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與傳奇有染 上卷 第三章 誰翻樂府闌珊曲
    送走小飛,路哥回到辦公室。

    都叫他路哥,也不過三十餘歲,屬於面相老成,沉穩內斂的類型。未婚,沒有長期女友,其實不要說長期,就連關係稍嫌曖mei的女孩在路哥的生活中都鮮有出現。人家都說路哥鐵石心腸,不近女色,路哥聽見就笑笑,彷彿是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

    對於愛情,他視為奢侈品:有最好,沒有也能活。隨緣,但不是說不努力。如果真能碰到命定的那一個,他會讓自己燃燒。在這個年紀,需要的不是幻想,是等待。

    時間還早,路哥下樓去整理凌亂的網吧,這是早年間養成的習慣,從開網吧的第一天開始,就天天如此。

    剛開始的時候是因為生意平淡,捨不得請保潔員,凡事親力親為,能省則省。

    那時候規模很小,在一處臨街樓的一層,租了一個小門面,擠在雜貨鋪小飯館的中間。面積大概有個30平米,挨挨擠擠地擺了十幾台機器,坐滿人的話,這邊的人都能聽到後邊電腦裡傳來的聲響。

    人手不夠,說是老闆,與打工無異,雖然很辛苦,卻很充實,若是頭一天生意好,第二天都會特別有勁。因為他總是鼓勵自己,總有一天會變好的。

    來上網的除了周圍小區的年輕人,基本上都是隔壁大學的學生,課餘,他們都在玩一個叫做傳奇的遊戲,聚在一起,熱烈的討論,然後全神貫注的盯著屏幕,緊張的按鍵,握著鼠標的手心微微出著汗。有時候興奮地大叫,有時候鬱悶的半天不吭聲。若是到什麼險要的地圖打BOSS,一群人都會圍在後邊指點,出主意的人往往因為意見不合而爭執,很是投入且熱鬧。

    看的多了,對那些小小的人兒也有了興趣,空閒的時候,也試著玩玩,打發時間。

    網吧老闆玩傳奇,既有作案動機又有作案條件,更具備作案工具,似乎是最正常的了——路哥常常自嘲。

    無意中被常來的學生們看見,平日不過是點個頭,說句「老闆,兩個小時。」的交情,現在陡然熱絡起來,有了很多的共同語言,他們有的大談三種職業的優劣,有的傳授PK的心得,路哥虛心地全盤接受,並且應邀與他們玩起了一個區,並且連帶著網管,也先後加入了傳奇的陣營。

    那些學生裡,就包括小飛。

    他們是很好的哥們,大概有十幾個人,因為傳奇上的肝膽相照,比尋常同學的感情又深了幾分。

    其中還有三個女孩子,乖巧可人的貝貝,伶俐活潑的小西,還有嬌蠻可愛的寧寧,傳奇本是供男人征戰廝殺的遊戲,因了女孩子的出現,多了恬淡而絢麗的顏色。更何況她們是那麼的可愛,勿庸置疑,她們是大家的小公主,無論是遊戲裡,還是現實中,都被讓著三分。

    路哥比較中意道士這個職業的不溫不火深藏不露,沒有戰士張揚跋扈的暴戾,又不是法師那樣的脆弱貧血。這是個中庸的角色,堅韌執著,不容小覷。

    無為,無所不為——頗符合路哥的性格。更何況道士比其它職業,多一個忠實的夥伴——寶寶。

    剛開始玩,都要走漫漫練級路。級別是一切的前提,沒有級別,就沒有一切。路哥對這一點,審視的非常的清楚。

    道士的成長之路都差不多,帶狗之前,路哥都泡在比奇的殭屍洞。殭屍的經驗不錯,而且易打,重要的是爆的錢多,可以供小飛他們買藥修裝備。

    比起道士,戰士和法師都是燒錢的主,戰士修一次裝備,法師買一次藥,都足以讓一個窮人花光所有金幣。可以說,每個戰士的背後,都有無私奉獻金幣的道士存在。當然,一個人闖蕩天下,無親無故的例外。

