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昭儀慵懶地坐在梳妝台前,雖然憑借父親這禮部尚書的官職,入宮為妃,可她在這三宮六院之中著實平庸得很,皇上只迫於父親的情面來過這裡兩三次,便沒有再來探望,讓她好生的煩躁,只好每日對鏡顧影自憐,只歎福薄。性情也越來越暴戾,動輒就拿下人出氣,是出了名的難惹。
唯雜役房的管事潘大娘投其所好,知道她深宮寂寞,不時帶些所謂自己的兄弟入宮拜會,為她消遣,這才作了她的心腹,不時得些好處。
自打文翰第一次過來送信,這潘大娘就瞄上了,之後幾次三番暗示,文翰卻不識抬舉。昭儀漸沉不住氣了,才親自對他軟硬兼施。
一想到上次出氣的機會就這樣讓語彤破壞了,昭儀便恨得牙癢,無處發洩的怒火讓她對語彤愈加折磨。這一天,她又無所事事,尋思著再給語彤找點什麼碴兒來消遣。
語彤自來到她的聽雨軒,雖事事由著她擺弄,卻不卑不亢,即便她發狠了讓人賞了她幾大板子,她卻也是咬著牙撐住,不喊半句軟話。對這樣的硬骨頭,昭儀倒是來了興致,每天變著法兒使壞。
這一日正是春寒正濃,屋外濕冷,昭儀讓語彤拿了她的幾件珠釵到瀑布水池邊清洗,說是交給別人不放心,又說用池水洗首飾乾淨不掉色。
語彤由著她使喚,將珠釵拿到池邊。池水仍是冰冷徹骨,手剛伸下就不禁打了個寒噤,但她還是用絲巾沾了池水,坐在池邊仔細擦拭起來。一陣陣寒風撲面而來,帶著水珠的濕霧,讓她幾乎將牙關咬碎。
辰妃一直關注著語彤在這裡受的罪,當碧兒將語彤在池邊洗珠釵的事情告訴她後,辰妃又心疼又惱怒,讓碧兒去問語彤需要怎麼樣的相助。片刻碧兒回話,說語彤只有一句回復,請娘娘讓雲浩想辦法,只要救她出宮,無論任何代價。
辰妃仔細思量,也許還只能問雲浩的幫助。便教碧兒盡快傳話過去。
語彤在池邊洗到傍晚,昭儀才命人喚她回來,果然一進門,語彤就再也支撐不住暈倒了,昭儀令人將她扔在柴房裡,說是怕風寒會傳染,便不再顧及她的死活。
也許是暖春到來,語彤在柴房發了幾天的燒後,竟然奇跡般好了。她走出柴房,屋外和熙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忽然有一種想大笑的感覺。
記得在現代時,她是媽媽的掌上明珠,媽媽總是怕她碰了摔了病了,對她像寶貝一樣的侍候著。又有誰曾想到,她在這古代,活得卻像是打不死的小強一般,看來媽媽以前的小心都是浪費了。她就憑著這幾張冰冷的床板,還有潘大娘假意送來的幾塊冷飯,熬過了這冬天的最後一次肆虐。
在黃昭儀驚奇的目光中,語彤繼續默默地堅持著她的不卑不亢,彷彿岩石一般的堅硬。黃昭儀和潘大娘兩人一尋思,對於這種軟硬不吃的傢伙,最重要是看看什麼是她在意的,人只怕沒有在乎的東西,只要有了,就成了軟肋。
幾天下來,潘大娘看到語彤偶爾會翻出隨身的包袱,取出兩隻鞋子模樣的物什出來看,看一會兒又發一會愣,憑她的直覺,這東西一定是她的寶貝沒錯。於是趁著語彤幹活的時候,偷了出來,交到了黃昭儀手裡。
果然,當語彤看到自己心愛的鞋子被黃昭儀扔進火堆,而自己又被潘大娘鐵鉗一般的手抓住時,她再也忍不住了,扭動著身體憤怒之極地大喊道:「放開我,你們這兩個壞女人,醜八怪,不要燒我的鞋子,我會殺了你們的……」
看著鞋子一點點被燒得面目全非,語彤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脫開來,她不顧一切地扒來火堆,任由尚未燃盡的火焰灼傷著自己。眼淚剎時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這是她來自現代的唯一一點留念,靠著這一點信心,她才能堅強地活下去,每一次受到挫折時,只要抱著鞋子,回想起家的溫曖,就會重新燃起生存下去的希望。如今,這一點精神裡的支柱,就這樣被人毀了,她怎麼能不心痛,不憤怒!
語彤抬起頭,淚流滿面的臉上印著火一般紅的仇恨,她僵直地站了起來,突然發了狠一般操起身邊的木凳,向黃昭儀沒頭沒臉地砸了過去。黃昭儀躲閃不及,額頭上重重挨了一下,頓時鮮血直流。她一見流了血,立刻嚇得暈了過去。
潘大娘在一旁也嚇傻了,半響才大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