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剛剛從東方地平線上竄出來的陽光,透過藹藹的晨霧,鋪灑在哈巴羅夫斯克郊外的荒野上,殘融的積雪,在這一蓬陽光的照射下,綻放著閃閃的金光。
在坑窪不平的荒原土路上,平日裡難得湊在一起的郭氏兄弟倆並肩而行,狀似悠閒的享受著清晨裡沁人心脾的新鮮空氣。在兄弟倆身後大約十幾米的地方,六七個身著黑色風衣的保鏢,與十幾個肩背突擊步槍的俄軍士兵走在一起,他們擺出一個扇形的防禦隊列,謹慎的監視著四周那空曠的荒野。
「嗚咕嚓」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便是那一道貫通整個俄羅斯聯邦東部地區的西伯利亞-遠東鐵路線,此時,正有一列客車急速駛來,直奔哈巴羅夫斯克市區而去。
「不來一支?」看著那列黑色的火車從西邊飛奔而過,郭守雲停下腳步,從口袋裡取出香煙,遞到弟弟的面前,笑道。
「我戒了,」搔搔頭皮,守成嘿嘿笑道,「這段時間正準備要個孩子,聖妍說抽煙喝酒對孩子的健康有影響,所以」
「哪來那麼多講究,」搖搖頭,郭守雲給自己點上煙,嗤笑道,「要是不抽煙不喝酒的人就能抱上欺龍賽風式的兒女,這個世界上哪還有什麼貧富之分,那些抽不起煙喝不起酒的人,豈不是早就因子而貴了。」
「嘿嘿,多講究一點終究沒有壞處,」守成傻笑道,「再說了,無非也就是堅持一兩個月罷了,為了孩子,這點耐性咱還能沒有嗎?」
「算啦,懶得跟你糾纏這些東西,」擺擺手。郭守雲扯著弟弟的胳膊,在一個凸起的小土包前蹲下,說道,「知道我今天這麼早把你叫出來為的是什麼嗎?」
先是搖搖頭,繼而,守成說道:「不過我知道。大哥肯定是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情了,而且這件事,很有可能還會牽涉到咱們兄妹將來的命運,呵呵,不然的話,你也不會找我來談了。」
「看不出來,現在你小子竟然也學會揣摩大哥的心思了,」郭守雲笑了,他伸手攬住弟弟的肩膀。感慨的歎息一聲,說道,「還記得咱們最初來到遠東時地情景嗎?」
「這怎麼會不記得。」守成笑道,「那時候,咱們就像是三隻小耗子,明明誰都能輕而易舉的把咱們捏死,可你偏要去動北極熊的屁股,甚至還要從他們的嘴裡搶食吃。記得當時我就考慮,也許啊,咱們兄妹三個人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呵呵,尤其是嫂子出現的時候。你」
「如果有一天。咱們突然失去了今天所擁有地一切。」插口打斷弟弟地話頭。郭守雲面色嚴肅地說道。「甚至還要落個身無分文。流浪街頭。守雲。你告訴我。咱們還有可能習慣那樣地生活嗎?嗯。或者說。咱們還有可能東山再起嗎?」
不知道大哥為什麼突然提了這麼一個話題。守成臉上地表情在一瞬間凝固住了。他歪頭思索了片刻。搖頭說道:「這。應該沒有多少可能了吧。就像那句俗話所說地。爬地高摔得重。對於今天地咱們來說。無論是地位還是財富。都已經升地太高了。如果有那麼一天。咱們從今天地地位上摔落下去。那最終地結果。恐怕不是什麼能不能東山再起地問題了。而是能不能繼續活下來地問題。」
弟弟地一番話。令郭守雲地臉上出現了欣慰地笑容。他點點頭。說道:「好。好。守成啊。你能看到這一點。總算是讓我放心不少。」
「大哥。究竟出什麼事了?」守成聽得出來。大哥今天地情緒有些不對頭。他地心裡肯定藏了什麼事。
「我明天要去一趟列寧格勒。」用力在弟弟後背上拍了兩巴掌。郭守雲說道。「這一去。究竟還能不能回來。我現在心裡沒底。所以。有些事情。我必須提前安排好。」
守成地臉上沒有太多地感情波動。他沉默半晌之後。輕聲說道:「不能不去嗎?」「不能。」郭守雲歎息道。「就像你說地。類似咱們這種人。現在已經爬地太高了。跌下去固然會死。可要退回去。也不一定能活。故此。咱們只能前進。沒有什麼別地選擇了。守雲啊。大哥現在活得很累。尤其是這段時間。許是因為看了太多生生死死地變故。我感覺自己這心裡。就像是堵了一團又一團地紗布。這些東西攪和在一起。讓我連口氣都喘不上來。雅科夫死了。維克托肝癌晚期。你嫂子她哎。不說這些了。總而言之。這次列寧格勒我一定要去。那裡是劍谷刀山也好。火海焰池也罷。我都必須去走上一圈。否則地話。這下半生。我恐怕就得不到片刻地安寧了。」
「維克托患了癌症?!」這件事守成並不知情,此刻,突然聽大哥提起來,他的心裡免不了也是一陣兒驚駭,不過類似這樣的心情,他並沒有表現出來,更何況,現在也不是他過多提問的時候。