    那時候38級升40級的經驗簡直像是天文數字,很多人都停留在了38級這個位置,不再升級,而是暢快地闖蕩瑪法,就像小飛他們。直到重裝上陣,才重新掀起一輪練級的大潮。

    平日裡,若他們有時間有興致,也會帶路哥去豬洞燒燒豬。

    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一個人,他整日混跡殭屍洞,陰暗的狹路,不時有人迎面而來,再擦肩而過。每一條路上都有不同的人,誰也不會對誰注目,因為都是過客。

    最初,路哥碰到小戰士引一堆怪站在中間疲於抵抗,還認為對方處境危險,會衝上去為人家「解圍」,被對方誤解為搶怪,脾氣暴躁的會立刻調轉矛頭不殺怪改殺人,脾氣好點的也會罵上幾句三字經。久了,路哥明白,每個人都很堅強,不需要無謂的幫助。

    遇到有人要求組隊,路哥也就組了,依舊不說話,默默地用降魔砍,用符砸,常有人疑惑,「你不會打字?」路哥不解釋,只是打一個「防」出來,惹對方發笑。

    從帶上骷髏寶寶開始,就盼望著什麼時候一揮手,能召喚出一條火紅的神獸。他並非所有道士所幻想的——帶上神獸耀武揚威招搖過市,只是喜歡那通體的火紅,像朝日的色彩。

    道士帶了狗,就不是人,是神!這是小飛對他說的,雖然他年長,但是在傳奇面前,很多東西,都是小飛教會他的。這是一個憑實力說話的世界,打破了現實的年齡的壁壘,級別高的是大哥,級別低的是小弟。這也是一種排序,以異於現實標準的排序,雖然簡單,卻也實際。

    每天晚上,路哥都在傳奇中渡過,若是沒有空機,路哥就站在小飛他們一群人的後面,看他們PK,或是打裝備,他看得津津有味,非常開心。

    某次,路哥被過路的戰士追殺,對於這樣的事情,路哥很是看的開,弱小勢必要受欺負,若想頂天立地,只有讓自己先強大起來,無論是現實還是遊戲莫不如此,他飛了個隨機,重新招出骷髏,繼續打怪。孰料他的大度,換來的是對方的囂張,再狹路碰上,那人二話不說,當頭就砍,路哥只想繞過,對方卻不肯,八荒舞的更加凌厲幾分,既然如此,路哥也就不躲,迎了上去。本來戰士和道士打,吃虧得肯定是戰士,因為耗不過,可是那人卻喚了幾個人來幫忙,路哥立時處於下風,正在疲於應戰,被小飛從背後看見,立即從遙遠的封魔谷趕了過來,裁決舞得密不透風,直把對方打的丟盔卸甲逃竄而去。打完來不及多說,交給路哥幾件道士裝備,又匆匆回封魔殿打教主去了。

    終於到了35級,其間的艱難與辛苦是每個玩過傳奇的人都必經的,要耐的住寂寞,要忍的住辛苦。狗書是小飛給自己準備好的,據說打了好幾個禮拜才搶上了一本,是市面上有價無市的東西。

    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不會理解,一本狗書,幾乎是每個道士夢寐以求而不易獲得的東西。甚至比日後剛出來的獅子吼,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小飛大方不當一回事地將書交給路哥,嘴裡還在調侃,「路哥,帶了狗,我們就跟你混了啊!哈哈!」

    路哥由此看出,小飛的熱心、豪爽與義氣,並且開始了長達數年的友誼。

    35級那天,路哥召喚出第一隻神獸,神獸搖頭擺尾地在他身邊轉圈,應該是興奮的時刻,他心裡卻有點異樣的情緒,天天跟著自己的骷髏寶寶,彷彿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夥伴,陡然換作神獸,心理上一時難以接受。

    身旁的朋友們卻開始祝賀,畢竟帶狗是值得恭喜的大事,吵吵著要他請客。

    「沒問題,一起去吃宵夜!」長久的相處,彼此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路哥喜歡這群單純明朗的學生,就像是從前的自己。

