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遠東的欣欣向榮不同,九月末的莫斯科上空,凝聚著厚厚的一層陰雲,受到克里姆林宮與代表會議鬥爭的影響,這段時間以來,莫斯科市內的暴力事件不斷,支持代表會議的民眾與支持克里姆林宮的民眾在進入九月下旬以來,連續發生了六次大規模的暴力衝突,數百人的傷亡向人們昭示著一點:深層次的政治危機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一場你死我活的殊死拚搏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在莫斯科郊外的老奧加廖沃總統別墅裡,秘密抵京的郭守雲剛剛享受了一次溫暖舒適的牛奶淋浴,長途旅行的疲憊通過這一次淋浴得到了徹底的清洗。
身穿一件寬鬆的復古式長擺睡袍,郭守雲叼著一支煙卷憑窗而立,目光飄忽的看著二樓庭院中的那方草坪,在那裡,荷槍實彈的克里姆林宮總統警衛,正嚴陣以待的擔任著警戒任務,對他們來說,任何試圖對總統別墅區發起的攻擊,都是對整個聯邦的挑釁,是對上億俄羅斯公民的挑釁。
在郭守雲身後的那方大床上,一位沒有上妝但是卻儀態出眾、貌美嬌艷的女人,正蜷縮在淡薄的毛毯之下,面容忐忑的注視著他,對於這個女人來說,窗前的那個男人是那麼的難以讓人捉摸,自己這幅曾令無數男人垂涎欲滴的**,在他眼裡竟然像是一塊毫無價值的生肉,他甚至連多看自己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難道說他對自己這個新出道便風靡大半個聯邦的影星不感興趣?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一支捲煙很快在郭守雲的唇邊燃燒殆盡,撲簌簌的煙灰從煙頭上飄落下來,沾染來大半個整潔的窗台。
就在那一絲閃爍的火光即將燙到男人手指的時候,郭守雲突然笑了,因為他看到,在窗外的樓下,一輛銀色的賓利轎車正緩緩地停靠下來,而從車上下來的,正是穿這一件灰色豎領風衣、頭戴鴨舌小帽的霍多爾科夫斯基。
「嗨。你來晚了。」伸手推開窗戶,先是將手中的煙頭扔到窗外,郭守雲這才提高嗓門,朝著樓下喊道。
「沒辦法,」霍多爾科夫斯基顯然聽到了樓上的聲音,他抬起頭。看著郭守雲微微一笑,聳肩說道,「路上夾道歡迎我的人太多了,以至於我地車子移動艱難。」
掃了一眼那輛沾滿果皮碎屑的賓利車,郭守雲的臉上閃過一絲會心的微笑,看得出來,霍多爾科夫斯基先生顯然在下機之後受到了與自己同樣的待遇,那些紛飛而來的果皮紙屑,彰顯著他們這些巨頭在莫斯科人的心目中是如何的崇高偉大。
「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場面固然令人感動。可若是這「食」這「漿」都一股腦地倒在了「王師大軍」的身上,那場面估計就很難令人接受了,不過幸好的是。在長期地鑽營中,郭守雲他們這類人早就練出了一副雷打不動的厚臉皮,所以,代表會議支持者們搞出來的那些騷動,並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負面的情緒。
「你房間裡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站在樓下,霍多爾科夫斯基摘下頭頂的帽子,仰著腦袋詢問道,「如果沒有的話,我就上去了。」
「上來吧。」擺擺手。郭守雲笑道。「我這裡見不得人地東西只有我自己。幸好。你也不是第一次看見我了。」
霍多爾科夫斯基哈哈一笑。不再說什麼。邁步朝樓門地方向走來。
「郭先生。」知道這個時候。床上小女人才敢開口。她小心翼翼地瞟了男人一眼。開口低聲問道。「我。我要不要迴避一下?」
淡漠地看了女人一眼。郭守雲走回房間地沙發前。輕輕巧巧地在中間位置坐下。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自己決定好了。」
「哦」女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躺在床上沒有動地方。她是個世俗地女人。而既然沾上了世俗兩個字。那麼她就擺脫不了金錢與利益地誘惑。而眼前這個男人。顯然是動輒就能給任何人帶來財富與權力地存在。那些能與他密切往來地人。注定也不會是什麼簡單地角色。現在。這個男人要與他地朋友會面了。他們之間談些什麼。只要自己能夠聽到一分半毫。那出門之後就能換來數之不盡地財富。
