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雲一行人從遠東軍區指揮部出來的時候,時間已點半鍾了。中午還晴朗一片的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捲起了一大片的烏雲,烏壓壓的,看上去就像是飄了一頭碩大的烏色怪獸。而伴隨著這片烏雲一起到來的,則是時不時拂過街道的陣陣狂風,這風吹的很涼,帶著一股明顯的潮濕。
「看樣子要下雨了,」坐在車裡,郭守雲看著正吹過街頭的一股塵風,有些魂不守舍的說道,「一場秋雨一場寒,估計這場雨下過之後,這該死的氣溫就要降下來了。」
「今年的冬天恐怕不那麼好過啊,」尼基塔瑟縮著身子,依靠在鬆軟的車座裡,歎口氣說道,「現在各州政府都有財政困難的問題,而保障局那邊估計也拿不到今年的城區熱電撥款了,這氣溫一點出現驟降的現象,那各地的冬季供暖就要成大問題了。」
「你的聯想力倒是挺豐富的,」瞟了前面的女人一眼,郭守雲嗤笑道,「如今才是九月份,距離真正降溫的日子還早呢。再者說了,莫斯科不是一直提倡自由民主嗎?不是一直提倡人權至上嗎?那他們還能保障不了民眾的過冬取暖?像這種問題,人家總統、總理的還沒著急呢,你一個女人操那份閒心幹什麼。」
「對對對,先生說的不錯,」尼古拉耶夫不失時機的湊趣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尼基塔小姐這份悲天憫人的善心。也著實令人欽佩。嗯,我知道先生一直都在做著進出口貿易地生意,這段時間,如果先生能夠多進口一些御冬的物資,比如棉服大衣之類的東西,那趁著今年冬季的時候,應該能有不錯的銷路。」
「這種事情如果等你來告訴我,那黃瓜菜都涼了。」心中對尼古拉耶夫的後知後覺破不以為然,不過郭守雲卻沒有表現出來。他微微一笑,嘴裡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嗯,維奇說的不錯。真想不到,你這個軍貿局的局長不但對軍火貿易懂行,還這麼有商業頭腦。呵呵,現在我對咱們之間地合作可是越來越有信心了。」
「嘿嘿。先生過獎了,其實我這點商業頭腦,哪及得上先生之萬一呢,」尼古拉耶夫諂笑道。
「好啦。我的維奇同志,過謙的話你就不要多說了,我是真的很看好你地。」郭守雲臉上的笑容很淡。頗有那麼種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他伸手在尼古拉耶夫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道。「這段時間呢,你回去就加緊準備。最重要地是,先把局裡那些無所事事、尸位素餐的傢伙們裁撤掉。今後的合作,我可還要顧及軍區的利益,所以這開銷自然是越少越好,更何況咱們地合作畢竟不是那麼符合規定的,因此知道的人同樣也是越少越好。嗯,除此之外呢,記得轉進時間把軍貿局地倉庫清理出來,你剛才也聽廖緬科和席賈霍夫兩位同志說了,只要你們這邊準備妥當了,需要什麼貨物,他們可以在一周內就籌備完畢。」
「是,先生,您儘管放心,我回去之後馬上就動手準備。」尼古拉耶夫先是很痛快地回答了一句,繼而又面露難色,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先生,關於這個裁員的問題,其實我之前已經有這方面地打算了。莫斯科總局那邊,前段時間一次性裁員近半,而遠東總局現有職員近兩萬,我原本打算裁撤一半以上的,只不過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有困難?」郭守雲揚揚眉,問道。
「是有困難,」尼古拉耶夫歎口氣說道,「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局裡賬面資金嚴重虧空,我根本拿不出解雇職員所需要的那一大筆遣散費,不瞞先生說,我今天上午還在為這個問題發愁呢。」
「哦,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郭守雲想都不想就直接說道,「我看這樣吧,你明天上去跑一趟商業銀行那邊,我先幫你把局裡短缺的那部分資金補上。你今天晚上就辛苦一下,把具體的虧空整理出來,形成一個賬目明細,明天拿給我過目一下就可以了。」
「瞅瞅人家,什麼叫財大氣粗啊,為什麼遠東軍區那幫子人甘心跟在人家屁股後面跑啊?不為別的,就因為人家有錢啊,」尼古拉耶夫心頭狂喜,他知道,自己這個大腿是沒抱錯,今天上午還在困擾自己的局內資金問題,驟然間就得了解決,這已經足夠說明所有問題了。
「那先生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欣喜,尼古拉耶夫連連搓動著雙手,興奮的說道,「先生有所不知,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為這個資金的問題發愁,如果這兩天沒有資金到賬,那局裡當月的薪水都發不出來了。這個這個,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先生了。」
「先不要說什麼感謝的話,
我可不是白送給你的,」微微一笑,郭守雲說道,「你們以前的渠道聯繫起來,只有那樣,你的軍貿局才有未來可言,否則的話,我是不可能每個月都給你們白送薪水的。」
