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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辛的話問得直接,但卻無禮,好在兩位家長都性情豪邁,絲毫不以為意,笑著解釋了幾句。
何、黎兩家傳承已久,早在大洪立國之前,他們就已經是江湖上有名氣的家族了,不過,以前這兩家始終是以武功為主,奇學為輔。
那時,無論是機關術還是江湖術,對於這兩家的好手來說,不過是些細枝末拜
後來洪太祖一統天下,梁一二籌建九龍司,兩家裡各有一名好手加入九龍司,據說深得梁大人的賞識,被委以重任。
不過,被委以什麼重任,家人就不得而知了。這兩個高手,在有限的幾次回家修養時,卻各自傳下了些奇術,黎家的機關術和何家的江湖術,也得以發揚壯大,三百年的經營下來。漸漸變成了奇術為主,武功為輔。
這兩位奇門高手,在後來的任務裡雙雙殉職。而不久之後梁一二被問斬,可九龍司卻還在,兩個奇門繼續為九龍司效力,有了奇術傳承,又有官家背景,黎、何兩家便越發的興旺了。
事情的經過簡單明瞭,就連何紅酥、黎黃籐也不覺得有什麼蹊蹺。
梁辛卻聽得異常認真,在兩人說完之後,低下頭愣愣出神,默然不語。
兩位大家長見粱辛半天也不說話,對望了一眼之後,黎黃籐輕輕咳嗽了一聲。粱辛這才一驚而醒。對兩家的功法來歷,粱辛心裡明白了,可是現在還不想多說什麼。告罪之後,笑呵呵的岔開話題:「先前我聽娃娃幫說,黎老爺子,對那塊長舌頗感興趣
娃娃幫來乾山盜寶的源頭,就是黎家想要得到長舌寶石,來研究聲音的秘密。黎黃籐聽他舊事重提,也沒當回事。笑著點頭:「黎家世世代代都在鑽研這些彫蟲小技,這次聽說世間竟然還有能記錄、還原聲音的奇石,老頭子心癢難撓,這才引得娃娃們胡鬧,差點惹出大禍,全賴磨刀兄弟仗義援手
梁辛一看黎老爺又把話題給轉回去了,趕忙笑著搖頭打斷:「老爺子言重了,晚輩冒昧問一句,如果拿到了那塊石頭,老爺子能想辦法把聲音裡面記錄的聲音還原出來不?」
黎黃籐笑容不變:「總要拿到石頭才好說,不過」磨刀兄弟,咱們江湖論交,說的自然也是江湖話,你是好朋友,講義氣,所以有幾句話。我就更要說了
梁辛趕忙點頭,黎黃籐收斂了笑容,神情變得鄭重了起來:「苦乃山的那座司所,據我所知,根本不再捲宗之內。長舌寶石被藏在那裡。其中記錄的聲音,也許只是鳥叫狼嚎,也許就是」就是些普通人不能知道的事情
黎黃籐頓了頓,語氣愈發的沉重起來:「老頭子先前聽說這塊石頭,一時間見獵心喜,說了兩句不做准輕狂話,網好被娃娃們聽到,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黎家人身為一家之長,管著千多號人的吃喝拉撒,平時裡戰戰兢兢,不敢有一絲行差踏錯,我死了沒事。可若是毀了祖祖輩輩攢下的這份家業,可就真不瞑目了。」
這件事,他不敢幫忙,黎家幾百年,一半江湖一半公門,早就明白了懷璧其罪的道理,雖然對這塊長舌眼縛的很,但真要把寶石擺在他眼前。他也絕不會去撿。
黎黃籐繼續道:「剛剛說的,是江湖話。現在說的,卻是官話了。這幾百年裡,黎家仗著一點家學,深蒙九龍司歷代指揮使大人的信任,肩負重任不敢有一點倦怠的。只要指揮使一道錦繡,黎黃籐就算豁出老命,也要想法子破解掉那塊長舌」。
黎老頭的話再明白沒有了,想要破解長舌,不光要把寶石擺在面前,還必須要有九龍司指揮使的諭令,只憑著粱辛的游騎身份,是無論如何也支使不懂黎家去做這件事的。
最後,黎黃籐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梁辛正色道:「無論是江湖話,還是官話,都是咱們的真心話,老頭子一時興起,胡言亂語,有得罪的地方,還請磨刀兄弟包涵了。」
梁辛搖頭苦笑:「老爺子這麼說,可真讓我無地自容了
話還沒說完,黎黃籐揮斷了他,雙目一瞪,額頭上顯出三道煞紋,望向自己帶來的那群黎家精英,威嚴開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娃娃不懂事,可大人卻難辭其咎!黎束火,這三年的內堂執事,是你吧?」