既然知道列寧格勒有危險,那不去不就好了?在遠東悶著,誰還能把郭氏集團如何?這樣地念頭,也在守成的腦子閃了一閃,不過很快就被驅除掉了,他知道,類似大哥這樣的人,自然有他考慮問題的角度、方式,因此,他做出來的決定,肯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那我應該做些什麼?」沉默了良久,守成低聲問道。
對弟弟此刻的表現,郭守雲是愈發的滿意了。遇事慌亂,那是蠢材的表現,痛哭流涕,則是懦夫地作為,而此刻守成地冷靜,則說明他同原來相比,已經成熟、穩重的多了。試想,如果放在兩年前,面對今天這樣地局面,守成會如何表現?毫無疑問,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極力阻撓大哥的列寧格勒之行,然後就是痛哭流涕,甚至是痛不欲生。類似這樣的表現,固然能夠體現出兄弟之間的感情,可從根本的角度來看,它卻一點正面的效果都沒有。與此相反,它只能干擾郭守雲的神智,給他添亂。
「這才是我郭守雲的好兄弟,」心中暗讚一句,郭守雲將摟在弟弟肩膀上的胳膊緊了緊,微笑道,「我這次去列寧格勒,按照行程推算,多則半月,少則十天,而在這段時間裡,我會盡一切可能與你保持聯繫。如果如果說我在半月之後回不來,或者說咱們之間的聯繫中斷了三天,那,那你就做好四件事。」
「第一,」頓了頓,郭守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到弟弟的面前,說道,「把這封信交給妮娜她們。」
「這是什麼?」守成接過信封,放在手裡掂了掂,問道。
「大哥的一些積蓄,」郭守雲淡然一笑,說道,「昨天晚上,在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做人真的很失敗,如果這次真的回不來了,我除了這些錢之外,竟然想不出自己還能給她們留下點什麼,呵呵,你說這是不是很悲哀啊?」
守成沒說話,他掀開信封的封口,輕輕一倒,幾張瑞士銀行的存單本票連帶著一份折好的信箋從封口裡滑落出來,幾乎是與此同時,兩滴水珠從他那張英俊的臉頰上滾落下來,「啪嗒」一聲打落在素白色的信封上。
「第二件事,」郭守雲沒有理會弟弟的表現,他眺望著遠處躍出地平面的朝陽,輕聲說道,「想辦法帶妮娜她們離開遠東,離開俄羅斯,美國也好,加拿大也罷,總而言之,走得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回來,永遠都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談起郭氏集團的事情。第三,在離開遠東之前,你還做好一些事兒。我在集團辦公室的保險櫃裡,放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我都分好了類,每個檔案袋上,都有接收人的名字,有給霍多爾科夫斯基的,有給葉列娜的,還有一份最重要,是交給波拉尼諾夫的。你把這些東西分配好,相信今後的日子應該可以過的平安一點。至於裡面那份沒有標明接收人的,就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了,裡面是集團這兩年來所經手過的詳細業務單據,呵呵,也就是我的罪證,你在離開遠東前,把它們公佈出去,讓」
「大哥?!」聽到這裡,守成終於忍不住了,他哽咽著說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郭守雲笑道,「不明白我為什麼讓你把那些罪證都公佈出去?怕給我的臉上抹黑?」
「傻小子,」用力在弟弟後背上拍了一巴掌,郭守雲說道,「如果真有用到它們的那麼一天,大哥恐怕早就變成一堆爛肉了,命都沒了,還在乎那些名聲幹什麼?你要知道,大哥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人,列寧格勒如果真把我幹掉了,那他們緊接著要做的,就是給我安排上一些罪名。如果拿不到那些罪證,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你們即便是出了國,也過不上安生的日子。大哥昨晚想了大半夜,呵呵,最終才想出這麼一個比較穩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