人永遠都是那麼地貪心不足蛇吞象。這女人也不知道想一想。如果郭守雲與霍多爾科夫斯基真地當著她地面談了什麼重要地事情。那她這個無關緊要地人肉玩具。還有機會活著從這棟別墅裡走出去嗎?當然。在她看來。自己是個明星。是個公眾人物。眼前這個男人即便要對自己下殺手。可能也要考慮一下影像問題。但現實是。她這個明星再「明」。也不過是個迎合人們娛樂口味地小角色罷了。她活著。是人們茶餘飯後談論葷調子地主角。而離奇死亡之後留給人們地。仍舊是茶餘飯後談論葷調子地「小點心」。說到底。她是生是死根本就沒有多少人去在乎。
「哎呀,今天莫斯科地天氣看上去不怎麼好啊,」連門都沒敲,霍多爾科夫斯基就那麼直愣愣的衝進了房間,他將手中的風衣交給身後的隨從,同時喋喋不休的抱怨著,「依照我的經驗,這恐怕是一場大雨的前兆,而莫斯科九月的雨就是風雪的頭班車,看起來,今年的冬天可能會來的早一點。」
「無所謂,」聳聳肩,郭守雲坐在沙發上,連屁股都不帶挪動的,就那麼乾巴巴的說道,「反正我又不打算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常住,等到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就準備盡快趕回去,嘿嘿,莫斯科的冬天冷不到我啊,我早就計劃好了,等到十月中,我就要出國一趟。」
「去哪兒?」霍多爾科夫斯基掃了一眼半躺在床上的女人,隨口問道。
「去南美,」郭守雲笑道,「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呵呵,很不錯的地方吧?」
「哦,好地方,」霍多爾科夫斯基一愣,隨即笑道,「可以預見到,你在那個地方肯定不會受到什麼歡迎的,呵呵,不過你要想去那裡追索一下貝隆夫人的足跡,那倒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呵呵,我對居心叵測且喜歡譁眾取寵的蕩婦沒有半點興趣,」郭守雲總是有他自己的驚人論調,而作為阿根廷人的國家英雄、精神領袖,貝隆夫人在他的心目中顯然不是那麼的盡善盡美,「我這次過去的確是打算要追索一個人的足跡,不過卻與那個什麼貝隆夫人沒有絲毫關係。」
「哦?是嗎?」霍多爾科夫斯基惑然道,「我實在想不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能讓你郭大先生如此牽腸掛肚的,嘿嘿,對那個人來說,這或許是幸運,又或是最大的不幸。」
「那我整天也在對你牽腸掛肚啊,在你看來,這應該算是你的幸運呢,還是不幸呢?」郭守雲笑道。
「嗯,兩種都有吧?」霍多爾科夫斯基歪頭想了想,失笑道。
兩位巨頭相視而笑,這份笑聲中似乎參雜了一些默契與鬥智交匯的感情。
「維諾格拉多夫那個老東西沒有來嗎?」笑罷,郭守雲岔開話題,詢問道,「前一次在你那地頭上碰面的時候,他可是說過要來的,怎麼事到臨頭又變卦了?」
「沒辦法,」聳聳肩,霍多爾科夫斯基無奈的說道,「還不是因為他那位如意夫人的事。」
「哦,」郭守雲一愣,他知道,維諾格拉多夫這老頭的夫人前段時間病重,聽消息說似乎快要不行了,而今
「怎麼,病情很厲害?」想了想,郭守雲問道。
「現在病情已經無關緊要了,」搖搖頭,霍多爾科夫斯基說道,「昨天我得到的消息,老太太已經病故了,按照那邊的安排,這兩天就要舉行葬禮。維諾格拉多夫為此很受打擊,昨天心臟病突發住進了醫院,所以這次的事情他是沒辦法過來參加了。」
郭守雲默然不語,誠然,幾位巨頭都是為了聚斂財富、攢取權力而不擇手段的人,可是在背後,他們也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溫情一面,就像維諾格拉多夫與其夫人的感情,那就是足以令人羨慕的一點。
「咱們要不要抽時間過去看看?」沉吟良久,郭守雲歎口氣說道,「好歹大家朋友一場,不去看看似乎有些不妥。」
「人生百年,誰都要走這一步的,」點點頭,霍多爾科夫斯基說道,「等莫斯科的事情解決了,我跟你一起去,說起來,老嫂子哎,算啦,都到現在了,那些無用的話就不多說了。」
郭守雲沒有再說什麼,他在恍惚中又陷入了沉默。
「捷爾任斯基師正式進入莫斯科了,」在沉默中,霍多爾科夫斯基說道,「我剛過來的時候,與科爾扎科夫通了話,克里姆林宮給了咱們三天的斡旋時間,如果哈斯布拉托夫他們不肯做出讓步的話,那四天後,強行解散代表會議的命令就會正式下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