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杜慕裳和再雷的死,楚蕾的心態實際是很矛盾的。有內疚,不然不會第一時間往這裡趕,可是心裡又實在是瞧不起杜慕裳。
而那種鄙視,到晚上就更到了臨界點。晚上他們住在夏寒山家,竟然想找一條洗得很乾淨的床單都找不到。不是沒洗,而是她不知道慕裳是怎麼洗的,看著洗了,可是都看不出原先的顏色是啥了。
楚蕾只能打電話讓山上的張家管家,送些生活必需品下來。給夏寒山和啟允鋪了床,就到了再雷的房間,她對孩子的內疚還是更多一些。
想清理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放在再雷的身上,讓他帶走。結果小再雷的房間裡竟然也沒兩件像樣的衣服和玩具。
夏寒山雖然薪水不多,但負擔一個三口之家也不至於這樣吧?楚蕾真的都憤怒了,杜慕裳不能做個好妻子也就罷了,為什麼連母親也不成?
夏寒山也過來,摸著玩具流眼淚,絮絮叨叨的說著再雷有多可愛,有多乖,然後楚蕾和啟允也就知道,這些為數不多的品質可疑的玩具全是夏寒山買的。
兩父子飯後出門散步時,順便在村口的雜貨鋪拿上一樣,就能讓小孩子高興半天,聽夏寒山說完,楚蕾倒真覺得再雷很可憐了,如果按照原著,他應該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孩子。
「對不起!」楚蕾輕輕的對夏寒山說道。
「什麼?」寒山一怔,沒想到女兒會有跟自己說對不起的一天。
「蕾蕾!」啟允生怕初蕾把不該說的說了,急急的想阻止。
「我不該因為一時之氣,把您逼到這個境地。對不起,爸!」楚蕾看看手中磨得有些殘舊卻依然保持完好的玩具,便可知再雷是很珍惜的。
「不,不是,你誤會了!」寒山感動了,眼淚又流出來,急急的擺手,「假如當初我沒有失去財產,慕裳也許能做個優雅的太太,家裡會請傭人,家也不會像這樣,而再雷的生活也不至於這樣。可是那和我在家裡有什麼區別?我喜歡這裡,我也喜歡帶著再雷去村口的小雜貨鋪,跟店主阿土伯聊會天、喝杯茶,看再雷跟阿土伯的孫子一起玩泥巴,真的很好,就像你爺爺當年那麼對我。」
寒山抹了抹眼淚,「我不後悔離婚,真的,也不後悔失去財產,我也不後悔有再雷,但我後悔失去你,後悔為什麼再雷的媽是杜慕裳。」
「爸!」楚蕾輕拉著寒山的手,有些哽咽。
「是真的,你媽其實跟張先生更合適,我在她面前總覺得抬不起頭來,或者自慚形穢。我也知道對不起你們,這幾年我也想了很多,我不記得你什麼時候第一次說話,你什麼時候學會走路,你上學第一天是什麼樣子,還有家長會,我好像從來就沒時間去。我常說你是我的命根子,可是我對沒有給你足夠的時間和愛,卻還埋怨你媽媽,不肯為了我再生一個孩子,不肯為你有個伴,再生一個孩子……我現在有時間陪著再雷一點點的長大時,我才知道,一個孩子的成長真的要付出很多時間與辛苦。現在再雷走了,沒有帶著一絲人世的污濁而去,他還是小天使,他還可以再投生到一個更好的人家,有全心全意愛他的父母,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雜事,他會幸福很多的。」寒山倒是明白了不少,只是一切都結束了。
但這也讓楚蕾更為內疚了,再雷不再是一個名字,而是個活生生的小孩了,一個會玩泥巴,會愛惜玩具,會讓父親快樂的小孩。
於是楚蕾也就更糾結了,她怎麼來一分為二的看待這件事?
再雷是小孩子,不用辦葬禮,因為不吉利,按規矩,夏寒山都不能出現,因為讓白頭人送黑頭人是為不孝,所以從火葬場出來,楚蕾和啟允就抱著小再雷的骨灰去了靈骨塔,選了個好位置,又以再雷的名義添了香油,請法師為其超度。寒山就只能在寺外流眼淚。
而葬禮指就是杜慕裳一個人的。以寒山的脾氣,他根本就不想給她辦,直接燒了,找個地方埋了算了。還要以夏門杜氏的名義入葬,真像殺了他一樣難過。
在他看來,若不是她帶著再雷出門,怎麼會遇到車禍,要遭報應她一個人去扛就是了,為什麼要帶著他的兒子?
那怨恨啟允和楚蕾排解不了,也不想排解,基本上他們對杜慕裳也無愛。他們是知道真相的,事實上若是那天杜慕裳不帶再雷去,一切也許就真的不會發生,畢竟對國安局來說,只了除去一個國奸,沒有必要特意還要殺死兩歲多的孩子。
可是當初的事情鬧得那麼大,現在草草的了事,別人不會夏寒山心狠。而只會說,夏初蕾沒人情味,不仁、不孝。連死者為大的道理都不明白!
夏寒山想想也是,自己又沒離婚,怎麼說也是繼母,不能讓她臨了還再害一次初蕾,也就只能同意,但推說傷心過度,打死不出來了。
葬禮其實並不複雜,就是費時間,雖然啟允不知道規矩,但古家還是有能幫得上忙的人。按著台灣的老規矩,母子同喪,是極不吉利的事。於是請和尚,做法事,請風水師找好風水寶地都費時不少。
當然也費錢,夏寒山沒錢,他也想不到要花這個錢,他根本就不想理任何關於杜慕裳的事。
啟允當然也沒往上面想,他來了,自然是他花錢,怎麼說也是岳父,這是女婿的本分。
但楚蕾卻不能不想,第一天刺激大了,於是什麼也想不到,只是專心的當了一天清潔工,睡醒了,錢的問題就擺出來了。
她有薪水,但沒取過,不知道有多少;花錢這事,念蘋對她是極寬鬆的。所以她的戶口裡總有一筆足夠她花銷的費用。
念蘋結婚後,便和有根商量把她名下的一些物業轉到了楚蕾的名下,怎麼說也是要結婚的人了,總不能什麼也沒有。
有根倒不是瞧不起念蘋,但實話實說的跟念蘋說,她手上的那點物業還真不值什麼,轉到初蕾的名下,對她的婚事其實也是幫助不大的。
但想想也是慈母的一份心事,於是找律師幫她辦了。他自己又添了點,阿公知道,也添了點,所以基本上楚蕾此時名下的物業倒是不少。
但問題是,楚蕾還真不好意思用念蘋和有根的錢來給杜慕裳辦喪事。看啟允這麼隆重,估計預算還低不下來。她用哪筆錢來補這個窟窿?
「想什麼這麼出神?」啟允進來通知她要出去了,「過會要出去了,杜雨婷出不來,就只能以你的名義來主祭,爸媽也來了,張叔他們送了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