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瘦小漢子,細看之下,眸子裡透著一層淡淡的紅色,顯得很有些妖邪,愁眉苦臉的踏上兩步,跪在黎卓籐的面前:「孩兒管事不利,沒照顧好幾位娃娃,險些釀成大禍,領罰!」
黎黃籐側過圓滾滾的腦袋,仔細的打量了眼前這個漢子幾眼,最終哼了一聲:「逐出家門!」
話音網落,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何紅酥就哎喲一聲,對著黎老爺子說道:「束火這孩子,自幼苦學精煉,在他們這一代弟子中,修為數一數二,對聲光之術也頗為精擅
梁辛開始還有些納悶,不明白黎黃籐又冉「一石勻只的面來執行家法,跟著,又聽何紅酥跟報履歷求情」一下子恍然大悟,要不是臉膛繃得緊,就差點笑出了聲。
「何況現在娃娃們沒事了,咱們還因禍得福,交到了磨刀兄弟這位好朋友,事情總算圓滿。還請黎老爺子收回成命,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何紅酥一邊求情著,一邊斜過目光,似笑非笑的膘了梁辛一眼。
黎黃籐一本正經的搖頭:「如果要等釀出了禍事,黎束火現在就不是跪著了,而是削去臉皮,埋在土中!家法已出,再無更改,何大家不必多言了!黎束火,你可服氣麼?」
黎束火點點頭:「心服口服。
黎黃籐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放低了些聲音:「此刻,你已不是翼州黎家的傳人,不過老頭子還有幾句話,要和你說一說。今日你得以不死。全賴梁大人仗義出手,力挽危局。做人,當懷感恩之心。起來吧」。
梁辛又是開心,又是感動,黎黃籐的這份苦心、這份人情,都大到了極處。他們三個一唱一和,把事情說的清清楚楚,這個黎束火是黎家的精英,精通機關設計,對聲光之術也頗有造詣。
黎黃籐得知梁辛想要去偷長舌,他不能直接幫忙,卻留給了粱辛一個得力手下。黎束火已經被逐出家門,無論他在做什麼,都和黎家沒有關係了。
果然。黎束火對著大家長磕頭之後。來到粱辛面前,正色道:「大恩不言謝,以後我跟隨梁大人鞍前馬後」。
梁辛急忙攔住他的話頭:「黎大哥可折殺我了,以後你我兄弟相稱,我排行第三,您叫我磨刀、梁辛或者老三都成
黎束火也隨之一笑:「我已經被逐出門牆,不敢再用這個,「黎,字,倒是我有個綽號,叫做「火狸鼠」自家兄弟喊了幾十年,也早就聽慣了
粱辛愣了愣,火狸鼠大過他最少十幾歲,以後自己去稱呼他的綽號,怕是顯得太不尊敬。
倒是黎家裡那些漢子,紛紛笑道:「叫火狸鼠無妨,要喊大名,他反倒不習慣
兩大奇門,一個。傳授潛行之術,一個乾脆送了個得力手下,這其中固然有報恩的成分,可更多的,還是想要結交梁辛這個朋友。在大洪台上,粱辛一戰成名,又是皇帝欽點的差官,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他的重義的名聲又極好,何紅酥、黎黃籐兩人都是精明角色,當然要抓住這份機緣。
諸事已畢,梁辛和兩家約好日後登門拜訪,兩位家長又客氣了一陣,各自帶人離開,黃瓜和磨牙兩個童子想跟著梁辛去「闖蕩江湖」結果被梁大人一瞪眼,嚇得趕緊跟隨大隊人馬走了。
臨行前,何紅酥給粱辛留下了幾份配合潛行術使用的秘製藥水。
等眾人離開後,火狸鼠也不和梁辛多客氣什麼,逕自問道:「咱們現在去哪?」
梁辛回頭望向身後的大山,此刻乾山之中依舊一片寧靜,老道們應該還沒發覺黑蟒已死。峭壁上的石窩、蛇穴是潛入乾山道宗最好的通道,可要是等到老道們發現黑蟒被殺,這條密道也就會被封堵,梁辛想趁著現在,再上去一趟,看看有沒有機會把「長舌,偷出來。
火狸鼠可沒想到,梁辛現在就打算去盜寶,愣了愣神之後,才皺眉問道:「要不要我製作些機關,你撤下來的時候,用作阻敵?」梁辛搖搖頭,這裡距離乾山太近,畢竟還不太安全,便安排火狸鼠先去北方的苦雁關,約定好在人字青衣的千戶所見面。
等火狸鼠離開之後,梁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施展潛行術,兩天之內,三上乾山!
