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現在咱們已經佔用了十九個倉庫,」在軍需儲備庫的公司借用庫房外,郭守成拿著一本紅色的硬皮賬簿,向緊跟在自己身側、撐著一把雨傘的大哥郭守雲介紹道,「不過這幾天從西伯利亞、外高加索那邊過來的分銷商也越來越過,進一步接觸的談判正在準備,如果能夠把他們拿下,那相信以後的庫存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積壓了。」
郭守雲看著那一排排已經打上了封條的軍用倉庫,現在那些倉庫裡已經堆滿了公司的貨物,而那些原本存放在倉庫中的軍車、坦克、裝甲車之類的東西,現在正無比淒涼的在露天地裡忍受著風吹雨淋。
「怎麼樣,那些老毛子商人再也沒有當初的那種囂張了吧?」郭守雲將手中的雨傘朝弟弟那邊靠了靠,目光在那本賬冊上掃了一眼,笑道。
「囂張?現在他們已經沒任何囂張的資本了,」郭守成撇撇嘴,不屑一顧的說道。回想起當初來老毛子地盤上做生意時的情景,郭守成真有一種人生如夢般的感覺,那時候不管是老毛子的主管部門還是協管部門,甚至是那些同樣做生意的商人,一個個都顯得高高在上,囂張的不得了。而今呢,什麼主管部門、協管部門,他也經常同他們打交道,這些部門的頭頭們,誰見了他都是諂笑滿面的,至於那些不遠萬里趕過來的分銷商,哼哼,他們更是囂張不起來了。
按照郭守雲的交代,現在要從郭氏進出口貿易公司進貨,那就要按照公司制定的規矩來:所有貨物一律現金交易,當場貨款兩訖;進貨價格要由公司開出,分銷商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所有支出的貨物,公司不負責運輸,一律由分銷商自行組織起貨運輸。
很明顯,這樣的條件在商業貿易中是相當苛刻的,不管對哪一家公司來說,對分銷商們開出這樣的苛刻條件,都等於是在自尋死路。不過郭守雲不在乎,他知道,像目前這樣能夠賺大錢的對蘇出口貿易,最多只能做幾個月,也就是最多做到八月份,而在八月份之後,隨著蘇聯各項政策的放開,以及政府高層的變動,蘇聯的進出口貿易市場將會全面放開,到時候,純粹的對蘇出口貿易已經沒有什麼利潤可言了。所以郭守雲並沒有把公司這方面業務長期做下去的興趣,他的公司就像是一群蝗蟲,哪裡植被豐茂就去哪裡,而且啃上一口就走。試想,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怎麼會去考慮那些分銷商的情緒問題。
「嗯,那就好,」郭守雲點點頭,然後扯住守成的胳膊,轉身向回走著,「守成啊,有一點你要記住啊,這個同老毛子打交道,你要分清楚什麼時候該讓步,什麼時候該強硬,對什麼人可以讓步,而對什麼人應該強硬。對那些從各處過來的分銷商,我們的條件是既定的,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但是對軍區還有地方這邊,必須把他們的利益考慮落到實處。這過去的半個月,咱們的貨物從朝鮮走運過來,接連穿過四支部隊的駐防區,雖然他們現在還沒有開口索要什麼好處,但是咱們卻不能不提前表示一下。」
說到這裡,郭守雲沉吟了片刻,他細細琢磨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說道:「尤其是那個四十五集團軍,約裡寧那小子在臨走之前,同我有過一次深談,他雖然沒有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出來,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和伊萬諾夫他們不是一路人。他現在不是已經轉調到四十五集團軍去了嗎?看樣子,他的背景是在那裡啊。」
郭守成顯然贊同哥哥的這番話,他問道:「哥,那你有什麼考慮?」
「現在老毛子這邊的情況複雜,」郭守雲說道,「這隊伍站開來,下一步應該就是真刀真槍的對決了,政治這種東西,不穩定的因素太多,在最終的結果出來之前,誰都不知道下一刻誰還能笑著活下去。而像咱們這種人,那是絕對不能站在失敗一方的,所以我考慮著呢,咱們有必要給自己多準備幾個選擇,絕不能單單抱住伊萬諾夫這一方的大腿不放。」
「那大哥,你的意思豈不是說咱們要腳踩兩隻船?」郭守成笑道。
「你個臭小子,什麼叫腳踩兩隻船,說得這麼難聽。」學著妮娜的樣子,伸手在弟弟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郭守雲笑罵道,「咱們是要有多少船踩多少船,總而言之,就是不論哪條船翻了,咱們總要有一個容身的地方。」
「那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惹來人家忌恨,這船還沒等到翻呢,就先把咱們掀下水了。」郭守成嘿嘿笑道。
「哎,我說你小子行啊,看來這段時間沒白和老毛子們打交道,竟然懂得換一個角度去考慮問題了。」郭守雲不無驚訝的說道。
「這算是誇獎吧?」郭守成甩甩頭,做出一副很瀟灑的樣子,說道。
「當然是誇獎,」郭守雲由衷的說道。看得出來,這段時間守成不僅成熟很多,而且性格上也在慢慢變的開朗,其實細考慮起來,這一方面是因為這段時間貿易順利,守成從中找到了自信,另一方面,則是獨當一面的角色,讓他逐漸擺脫了郭守雲那種出色所帶來的壓力。
「看來以後還要多給守成一些獨立做主的機會,」看著弟弟臉上洋溢出來的光彩,郭守雲心底下琢磨道。他郭守雲從來都不相信什麼天才一說,在他看來,任何一個人在任何一個方面的成功,首先來自於興趣,其次是氛圍,最後是機會。而對於郭守成來說,他本人就是從商的,對商業的興趣自然是有了,而現在呢,要想把他打造成一個真正成功的商人,那就必須給他足夠的交際氛圍和獨當一面的機會。以後隨著公司的一步步壯大,業務範圍的一步步拓寬,郭守雲可以預見到,自己需要的助手將會越來越多,而弟弟這個最讓他信賴的人,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哥,你在想什麼?」看到郭守雲那副神遊物外的樣子,守成忍不住問道。
「噢,沒什麼,」郭守雲回過神來,伸手攬住守成的肩膀,笑道,「我在想你剛才所說的那種顧慮。嗯,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再換一個角度,從現在老毛子的心裡去思量,我感覺你的顧慮雖然不然不可能變成現實,但是幾率卻不大。現在老毛子們內鬥的厲害,而且無論是哪一方,都面臨一個最大的困境,那就是缺錢,玩政治可不僅僅是在玩權,從更深的層次來說,他們也是在玩錢,如果沒有足夠的金錢支持,即便是史達林轉世重生,也在這個圈子裡混不下去。無論是哪一條船,他們都需要像咱們這樣的人,對於他們來說,咱們就是壓倉物,沒有咱們在船上壓倉,那他們就禁不住風浪的打擊,而咱們的傾向,也可以直接影響到他們每一方的穩重程度。嘿嘿,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是要看咱們自己這個壓倉物夠不夠份量了,換句話說,就是要看咱們的財力是不是足夠雄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