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桃花逐水流 第二卷 四十八
    又是草長鶯飛的時節,為了激勵無所事事的武將們,唯賢堂開辦了一場射箭大賽。

    練武場上的武將分作幾批,前面均是一人多高的箭垛,連文人學士也在旁圍觀,不時爆出連珠彈發的喝彩聲。

    定靶射箭是最普通不過的比賽,一人站在百步之外,手執弓弩,射中靶心即為勝算,再分別增加到百五十,兩百步,以此累計。

    最熱鬧也是最考驗精湛武藝的是騎射,所以這邊很快就聚集了唯賢堂所有的人,上至兩位主人,下至婢女奴僕。

    一聲馬嘯,不遠處傳來錯落有致的馬蹄聲,那黑馬皮毛光亮,一開始就非常搶眼。眾人再一望這馬上的持弓人,都不約而同齊聲讚歎起來。只見他雖然身穿最普通的武將服飾,但神情倨傲,英偉超群,就算是馳騁沙場的大將也不過如此氣勢。

    只見他雙腳一緊,牢牢夾在了馬匹之上,左手反身拿出一張巨大的弓弩,右手一併就取了三支箭。接著身直挺立,弓弦嗖嗖嗖連響三下,三枝勁箭如流星般疾馳而去,第一枝正中二百步外的靶心,接著後兩枝接二連三,準確地插入前一箭的箭尾,三支箭生生地連成了一串。

    圍觀者看得如癡如醉,轟然叫好。

    晴嵐在一旁也看得癡了,如此神乎其技的箭術,不是親眼看到,怎也不肯相信。她向來就對草莽英雄情有獨鍾,覺得只有這樣的男人才稱得上霸氣,此時此刻,她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中場休息間,一干僕婢端著茶水上前慰勞,晴嵐藉機終於看清了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武將。

    除了許文翰,誰還能做到這般飛揚凜凜?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巍峨如玉石之將崩.

    晴嵐沉緬於這樣的氣勢當中,再也無法自拔。

    毫無疑問,這次的比賽,讓所有人都記住了他——許文翰。

    文翰打來清水,正準備洗刷滿面的風塵,只見一名婢女打扮的姑娘迎面而來。她唇紅齒白,纖腰盈盈一握,走近一看,更是人比花嬌,媚艷無雙。

    姑娘走近文翰身邊,施施然開口道:「許大哥,晴嵐有禮了。」這唯賢堂沒有任何官職,所以也不便稱呼,為簡潔方便,除了幾位主人,其他一干人都是兄弟姐妹的稱道。

    文翰道:「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晴嵐道:「許大哥的箭術舉世無雙,又有誰人不知,方才在射擊場上,看到許大哥的驚世之舉,實在令晴嵐大開眼界。」說罷再次道了個萬福。目光流轉,靈秀之氣撲面而來,

    文翰淡淡笑道:「謬讚了,不足為道。」

    晴嵐柔聲道:「我常在堂內照應著,許大哥無論有何事,都可以吩咐我,不當周全之處,還望擔待。」

    文翰見她雖是侍婢模樣,但落落大方,儀態萬千,與他在宮中所見的那些宮女,實在是有天壤之別,不由增添幾絲好感,當下神情緩和道:「如此,就有勞了。」

    晴嵐略一欠身,輕移碎步離開了。偷偷回頭一望,文翰依舊在打他的水,未曾多看一眼。

    「不為美色所癡迷,實在是人中丈夫。」晴嵐心道,這堂內的年輕男子,可是有好幾人一見她就目不轉睛的。許文翰,他還真是特別。

    接下來的幾日,晴嵐都留心著文翰的一舉一動,他很勤奮,每天都是第一個到練習場的人;他很喜歡看兵書,不像其他武將那樣重武輕文;可是他也很奇怪,很少與別人說話,總是沉默寡言,有時還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悲傷的情緒。這種悲傷映襯在他那張剛烈的臉上,反而有一種令人憐惜的感覺。

    晴嵐越留意,就發現自己陷得越深。短短幾日,就開始每時每刻想念著,想他的英武,還有他那莫名的傷感。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晴嵐收拾好衣物正要回房,卻見到院中有一個人佇立在那兒,紋絲不動,彷彿入定了一般。

    她很好奇,走近一看,竟然是文翰。他緊握著劍鞘,昂然立在雨中,雨水順著他剛毅的臉流了下來,他卻彷彿一尊石雕一般動也不動。

    他到底怎麼了,為何要在這兒淋雨呢?晴嵐一時有說不出的心疼,忙拿了傘,小跑到他面前。

    「許大哥,快回房去吧,現在雨很大。」

    文翰似是突然回過神來,喃喃道:「不妨事,我想在這裡靜一靜。」

    「你可以到屋簷下去,不然會生病的。」晴嵐很焦急,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

    「我沒事,只是想在雨裡冷靜一下,請自便吧。」文翰冷冷道。

    晴嵐無可奈何,輕輕咬了咬唇,用傘為他遮住了雨,陪他一起在雨中站著。

    不知過了多久,文翰忽然轉身就離開了,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真是個很奇怪的人。

    第二天再遇到他,他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依然是那樣漫不經心。如果說晴嵐對他原本只是傾慕的話,現在反而多增加了一種憐惜,他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何會這樣悲傷?

    大雨下過幾天之後,天空出奇的晴朗,夜晚,晴嵐又習慣地來到東廂院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果然,文翰正坐在台階上,仰頭凝望著星空,眼神有一種很少見的迷茫。

    晴嵐見他難得這樣溫和,便小心翼翼走近他身邊,「許大哥,你在看什麼?」

    文翰似乎今天心情好了一些,他微微揚了揚嘴角,目不斜視道:「你知道仙後座嗎?」

    晴嵐迷惑地搖了搖頭,「是什麼,能告訴我嗎?」他真的很少這麼溫和地說話,讓晴嵐內心欣喜不已。

    他沒有說話,半晌才低下頭,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奇怪的落寞,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許大哥,」晴嵐柔聲道,「我知道很多人的背後,都會有令他難忘的,痛苦的回憶。可是,既然已經過去了,為什麼不試著放下,壓著這麼沉重的包袱,會錯過很多更有意義的事情,不是嗎?」

    文翰悵然道:「如果真的可以忘記,那該多好。可惜——」他低下頭,再次變得沉默起來。

    半晌,文翰突然輕輕道:「謝謝你一直陪我坐在這裡。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再這樣陪著我

    了。」

    「如果你願意,晴嵐可以天天陪著你。」她溫柔地看著他,目光裡除了深情,還有崇拜和欣賞,文翰轉頭,四目相對,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快要心動了。

    只是腦海裡又出現了那個身影,他無論如何,也抹不掉的身影。

    他又轉回了頭,「我明白你的心意,除了抱歉和謝謝。我想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晴嵐一抹溫柔瞬時凍結,但很快,她又堅定道:「我知道許大哥現在還放不下,晴嵐願意等待,無論多久。」

    文翰神情依然冷冷的,再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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