這一次,梁辛怕乾山弟子已經開始巡山,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從啟程開始就使用了潛行術,連綿起伏的山勢,網好用來聯繫自己剛剛掌握不久的奇門身法,潛行術在他的施展下,速度並不算慢,可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他全力奔跑縱躍。
好在乾山雖然險峻巍峨,但並不算太大,南北向不到兩百里。縱深不過幾十里,到了月上中天時,梁辛就已經悄然進入了石窩之後的蛇穴石洞。
黑蟒的屍體,依舊陳列在地,鮮血與胃液已經干淚,變成地面上的污清。這條畜生確是異種,現在腸穿肚爛、身體已經開始腐爛,卻依舊沒有一絲異味。
梁辛不敢直接穿過石洞,而是在黑蟒屍體旁邊仔細的觀察,良久之後,終於確認,在這一天之中,並沒有其他人來過此處,這才放下心,再度趴伏於地,開始緩緩爬行,可才網爬出不遠,突然一連串咯略。的輕響,從石洞的角落中傳來!
深夜、敵境,聲響雖然微弱,聽在梁辛的耳中卻不吝於一聲炸雷,驚愕之下立刻飄身而起,七盅星魂隨之蓄力。可石洞之內,並沒有什麼變化,既沒有敵人趕來,更不見機括發動,而咯咯的輕響,卻依舊連貫不停,聽上去,就好像有人在咀嚼雞蛋殼。
梁辛驚疑不定,瞇起眼睛仔細尋找,過了半晌才發現真相,原來是黑蟒身後的那幾枚蛇卵,其中一隻漸漸破開。一隻通體銀白的幼蛇,
梁辛一伸手就能將這條幼蟒撫殺,可見它眼睛還不曾睜開,全身還裹著粘液,搖頭擺尾無比吃力,拚命想要掙脫蛋殼的狂柑,只為走到這些上轉一圈,心裡不由得一軟,再度趴伏在地,繼續向前緩緩游戈。
他行事小心,幼蟒卻沒有什麼顧忌,費盡千辛萬苦之後,終於跳到了地面上。
黑蟒是異種,體型龐大,幼蟒雖然網鑽出蛋殼,體型也有一尺多來
連大蟒都能一拳打死,梁辛又怎麼會把這條小東西放在心上,根本不去理會它,繼續向前緩緩潛拜
可又爬了幾步之後,梁辛就覺出不對勁了,側頭一看,幼蟒正跟在自己身旁,雖然它沒手沒腳。但爬行的動作,完全都是在模仿梁辛,身子蠕動著,一點點向前蹭著。
到現在幼蟒也沒能睜開眼睛,但這種蟒蛇,天生對振動尤其敏感,梁辛施展潛行術,緩慢時模仿的正是蛇形之法,也不知道小蟒蛇是把他當成了爹娘還是兄弟,正跟在他身邊。感受著他行動時地面上傳起的震動,美滋滋的爬著。梁辛又驚訝又好笑,而小蟒蛇似乎也能感覺到「梁同類。正望向它,閉著眼睛搖晃了兩下腦袋。
梁辛心裡暗歎,把殺母仇人當成了同伴,也不知道是愚蠢還是可憐,沒再理會小蛇,這時,突然又是一陣撲啦啦的異響傳來,梁辛本能的向著旁邊一滾,餘光到處,小蟒蛇居然也學著他的樣子,翻身一滾……
梁辛顧不上去笑小蟒蛇,凝神望去,一隻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飛蛾,從乾山道宗那一側飛進了石洞,正撲稜著翅膀,發出不小的房風響動。梁辛忍不住皺眉,這石洞裡沒什麼凶險,可亂七八糟的東西還真不少。
小蟒蛇打了滾,跟著晃了晃腦袋,似乎有些納悶「梁同類。為啥要滾,仍是閉著眼睛,身體卻揚起了一大半,循著蛾子發出的聲音,不停的調整方向,片玄後閃電般一竄,嘴巴陡然長得極大,一下便將體型巨大的蛾子咬在口中!
