑澤秀微微彎腰,並沒有因為對方的侮辱而生氣,沉穩的語氣一如往昔,「相對於詩音小姐波浪不驚的坦誠,您的行為更像是被戳中要害後的惱羞成怒。」
「你,,」琉堂織香的神色連連變化,顫抖的肩膀說明她此刻心中勃發的怒火,然而因為黑澤秀的搶白,而不得不壓抑著,神情陰鬱的她不得不向琉堂輝二求助,「爺爺,你快說話呀。」
而詩音更是搶在琉堂輝二之前率先說道,「詩音自問並沒有做錯什麼,宗親長老們與其耗費心血想從詩音身上挖掘什麼,倒不如調查一下,到底是誰刊登了這樣的報紙,這種打算曝光琉堂家的行為,到底存在了什麼樣的目的。」
「誒?」琉堂織香微愕。
話題的矛盾方向陡然偏轉,在場的所有人都顯得措手不及。掌握著全國的經濟命脈的琉堂家族,是隱在政治權力背後,以『幕後操控者』的姿態而存在的,神秘與低調是保護家族的重要手段。相對於本家小姐的戀愛對像問題,這種曝光了琉堂家信息的行為的確是更為嚴重。
所有人的沉默讓琉堂織香內心隱隱不安,她勉強的試圖拉回局勢,「這不就是一個普通記者隨手的街拍嗎?」
「對於一個毫無身份價值的我,記者又何必千辛萬苦的來報道呢?」琉堂詩音發出輕嘲的笑聲,「這種顯而易見的有意行為,實在不怎麼高明,甚至說是愚蠢,簡直就像小朋友笨拙的搬石砸腳。」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形式陡然出現了轉折性的改變。原本一直閉目養神的琉堂輝二也不由的睜開了眼睛,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詩音,褶皺的臉上難掩精明,「即使如此,你與這個執事的事情也要有個說法。再多的巧舌如簧也無法作為依據存在。」
詩音淡淡一笑,「如果您相信詩音,那麼不需要詩音的任何辯解,您也會無條件的支持詩音,但是如果您從心底不打算相信詩音,那麼詩音提供的所有說辭都是不可信的,所以詩音也就沒必要解釋。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一切任憑長老們裁決,詩音絕無異議。」
這種將自己全部交出去任由稱斤賣兩的承諾,彷彿在沉默的空氣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琉堂輝二瞇起了雙眼,看向詩音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探究性的神色,半響過後,他才再次開口,「我很欣賞你的勇氣,那麼,此次事件的處理會在三個月後的宗親長老會議上公佈,希望那時,你會帶著成功的成績證明以及新的解釋。」
「誒?爺爺?」織香驚訝的看著他,這種不知不知是何意義的話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萬分意外。
然而,琉堂輝二完全沒有造成這種意外的自覺,他兀自站了起來,直勾勾的看著詩音,「那是你最後一次證明自己,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唯一的木板,你要好好抓牢了。」
聽不出是諷刺還是提醒,琉堂輝二的言語動作就像他的眼睛一般銳利直接。隨著他的率先離開,原本嚴峻的情形也逐漸輕鬆起來,那種壓抑如雨後陰霾的沉重氣息,也一下子煙消雲散。
一行人的離開與來時一樣的迅捷,離開古堡範圍後,琉堂織香急不可耐的拉住了琉堂輝二,半撒嬌半嗔怒道,「爺爺,你為什麼要這麼輕易讓步?」
琉堂輝二並沒有給眼前的親孫女太多的和顏悅色,反而厲聲說道,「琉堂家沒有蠢蛋,想要什麼就得靠手段去爭取,直到對方再也站不起身來。」
「爺爺?」
琉堂輝二狹長的眼眸射出老謀深算的精光,「即使再矯健的雄鷹,失去羽翼後,也只能仰望著天空長歎。如果不能找到對方的優勢與弱點,那麼即使你成為琉堂家的族長,也最終會被取而代之。」
說完一番寓意深遠的話後,琉堂輝二也不再理會織香,兀自坐進專車內絕塵而去。
留下的琉堂織香憤恨的看向被薔薇花包裹著的美麗古堡,眼底射出冰如利劍的寒光,「琉堂詩音,我絕對不會就此輕易認輸的。」
目送對方離去後,黑澤秀意外的發出感歎,「沒想到輝老爺會就此罷手。」
詩音也困惑不已,「雖然是爺爺的胞弟,但卻深居簡出,即使如此,卻還能擁有如此可怕的號召力,詩音也不太明白他的動機在哪裡。」
「但不管怎麼樣,對於這次的危機,小姐總算是平安度過。」古田太郎指出了最重要的結果。
「這都只是暫時性的,或許他們正等待著將我一次性打到呢。」詩音輕聲說著,轉頭看向黑澤秀,「謝謝你,秀,若不是你剛才的一番話,我還壓不住織香呢。」
「能解決小姐的困擾,是身為執事的職責。」
兩人會心一笑,皆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
「不管對方是警告還是提醒,接下來的日子我要好好加油,盡早做出完美的調香,爭取與湯·克萊爾簽下合約。」甩掉連日來的心裡包袱,內心重新鎮定下來的詩音信心十足的說著。
黑澤秀微微一笑,「那麼,我也將會盡全力協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