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一章我活就好
琅琊起身,對著賈添道:「晚輩還有一事不解,望前輩賜教。」說著,盈盈斂衽,小妖女對比她更強之人,從來都恭敬客氣。
待賈添點頭後,琅琊才繼續說道:「即便把『垃圾桶』也算上,一共也只有十個世界,這樣算來,仙庭裡一共才十個神仙麼?這…好像少了些吧。」
「你會下棋麼?」賈添又來這一套。
琅琊一本正經地應道:「會一些,不知前輩指的是哪一種,象棋、圍棋、彈棋、宮棋、六博,還有牧民的草上飛、鄉間的田頭樂……」
「夠了夠了,你會得還真不少。」賈添呵呵笑道:「你就把一個世界當做是一盤棋,把那些悟道修士看成是『棄子』,他們沒用了,就被從棋盤中拿下,扔進廢子簍中。」
琅琊點頭,示意明白。
「比方:虛空中有一百盤棋,卻只有十個廢子簍,而且每個廢子簍收納的棄子只能是一種…」賈添繼續道:「象棋的棄子,被扔進象棋的廢子簍;圍棋的棄子,被扔進圍棋,彼此並不混雜。能明白嗎?」
琅琊笑得很甜,心中念叨著『明白才怪』
「這麼說吧,仙界是象棋的廢子簍,中土、鬼界等九個世界,都是一盤象棋,所以『棄子』都被扔到了仙界;也許另外還有千百個世界,但它們是圍棋、是六博,甚至是馬吊、牌九,那它們生出的『棄子』,就會被扔到另外的廢子簍中……說穿了,體系不同罷了仙界接連的九座世界,都是陰陽對應、五行生剋,由兩儀化四象、轉八卦、化萬物而成,不管這些世界是由哪一類靈長統治,世界的原理、規則幾乎都是一樣的;可其他的那些世界,或許是另外一套規則,咱們無法想像,但想不到不代表就沒有。』賈添越說越精神,但很快也就回過神來,又搖頭笑道:「都是我猜的,不做准,更不用當真的。就算你覺得天上只有十個真正神仙,也無所謂的。」
琅琊展顏而笑:「受益匪淺,多謝前輩。」
賈添擺了擺手,笑道:「事情越說越遠,也越說越大,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到此為止吧,總之梁老三這一趟鬼界之行,讓你們明白了天外有天,也就足夠了」
梁辛聳了聳肩膀:「不止是我們吧?你還不是一樣明白了,中土世界都是仙魔為攫力造出來的,你這個『我即大眼、我即中土』也不見得多風光。」
「風光不風光的,我不當回事,天外有天於我也毫無干係,反正我的天就是中土的天,守好自己的園子,外面再有什麼我懶得管。」賈添應了一句,跟著又略作停頓,之後又道:「還有,你說中土世界是仙魔為攫力而造……」
梁辛皺眉:「怎了?」
「你忘記還另外一種可能了…沒準,中土就是個缸呢?」
沒人知道,中土到底是不是個缸
賈添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不再去提魔羅、創世、真正仙庭那些事情,而是問梁辛:「回到中土,後面有什麼打算?」
梁辛想了想,應道:「先去一趟巨島,見見剩下的神仙相,有的談最好,沒得談乾脆清剿乾淨。」潮汐即將消散,別人都不敢進入混沌之海,但梁辛有逾距一步,同時又不在規則之內,混沌之海是否還能攔得住他都不好說,何況實在不行還能召喚蟠螭相助,他想去巨島再簡單不過。
日饞、北荒眾人都興奮起來,不用問,小魔頭去巨島他們都會隨行,必勝一仗誰都喜歡打。
跟著梁辛又繼續道:「等神仙相的事情徹底解決,我還想和你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想個辦法,把你麾下的傀儡大軍都喚醒過來。浩劫東來不再,那些草木兵對你也沒什麼用處了不是。」
賈添挑了下眉毛,略顯詫異:「你有辦法讓它們恢復清醒?難不成,你給中土所有人都種了天梯木?」
梁辛笑道:「是就好了,我也想呢。反正都等我從巨島回來後再說吧。」
賈添點了點頭,沒再追問細節:「成,等你回來,記得點香找我。」說著,彷彿有些感慨,又喃喃地歎了句:「想不到,你還真能回來,嘿,真回來了」
嘟囔過後,賈添轉目望向謝甲兒:「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打一場麼?就現在吧,趁著大伙心情都不錯。」
謝甲兒眼睛一亮,賈添又趕忙擺手笑道:「提前說好,打歸打,但需留些分寸,差不多就好了,別傷人,更不能鬧出人命來。你要死了,梁老三非得活啃我了不可;我要死了,中土可也就完了。」
霸王哈哈一笑:「曉得了,有的打就行」