蛾子雖然個子大,行動卻緩慢笨拙,力氣更是遠遠不濟,被小蟒蛇咬住之後,胡亂撲騰幾下就喪了命。蛇子撲食,本來也沒沒什麼稀奇,難得卻是這條小蟒蛇很講義氣,叼著蛾子就衝著了梁辛爬過來,大有分你一根翅膀的意思。
梁辛趕緊伸手把它扒拉一邊去了小蟒蛇這才一伸脖子,吞下了美食,而片刻後,石洞中又飛出來第二隻飛蛾。
小蟒蛇立刻循聲追去。
第三隻、第四隻、第五隻梁辛瞧得清楚,分明是有人再用飛蛾吸引小蛇小蛇貪嘴,不虞有詐,一路追著飛蛾,向著乾山道宗的方向爬去。
梁辛看的好奇,心裡卻愈發的警慢了,小心翼翼的跟在小蟒蛇身後,七盅星魂凝聚起力量,有乾山弟子出現,說不得便要立刻出手擊倒。
不久之後,梁辛就爬到了石洞的轉彎處,等轉過彎子再向前一看,若不是牙關咬得緊,差點就驚呼了出來!
不過距離他兩三丈的距離,正趴伏著一頭狸子大小的四腳獸。雖然體積可梁辛卻看的清清楚楚。龍頭、鹿角、獅眼、虎背、熊腰、蛇鱗、馬蹄、牛尾,渾身錦鱗、滿臉惡相,分明就是一頭還沒長成的麒麟獸!
一隻大麼蛾子,正從麒麟獸的頭頂緩緩幻化、成形,隨後撲稜著翅膀向前飛去」這頭小惡獸正用法術凝化飛蛾,誘捕小蟒蛇。
梁辛對黑蟒的疑問,一下子就明瞭了。
正如梁辛先前料想的那樣,乾山道宗從來就不曾想過,會有人找到石窩後的縫隙。石洞中的黑蟒,也不是用來看守通道的,而是被老道們秦養在此,專門讓它產卵的。
歸根結底,是因為這頭惡麒麟喜貪黑蟒幼蛇,所以老道們才養黑蟒,用來哺育小麒麟。
舊的疑問已解,可新的顧慮又跳了出來,不僅僅是顧慮,甚至是危枷」
麒麟不是短尾羊,哪是隨隨便便就能養下的,乾山道如果真有養麒麟的本事,也不會只列位「九九歸一。這麼簡單了。
再想想乾山被炸,如果沒有內鬼,想炸它又哪有那麼容易;還有那塊「長舌。寶石,乾山道要來,也難以還原它的聲音」粱辛的腦子裡亂哄哄的,如果這頭幼小的麒麟惡獸,出現在東海乾不是個巧合,而是真的和那個人有關的話,那這一出「丟車保帥」設計的未免也太精妙了!
這第三趟上山,現在看來,來的還真是對了。
惡麒麟也沒想到小蟒蛇後面竟然還跟了個人,可它不過是頭幼獸,縱然天生靈異,現在也還不懂事,自小被悉心呵護,根本就不怕人,更不分敵友,甚至還覺得這個人是要幫著自己一起來捕食的,身子依舊一動不動,繼續幻化飛蛾,引誘著小蟒蛇。
蟒蛇估計也挺納悶,不明白怎麼吃了那麼多大蛾子,咋還這麼餓,繼續向前爬著,一步步的靠近惡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