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如雲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五章:以退為進
    第八百七十五章:以退為進

    馬軍司身為禁軍三司之一,其重要程度不言自明,尤其是整編之後,整個馬軍司已是煥然一新,編額三萬人,其實力隱隱在殿前司之上。

    其實汴京的禁軍編額都是三萬人,可是吃空餉的事屢禁不絕,殿前司還好,只還有兩萬人的架子,可是步軍司就更狠了,能有個半數就算不錯。不過馬軍司卻是不同,人數足額,一點剋扣都沒有。

    所以無論在樞密院在兵部還是三司衙門,馬軍司的份量越來越重,便是有時候殿前司也要相讓幾分。

    只是今日馬軍司衙門卻大是不同,一大清早,瑞國公方啖便帶著一隊人馬到了衙門口,直接宣讀旨意,隨即接掌馬軍司指揮使一職。晌午不到,又召馬軍司營官以上武官來見,當即來了個下馬威,罷黜了十幾個武官,這些武官多是校尉出身,如此一來,倒是收到了不少的效用。雖然下頭怨聲載道,可是畢竟維持住了局面。

    這瑞國公方啖是趙恆的小舅子,如今趙恆登基,他這瑞國公也水漲船高起來,其實方啖生得頗為英俊,又續著美須,身材魁梧,穿著一身紫袍,戴著梁冠往馬軍司衙堂一坐,還真有幾分讓人心折的氣度。

    兩班的武官站在一旁,個個默不做聲,朝廷突然換了指揮使,而這新上任的瑞國公一來就整治了不少校尉,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要做什麼,瑞國公要做什麼。

    查封報刊,令讀書人齒冷。而三皇子的死,也讓武官們心中發寒,這時候許多人突然念叨起輔政王來,若是輔政王在,會由得皇上這般胡作非為嗎?會由得一個瑞國公在馬軍司耀武揚威嗎?

    可是輔政王不在,聖旨已下,身為禁軍武官,誰也沒有抗旨的膽子,心中雖然個個不忿,卻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方啖神氣地看了兩班的武官一眼,這些武官是什麼心思,他心裡跟明鏡似的,好歹也曾在殿前衛和樞密院裡待過,方啖豈會不知道馬軍司是出了名的沈黨?沈傲一句話甚至比皇上都管用。他心裡冷冷一笑,想:那又如何?現在輔政王遠在千里之外,待會兒就讓你們去捅輔政王的心窩子,到了那時,你們還不都乖乖地給陛下效力盡忠?

    方啖咳嗽一聲,四顧一眼,才道:「眼下陛下剛剛登基,百廢待興,京畿防務是重中之重,本公爺聽說,這汴京城裡居然有人心懷不軌,嘿嘿……亂臣賊子歷來能有什麼好下場的?你們來說說看?」

    眾人鴉雀無聲。

    方啖繼續道:「陛下命我掌握馬軍司,就是來糾察亂黨、安定社稷的,今日本公爺有言在先,你們肯忠心效命的,將來自是飛黃騰達,少不得一身富貴,可要有人心裡頭懷著不測之心,那就是抄家滅族,好好想著這干係,可不要一時失足而誤了一家老小。」

    方啖的這些話幾乎是開門見山的警告了,武官們個個不語,既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人支持。

    方啖見狀,長身而起:「接旨意……」

    誰也不曾想,這公爺手裡還有一份旨意,聽了方啖的話,大家無奈地拜倒道:「臣等接旨。」

    方啖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隨即展開聖旨宣讀起來。這旨意念到一半,武官們的背脊上都流了一身的冷汗,真正是驚駭到了極點,裁撤武備學堂,學堂之中所有校尉悉數解散,還命馬軍司隨同協辦。

    要知道,校尉二字在大宋的地位比讀書人更加高上一些,不止是因為天子親軍的身份,更是這些年大宋四處征戰,每每都是校尉衝在最前,退在最後。這些人在武人之中早已成了模範的化身,尤其是馬軍司裡,由於大量的校尉補充進來,大家對校尉更是又敬又畏,敬的是他們的品德,畏的是他們的威嚴。現在命馬軍司去協同方啖裁撤武備學堂,武官們哪裡肯願意?

