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位寶貝小狐狸的野心越來越大了,」列寧格勒斯莫爾尼宮維克托寓所,愈顯蒼老的索布恰克在連番的咳嗽之後,就著弗拉基米爾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這才喘息著說道。
「是嗎?遠東又出什麼狀況了?」舒適的躺在皮質軟椅上,維克托瞇縫著眼睛,來回晃悠著腦袋,心不在焉的問道。
「你自己不知道嗎?」索布恰克撩撩眼皮,說道,「我記得你在那邊的情報網絡一直都很活躍的,怎麼最近卻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了。」
「因為我沒有去打聽,而且也不打算去探聽什麼了,」滿佈褶子的蒼老大手,在沙發扶手上輕輕的拍打著,維克托笑道,「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從來都不屑於去做無用功,而現在的遠東,顯然已經不在咱們的控制之下了,我為什麼還要去關注那邊的情況?」
「哎,」深深的歎一口氣,索布恰克說道,「過去四天,你那位寶貝女婿先後視察了遠東四大航空工業聯合體、阿檸造船廠、勘察加機械工業聯合、雅庫茨克熱工機械、薩哈林」
「這些我都不想聽了,」不等老朋友把話說完,維克托便擺擺手,笑道,「因為對咱們來說,他現在要生產飛機還是坦克,亦或是造船、制彈,咱們都阻止不了,更何況,我也沒想過要阻止他,我只知道,他有他的想法,而這種想法的目的究竟何在,我已經看不透了。知道嘛,其實我這段時間很失落。因為我突然發現,自己在過去做錯了很多事情,放過了很多不應該放過的機會,人可以自信,但是不能自負,這話說得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我的朋友,你地意志在消沉。」索布恰克怔忪半晌,愕然道,「這種狀態,我已經有近二十年沒在你身上看到過了。」
「那你今天看到。是不是值得慶祝?」扭過頭來,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友,維克托莫測高深的笑道。
索布恰克無語。
「嘶,其實我這兩天想的最多的,還是一件事,」從椅子上站起來,維克托在不大的房間裡來回走了兩步。===手扶著下巴,說道,「不知道你想過沒有,在目前聯邦的經濟環境下,就僅拿列寧格勒州、卡累利阿共和國這兩個地方來說,給你絕對的權力,讓你去恢復、重建這兩地的經濟。老朋友,你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看到效果?」
索布恰克還是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老朋友要說什麼了。
「不好回答?」維克托微微一笑。將目光轉向站在一旁地弗拉基米爾,問道,「弗拉基米爾,你來說呢。如果給你絕對的權力,你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得到效果?」
「維克托先生,」弗拉基米爾沉容思索了將近兩分鐘,這才抬頭說道,「從目前兩地的經濟狀況來看,要想恢復整體經濟。恐怕將會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畢竟經濟的恢復首先依托於社會秩序的重建,而社會秩序的重建,則必須以全面地政治整頓為前提。做好這前兩項工作,便需要觸及方方面面的利益,統合他們,引導他們。並最終吸納他們。至少需要將近兩年的時間。而完成了這些工作,我們再把主要精力投放到市場恢復的上。縮減失業率、調控物價、增加社會生產、提高居民收入等等等等,這一系列的問題,我們需要有步驟、有準備的應對。因此,要想看到成果,我們至少需要八年以上的時間。當然,這其中的前提是,一切計劃的執行都很順利,否則,我們將需要更長地時間。」
弗拉基米爾的答覆還是很準確的,從其後來執政的情況來看,俄羅斯經濟地部分恢復,的確是經過了將近八年的時間。
「呵呵,你很有自信,」維克托笑了,他點點頭說道,「好吧,八年,就算是八年,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遠遠超過了我的預估。可問題是,我們還能夠轉頭去看看,看看遠東現在的情況,看看那裡地經濟恢復用了多長時間。兩年」