兩個頂尖人物準備動手,眾人立刻退散開去,騰出戰場,梁辛知道師兄的脾氣,也沒去阻攔,笑呵呵地退開了。
謝甲兒深吸、長呼,卻並未急著攻向對方,而是認真說道:「我的手段,撕裂的是空間,空間一破,其中所承之物也會隨之散碎,你要多加小心。」說著,雙指輕輕一剪,啵地一聲輕響傳來,一片正從賈添身邊飄落的枯葉爆碎開來,化作一團塵埃。
說完,謝甲兒又道:「我的身法,能夠搬移小空間。」說話時,他隨隨便便向前踏出一步,旋即整個人陡然消失不見
就在他消失的同時,謝甲兒又從距先前所處十丈外的地方突兀現身,聲音不停:「這重身法發動起來,我無處不在,但也不在任何地方,你也要小心。」
賈添早就知道霸王的本領,目光裡並沒有太多意外,但卻足夠凝重,認真點頭:「先領教你的剪斷乾坤之術。」說完,右臂揚起、平伸,跟著又笑道:「別直接剪我,萬一真把我給剪斷了,那可大大地不妙,剪這條胳膊就好…請出全力。」
謝甲兒再不廢話,獨臂一探,五指急促顫抖,天上人間全力而起,攻向賈添探出的胳膊。
……
戰場寂靜,在其他人眼中,根本什麼都沒發生,也只有梁辛能看懂,一瞬之間謝甲兒足足發動了數十道猛攻,賈添揚起的那一隻手臂,從指甲、指節、掌、肘、直到肩膀,每一處所在空間盡數綻裂。
手臂還在,甚至連衣衫都絲毫無損,謝甲兒的一輪猛攻,即便是一座大山,也會化作齏粉,賈添卻只當清風拂袖,毫髮無傷
「找一個紙盒子,盒子裡放上一隻螞蚱,娃娃一腳踩碎盒子,盒裡的螞蚱也變成了肉泥……可是,如果盒子裡放的不是螞蚱,而是一塊鐵疙瘩呢?小心硌了腳。」賈添收回了胳膊,笑了:「不是空間破裂之術不夠神奇,只是娃娃的力氣還不夠罷了。」
以前,梁辛曾對賈添施展過『來不及』,結果引來了幾乎整座中土的反噬;而謝甲兒的魔功,也脫變自將岸的『天下人間』,去攻擊賈添,效果也與梁辛那次相似,除非霸王能以『天上人間』割碎整座中土世界,否則他就傷不到賈添。
賈添垂下胳膊,在地上抹了抹,抹了一手泥土,對謝甲兒笑道:「再請教大魔君的身法。」話音落處,兩個人同時低叱一聲,密林之中陡然出現了千百條人影
所有人影,皆為霸王所化。空間層層撕碎,謝甲兒的身影『閃爍不停』,當真無處不在、又不在任何處,可無論他從何處躍出,賈添總能提前一瞬,舉著烏黑的手掌,微笑相迎……
謝甲兒『瘋逃』不停,賈添卻好整以暇,不久之後,他的聲音又懶散響起:「空間挪移,幻化身法,實實在在當得『神技』二字,可你莫忘了,你現在是在中土和我比拚。我即中土,在這裡比試,就好像你到我家裡來和我捉迷藏…此間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是我的耳目、我的眼線,你又哪能逃得過我……哈,逮到了你了」
笑聲響起時,賈添身形一轉,塗滿泥污的手掌,已經穩穩按在剛從空間裂隙躍出的謝甲兒身上。
在不遠處觀戰的梁辛也提起全副精神,以防賈添會突兀傷人,這個人是瘋的,誰都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什麼…
梁磨刀全神以待,雖然賈添的手已經按住謝甲兒的胸口,但梁辛也有一半把握,一旦對方發力,他還是能趕上去救下師兄。
賈添不曾發力,謝甲兒毫髮無傷,只是胸口上多出了個髒兮兮的手印……兩場比試,卸甲完敗,但謝甲兒卻全無沮喪之意,反而眉飛色舞,笑得心滿意足:「服了輸的一點也不冤枉」
賈添顯得挺客氣,也笑道:「剛剛就說了,你會輸是因為你人在中土,要換到其他地方去比……」
不等他說完,謝甲兒就打斷道:「輸了就是輸了,你是中土之主,我自然就要和你在中土比,要真換個地方,我也就沒興趣和你打了。」
賈添微微一愣,隨即搖頭大笑:「我聽梁辛說過你為人豪邁,以前還不覺得什麼,打過才知道,你這人有趣得很」一邊大笑,伸手一拍謝甲兒肩膀:「你很好」
可是誰也不曾想到,隨著賈添一掌落下,本來也在展顏歡笑的謝甲兒,臉色突兀一變,笑容消失不見,換而憤怒不敢,彷彿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身體猛顫中,暴退百丈開外,而後重重摔倒在地。幾乎與此同時,梁辛也厲聲斥罵,逾距而至,扶住師兄:「涵禪快來」
在重返中土後,梁辛得知,自己在惡魔世界的那段時間裡,賈添一直信守承諾,從不曾為難自己的同伴、親友;而且就在剛才,賈添已經把手按在了霸王的胸口上,都不曾發力。
梁辛已經徹底放鬆了…可萬萬不曾想到,賈添於說笑之中,藉著一掌拍向卸甲肩膀之際又突施殺手。