    正要下線,突然發現狹路的另一端,有個穿著輕盔的女法師,被突然刷出的殭屍團團圍住,她徒勞地扔著小火球,幾乎沒有招架之力,可憐的幾十點血迅速下降,已經命懸一線了。

    路哥下意識地,飛過去一張符,用群體隱身術將她籠罩起來,失去了攻擊目標的怪物慢慢散開,做了他的神獸的美味。而他,遠遠地給她加血,平日裡,路哥遇到這樣的情景,也會熱心地為別人加血,可是今天,也許是適才的莫名感傷,也許因為這個女孩的堅強與倔強,他格外小心,生怕驚嚇了她,這個名田田的小法師。

    田田一直沒動,治癒術的光環一圈圈地在她頭上環繞,清脆的聲響,像是一段風鈴。

    「為什麼不飛?」路哥淡淡的問。

    「忘帶了。」她淡淡地答。

    路哥不易察覺地歎口氣,走過去,交給她一個回城,一包隨機,她接受了,但是說:「我買。」真是奇怪的一個女孩,這種隨手可以扔掉的東西,還需要這麼鄭重其事嗎?

    不等她再說什麼,直接按下了OUT,出去和大家宵夜。

    「路哥早!」翎子的一聲招呼打斷了路哥的回憶。

    還沒回過神,路哥猛一抬頭,看見翎子,不由恍惚了一下。這個秘密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翎子和田田,長的有幾分相像,清秀的瓜子臉,一把黑亮的頭髮簡單地紮成馬尾,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不一樣的是,田田沒有翎子的明朗,她的眉宇間總是隱著憂鬱。如果說翎子是一片晴天,那麼田田就是漫天紛飛的細雨。

    「早!」路哥努力甩掉腦子裡紛雜的想法,轉身上樓,想起來老海今天要來送貨,叮囑翎子:「等老海來了,說我有事找他。」

    「知道了。」

    過了沒一會兒,聽到樓道裡有人大聲說笑著上樓,知道是老海來了。這個老海,多少年了,還是改不掉這個老是乍乍呼呼的毛病。

    也不敲門,老海直接推門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外邊冷的能凍掉鼻子。資本家就是可恨,自己躲屋裡暖和,讓貧苦大眾給他一大早送貨。把好煙拿出來,也讓咱們打一回土豪,分一回田地。」

    路哥扔過煙,示意他打火機在茶几上。

    「算了不批評你了,你也算不上資本家,頂多是一個土財主,還是不近女色那種。沒勁!」

    路哥等他說完,不說完,老海會不舒服的,他拿起茶杯,用眼神詢問老海,要不要來一杯。

    「找我有事?我還得給別人送貨呢,趕緊的。」老海急著要走。這個批發商店的老闆,專做食品和飲料,生意做的紅紅火火。當年也是老路的一個網管,後來通過朋友代理了幾個飲料品牌,老路借了一筆錢給他做啟動資金,開起了現在這個批發店。

    「小飛回來了。」等老海不再說話,路哥才告訴他這個消息,並且預料的到,他會如何興奮。

    「小飛?!」老海不敢相信,「他不是出國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碰到的,他說回來工作,大概不走了。」

    「靠!居然不叫我,你真夠意思!」

    「光顧高興,一下給忘了。」路哥對老海解釋,「不是故意的。」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反正你心裡根本沒哥們。你替我約一下,咱們好好聚一次。把以前的兄弟們能聯繫上的都叫來。」老海起身告辭,「我得走了,夥計請假,我得頂上,還有三家的貨沒送呢。」

    走了一會,又急沖沖地跑回來,撞開門,說道:「前幾天我在街上,看到傲天跟媳婦逛街呢,這小子,什麼時候結婚的也不通知咱們。也有兩三年沒見了,他一直問你的情況,說過幾天來看你。給,這是他電話」老海威脅道,「再不叫上我,你可等著!」

    老海走了,路哥在日曆上做了個標記,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過去的這兩年時間,並不存在,縱使如何的不通音信,再次相逢,只需要一個笑,就能把斷開的感情,重新連上,斷開的時間,重新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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