「是是是,先生放心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的。」尼古拉耶夫急忙說道,「我這兩天一定賣一把力氣,把所有需要做的工作抓緊辦好,絕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郭守雲沒有說話,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自顧自的閉上了眼睛。
伏爾加轎車依著來時的路線重新返回到軍貿局的大門前,當車子停下來的時候,郭守雲仍舊倚在座位上假寐,而尼古拉耶夫則小心翼翼的推開車門鑽了出去,隨後,又輕手輕腳的將車門合攏。
老實說,郭守雲這樣的做法是相當不禮貌的,可是作為軍貿局局長的尼古拉耶夫,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與此想法,他的臉上還始終帶著那麼一股子興奮,同早上離開局裡的時候相比,他身上的自信幾乎勃然而出,令人側目。
「先生,」當車子離開軍貿局,尼古拉耶夫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的時候,尼基塔從前座上轉過身來,打量了郭守雲一會兒,才輕聲喚道。
「嗯?」郭守雲閉著眼睛,從嗓子裡發出一個悶聲。
「呼,」重重的呼一口氣,尼基塔嗔笑道,「真是的,我還以為您睡著了呢。」
「如果不是你打擾的話,我還真就睡著了。」微微一笑,郭守雲睜開眼睛,隨口說道。
「先生,您覺得這個尼古拉耶夫可靠嗎?」沒有在是否睡著的問題上多做糾纏,尼基塔黛眉輕皺,輕聲問道,「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他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他那一副謙恭的樣子,實在是太逼真了,逼真的令人感覺很不舒服。」
「可靠?我還是那句話,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可靠的。」郭守雲冷笑一聲,不屑一顧的說道,「至於說這個尼古拉耶夫是否簡單,哼哼,你也根本不用去考慮。想想看,軍貿局的遠東總局局長一職可是個肥差,他一個沒有什麼後台的人,卻在這個位置上一坐就是近二十年,如果這樣的人也算簡單的話,那還有誰是不簡單的?」
「哦?」尼基塔先是一愣,繼而會意的點點頭。老實說,她這一刻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點頭,更不知道明白了什麼。
「這人簡不簡單其實無所謂,關鍵是看他有沒有弱點,識不識時務,」郭守雲目光看向窗外,嘴裡說話的語氣顯得有些森冷,「而維奇就很不錯,我很喜歡他這樣的人,貪財好色,但是卻又很有頭腦,最重要的是,他很識時務,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應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你想想看,他在幾年前就已經搭上了安全委員會,還將一顆價值不菲的寶石戒指當做禮物,送給了當時第三總局副局長伊賈琴科。按道理說,他這麼長袖善舞的人,應該早就調到莫斯科去了,可是他沒有,這麼多年了,還在這個局長的職務上,這其中包含了什麼樣的信息,你仔細想過嗎?」
「您是說,他沒有野心?」尼基塔試探著問道。
「錯!沒有野心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郭守雲嗤笑道,「維奇之所以這麼多年都賴在這個位置上不動,就因為這個職位是個肥缺,而他的野心也不在於權力,而是在於更加實惠的金錢。先生我會害怕維克托那樣的人,會擔心席賈霍夫那樣的將軍,甚至會顧慮莎娜麗娃那樣的女人,但是卻最喜歡對金錢充滿**的合作者——就像維奇這樣的人。在現在的遠東,一個愛錢而又有頭腦的人,都應該知道與我合作是最正確的選擇,而維奇就恰恰是這麼個愛錢又有頭腦的人,你說和他合作,我是應該選擇高興呢,還是應該選擇顧慮重重?」
「我明白了先生,」尼基塔恍然大悟,她點點頭說道。
「真明白了還是假明白了?」郭守雲仍舊看著窗外,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
尼基塔心頭一跳,她猶豫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是真的明白了,先生。」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啊,」郭守雲轉過頭來,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凌厲的在尼基塔臉上盯了片刻,而後突地笑了一聲,說道,「記住一件事,回頭給那個什麼斯爾金娜選一套別墅,要在市區內的,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位置好,而且讓那位迷人的小秘書滿意。這件事你親自去辦,和她多接觸一下,嗯,最好要讓她明白一點,那就是維奇能給她的,我們都能給她,而維奇給不了她的,我們還是能夠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