突顯異變,在場眾人盡數驚怒,涵禪和尚急衝到謝甲兒近前,正要施展天道療傷,不料口中不停溢出鮮血的霸王猛地伸手把他推了個跟頭,而後望向賈添,厲聲笑道:「你偷襲在前,卻還沒能殺掉我,這一場誰輸誰贏?」
賈添懸浮半空:「你贏我可沒想到,你把乾坤挪移都練到了五臟六腑上,這樣居然也只能傷你,未能殺你……不過無所謂,你傷得不輕,打不了架了,也就足夠了。」
謝甲兒傷得極重,涵禪的天道威力有限,拚命施展,也僅只讓他稍稍好過了一些,絕無法再戰。此時曲青石、長春天這些療傷的行家也圍攏過來,行針用藥,救治霸王。
師兄好歹也還是活著,梁辛放心不少,起身望向賈添:「我不明白。」
不止梁辛,所有人都不明白,現在浩劫東來基本消弭,傀儡大軍對賈添也沒有了用處,雙方之間的矛盾基本都已化解,賈添為什麼還要再挑起事端。就算他真是個瘋子,就喜歡殺人,也不用等梁辛回來再動手吧?
而梁辛的實力突飛猛進,再不是當年那個懵懂小子,任誰想要和他為敵,都要先思量一番,賈添這麼惜命的人,又哪會不明白這一點?
賈添仍是那副懈怠的語氣,聲音含笑:「我可沒想到,你還能回來。既然回來了,那咱們兩個裡,總得死一個。」
梁辛挑了挑眉毛:「因為你以前說要殺我,所以見我回來,還要接著殺?」
「其實和以前說過什麼沒太多關係。關鍵是,你兇猛,你回來,所以你得死。」賈添笑吟吟的:「我是頭老虎,我有座園子,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突然一天,有一頭熊瞎子闖進來了,我該怎麼辦?就是這個道理了。」
梁辛怒極而笑:「你把中土當成自家園子,也沒人理會你什麼,我就算回來,也沒想過和你爭園子。」
賈添搖頭:「不是爭不爭園子的事,而是這座園子裡,就只能有一頭大獸可惜你葫蘆師父不在,要不,現在它一定會給你說一聲『一山不容二虎』,或者『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座園子裡,只要還有能傷到我的東西,我就不舒服明白了?關鍵是你能傷我,而不是你想不想傷我。」
梁辛冷曬,忽然又問道:「如果我現在離開呢?去仙界,再不回來中土,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小魔頭當然不是怕了,也沒想過讓步,賈添傷了師兄,他找挨揍,梁辛就一定會給他一頓好打,他這麼問,也不過是好奇罷了。
賈添語氣中的笑意愈發濃厚了些:「那就更麻煩了,你說你不回來,又有誰能保證你真就再也不來了?我家的園子,狗熊今天來了,明天走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回再回來,我還得天天提防著…乾脆還是殺了了事。」
「梁老三,還不明白麼?」賈添側頭,仔細打量著梁辛的表情:「本來你被涅槃接引而去,是個再好不過的結局,算得上皆大歡喜,可你又回來了。」
說到這裡,賈添的語氣變了,再無笑意,只剩無盡冷漠:「你打定主意回來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現在的局面了。你這個小子很有趣,以前總說要殺你,可總也有些捨不得…但你莫忘記,別說是你,就算那十八個和我同生共長、奉我為尊、忠心護我不計生死的山天大畜兄弟,我覺得他們有會威脅到我的時候,也照殺不誤。」
提到那十八個山天大畜,梁辛這才恍然想起,賈添的眼中,其實就只有兩個字『我活』。
誰都可以死,只要『我活』就好。
他所有的瘋狂,都源於這兩個字。
十八個同胞兄弟,只因一份可能存在的威脅,賈添都毫不猶豫的下手除去,又何況梁辛?論起親戚關係、論起親近程度,梁辛比起那十八頭山天畜,都差得遠了……
正如對方所言,梁辛早該想到的,自己回來,就一定要和賈添打出個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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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跪下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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