伸出兩根乾瘦的手指頭,用力在空中擺動出一道弧線,維克托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消失無蹤,他劇烈的咳嗽兩聲,說道:「遠東用了兩年時間。一個令人唾棄、骨子裡留著骯髒血液的奸商;一群無惡不作、貪污腐化的官員;一個靠賄賂權力、盜竊國家資財發跡的地方性財團,只用了兩年時間,就率先將遠東這個蘇聯時期最窮困、最沒有發展前景、人口持續六年負增長地地區,帶出了經濟全面崩潰地困境。」
一轉身,老頭從身後的桌子上抓過一堆報紙,甩手扔在地上,而後一手指著它們,說道:「印古什,堂堂一個外高加索軍區,近三十萬士兵,應付不了車臣幾千匪徒,原因是沒有軍薪、沒有燃料、沒有彈藥。再看看我們地報紙,遠東在幹什麼?郭氏集團出資兩億八千萬美元,與烏克蘭達成設備與技術轉讓協議,目的是維護太平洋艦隊的兩艘航母;瀕臨倒閉、負債高達三百四十億盧布的阿檸造船廠,得到遠東商業銀行十二億美元的注資,承接五年來第一筆軍施貨,兩艘獵豹核潛艇的建造計劃提上日程,一千二百名技術工人重新上崗;共青城航空工業聯合體,自去年以來第三次接受第二十三空集的軍施貨,十六架蘇27改進型戰機的建造項目年初將要上馬。^^^^在莫斯科周邊地區,聯邦中央銀行為實現一千四百盧布的最低工資水平而沾沾自喜,在遠東,十幾個州的政府部門再次下發最低工資限制令,強制要求女性工人月工資不得低於兩千一百盧布,男性工人月工資水平不得低於兩千五百盧布。在聯邦境內的所有地區,過去一個月內,發生大小規模的遊行示威一千四百餘起,直接造成的人員傷亡超過三位數,而遠東呢,六百萬平方公里的地面上,沒有出現哪怕一起小規模的遊行示威。現在,聯邦央行、財政部,正在為扭轉、消除財政赤字而努力,他們做了很多工作,成百上千的政府工作人員為此工作個通宵達旦,實際得來的效果呢?哈,所有數據表明,今年要像實現政府財政盈餘,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與此相對的呢,遠東在經歷了兩大州的罕見雪災之後,十一月份的政府財政收入再次實現盈餘,而且同比還有百分之十三的增長。」
「我的朋友,我現在很疑惑,也很迷茫,」維克托臉上的表情近乎是一種絕望,他搖晃著身子,走到皮椅前坐下,劇烈的咳嗽一番之後,繼續說道,「過去近七十年的人生經歷給不了我任何提示,為什麼一大群所謂政治精英、國家棟樑所組成的莫斯科政權體系,在施政革新的種種工作中,竟然無法取得與一個奸商利益集團同樣的建設成績?這個問題很詭異啊,詭異到超乎尋常,甚至是令人不寒而慄。我甚至突發奇想,如果能把這個問題研究透徹,並形成一篇學術論文的話,那是不是能夠獲得一次諾貝爾獎提名的機會呢?」
「其實,郭先生在我的眼裡是一個很難得的人才,」弗拉基米爾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索布恰克,乾咳一聲說道,「至少,他可以算是一位梟雄。」
「梟雄?」維克托緩緩躺下,瞇縫著眼睛,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也許是吧。不過從現在來看,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應付這種情況。前次我從哈巴羅夫斯克回來,與咱們的老對手見過一次面,在克里姆林宮裡,他要求我與他攜手,採取措施打掉遠東存在的威脅。我當時沒有答應他,因為我我想不到一個出手的理由。兩年了,如今的遠東幾乎成了聯邦國人嚮往的福地,對他們來說,那裡有更好的就業條件,有相對優越的福利措施,沒有飛漲的物價,沒有居高不下的犯罪率,盧布的持續暴跌,似乎也對那裡人們的生活構成太大的威脅。遠東上千萬民眾,在他們眼裡,在他們心裡,咱們對郭氏集團採取的任何行動,都是站在人民利益的對立面上,這與車臣問題不同,甚至有著本質的區別。對車臣,咱們打掉一個杜達耶夫,或許就能解決問題,可對遠東呢,咱們即便是把小狐狸給抓住,你又能怎麼去審判他?給他按一個什麼罪名才能抵消遠東人的抵抗情緒?再者,拿掉他之後,誰又敢去接替他的位置,誰又敢誇口能比他現在做得更好,更容易被遠東人接受?這不是一個人的利益問題,而是上千萬人的利益問題,這一股逆反力量是驚人的,你不讓他們好好的活,他們就會讓你死,可以肯定的說,現在不對小狐狸採取措施,遠東還能與莫斯科保持不即不離的微妙局面,而一旦咱們這一步走出去了,遠東就算離莫斯科徹底遙遠了。」
「小狐狸,給他自己出了一個難題,不幸的是,這個難題也把咱們難住了。」歎口氣,索布恰克最後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