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夫,我就送你到這裡了。路上小心。」蘇昴小聲的說道。
「蘇昴,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葉信梧走出電梯,回頭看著蘇昴,覺得自己應該再說點什麼。看到蘇昴的反應,她多少感覺出當年修明必定做過什麼傷害過蘇昴的事情。可修明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即使察覺出自己的行為其實是重新揭開蘇昴的傷疤,卻還是想勸蘇昴去見修明。
「葉大夫,你回去吧。」蘇昴伸手使勁的去按電梯的關門鍵,覺得右手疼的像是要斷掉。魔鬼的頭好像重新顯露出來,猙獰的吐著蛇樣的舌頭,輕笑著證明著它的存在。蘇昴不敢置信的使勁眨了眨眼,可睜開眼睛手背上的惡魔卻依舊在吐著信子。右手開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蘇昴下意識去找自己的包,卻想起自己的包還放在辦公室裡。
「等等,你的手沒事吧?」葉信梧看見蘇昴有些不對勁,擋住即將合上的電梯門想進去看她的右手。
「葉大夫,先走吧……求你了。」蘇昴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想些其他的事情,忽略掉右手的疼痛。
葉信梧被蘇昴話語裡的悲傷震懾住了,她默默的鬆開了手,任由電梯門合上。我真是混蛋!她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心裡充滿了內疚,她真的沒想到蘇昴會這麼抗拒。要是知道只是提到修明就會讓蘇昴如此痛苦,她絕對,絕對不會……不,她恐怕還是會把修明的願望說出來。她喜歡蘇昴,像任何朋友那樣,希望她幸福。可是她同樣不能看著修明在床上念著蘇昴的名字孤單離去卻什麼都不做……說起來,修明這混蛋到底做了什麼事情?會讓蘇昴這麼難過呢?
也許一開始自己就搞錯了方向,葉信梧猛然醒悟過來。她完全應該先從修明那裡瞭解事情的經過,再來找蘇昴。要是他真的是個負心漢,那她也要先替蘇昴罵他幾句才行。葉信梧打定主意,大步走回家,心想明天早上一定要去找修明問個清楚。
蘇昴跌跌撞撞的衝回辦公室,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顫抖著翻出自己的藥,直到藥片被送進胃袋,才總算找回理智。
「你沒事吧?」
「發生什麼了?」
「不要緊吧?」
大家紛紛關切的問道。
「我要先走了,有點累了……抱歉。」蘇昴匆匆收拾好東西,努力扯出笑容。
右手雖然停止了顫抖,卻還在用疼痛任性的證明自己的存在,腦子裡想起的全是這幾年她強迫自己遺忘的片段。她知道現在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專心工作,萬一情緒崩潰時也只會給別人添麻煩,還是離開比較好。
「別跟上來,我想一個人。」蘇昴衝著想要跟著離開的孟裳笙搖了搖頭,「給我自己一點時間,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孟裳笙轉頭看向何野,試圖尋找幫助,而何野卻揮揮手,讓蘇昴離開。孟裳笙歎了口氣,坐下來翻出很少使用的手機,找出上次葉信梧輸進去的手機號碼,猶豫了很久才發出一條信息。
因為不想回家,所以蘇昴只是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走。這城市的好處之一就是很安全,即使天黑了也可以放心的一個人待著。雖然是公司附近,但是她平時懶的出門,所以街上亮著霓虹燈的店面只是看著眼熟,並沒有真正熟悉的店。天上黑濛濛的看不見一顆星星,街邊的燈火倒是足夠明亮。大概是右手疼的過分的關係,眼睛裡漸漸的就蓄滿了水光,什麼路燈、紅綠燈、廣告牌上的光,都漸漸暈成了明亮的光圈。
也許喝一杯就會好起來。
蘇昴抱著這樣的心思,揉揉眼睛開始在四處搜索酒吧的影子。這地方算是較為繁華的地段,所以酒吧之類的地方不算少,蘇昴挑了間看上去最安靜的小酒館,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間叫結緣的酒館雖然很小,裡面卻放著一隻超級大的水族箱,兩條五彩斑斕的大魚慢吞吞的在水裡游著,時不時張嘴吐兩個泡泡。水族箱的對面是個小舞台,有個中年男人低頭撥著木吉他,輕輕哼著歌。吧檯裡站著的酒保個子小小的,衣服和水箱裡的大魚一樣五彩斑斕,一邊擦杯子一邊跟著彈吉他的人唱。因為一個客人都沒有,所以酒吧裡除了水族箱的聲音外,就只有那兩人的歌聲。
蘇昴覺得吧檯裡的酒保看著特別眼熟,可腦子太亂,手背太痛,實在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但她現在迫切需要的只是酒精,也就沒有在意。酒保拒絕為她調一杯長島冰茶,執意推薦給她從未嘗試過的酸梅伏特加,蘇昴猶豫了一下沒有反對,只想著趕快讓酒精進入血管,安慰手背上獰笑的骷髏頭。
「絕對會喜歡的。」酒保遞過杯子,笑的特別燦爛。
蘇昴努力的衝他笑笑,端著杯子走到角落裡,挑了個背對門口的位置坐下。她大口的喝下杯子裡的酸梅伏特加,靜靜的聽著舞台上的吉他,右手的疼痛終於漸漸消失了。蘇昴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去摸自己的右手,手背上凹凸不平的疤痕,告訴她惡魔已經消失了,可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出現。
和修明分手的那天,蘇昴去紋身店紋了一個骷髏頭在手上。不是所謂報復,她只是想讓口吐毒蛇的惡魔,提醒自己不要再白癡的去相信魔鬼的誓言。而她也的確做到了,即使手上的紋身已經變成了月白的疤痕,她也再沒相信過那些奉承討好的鬼話。蘇昴在相信自己不會再被欺騙時,就除掉了手上的惡魔,畢竟帶著紋身找工作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但每當想到任何和修明有關的事情時,她手背上那原本是紋身的部分,就會立刻疼起來,提醒她當初犯了怎樣的錯誤。
藉著昏黃的燈光,蘇昴仔細的看著自己的手背,心想,這明明是用來保護自己的東西,怎麼現在反而開始折磨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