    可是聖旨已下,新任指揮使也立下了下馬威,汴京之中更沒有人為他們做主,此時若是搖頭便是抗旨,抗旨就意味著圖謀不軌,這麼大的罪壓在身上,誰又敢說什麼?

    其中一個武官終於鼓足了勇氣,道:「方大人,武備學堂乃是天子親師,先帝在的時候,更是欽點他們為天子門生,如今先帝屍骨未寒,豈能說廢黜就廢黜?請大人陳情陛下,望陛下三思後行。」

    有人打了頭,其他武官紛紛道:「請大人入宮勸諫陛下。」

    方啖心裡冷笑,板著臉道:「哼,怎麼?你們這是要抗旨?」

    眾人只好道:「不敢。」

    方啖臉色才舒展了一些,道:「既然不是抗旨,那便立即調撥軍馬,隨本大人前去武備學堂宣讀旨意。」

    眾人卻又不肯,只是跪著不說話。

    方啖大怒道:「再有人敢輕慢聖心,立即以抗旨罪論處。」

    武官們才動彈起來,慢不情願地各自回營調撥軍馬。

    方啖心中霎時得意起來,什麼校尉,什麼輔政王,原來也不過一紙聖旨就能令他們乖乖俯首帖耳的份,那李邦彥果然是個老狐狸,些許手段,這汴京就可以固若金湯了。

    這些武官出去,紛紛交頭接耳,其中幾個叫來自己的親兵吩咐幾句,便又裝模作樣去調集軍馬了。

    那些親兵紛紛向武備學堂快馬過去,韓世忠接了消息,已是愁眉不展起來,就在明武堂裡,幾十個教頭、博士一個個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陷入了沉默。

    韓世忠突然拍案而起,怒罵道:「天子門生說撤就撤,那咱們這些年的心血豈不都付諸東流?從邊鎮到水師,從水師到禁軍、廂軍,三軍的將士哪個不心寒?先帝這才駕崩多久,就要一朝天子一朝臣了,這是什麼道理?還說什麼純孝,純孝個屁,如此倒行逆施,異日再有外患,誰還肯盡忠效力?」

    韓世忠的火氣也是有來由的,培養了校尉這麼多年,韓世忠付諸了不知多少心血,這些校尉入伍之後編入各軍,上陣殺敵的不在少數,哪一次不是勇往直前,個個爭先恐後?就說女真一戰,校尉就戰死了四百多人,如此大的犧牲,換來的卻是狡兔死走狗烹,換作是誰都覺得齒冷。

    再者說,校尉的地位是先帝給的,先帝剛剛駕崩,就撤了校尉。撤了學堂,這是什麼意思?自古以來,孝義都是大節,新皇帝剛剛登基,就迫不及待地拿先帝的人開刀,還講個屁的孝字。

    韓世忠這般怒氣沖沖地一罵,馬軍科的童虎也不禁道:「就是,咱們在外頭流血,現在說撤就撤,豈能服眾?今日我童虎偏偏不撤,你們要撤自管撤去。」

    博士們倒是有幾分耐心,紛紛勸阻:「韓教頭、童教官,慎言……」

    童虎火冒三丈地道:「慎言個屁,武備學堂都要沒了,要慎言又有什麼用?」

    眾人苦笑,紛紛搖頭。

    韓世忠這時反而冷靜了,目中露出堅毅之色,道:「不管聖旨如何,我韓世忠今日與武備學堂共存亡,皇上要撤,就先取了我韓某人的性命再說。」

    童虎立即響應道:「算上我童虎一個。」

    其餘的教頭教官紛紛道:「好,要鬧就鬧個痛快。」

    明武堂裡一陣激憤,連外頭的校尉也聽到了風聲,許多人聚攏過來,群情激奮。大家為了進武備學堂,不知歷經了多少考驗,錄取的那一刻,又何等的榮光。此後日夜操練,可謂盡心竭力,上陣殺敵更是拋去性命不顧,多少袍澤戰死在沙場,多少同窗血撒異鄉。現在突然間,從前的榮譽,從前的付出,還有未來的前程一下子沒了,天子門生成了宮中眼裡不安分的叛逆,換作是誰,此刻心裡既是難受又是憤怒。

    「我不走……死也留在這裡。」

    「我也不走,生是校尉,死是校尉……」

    大家七嘴八舌,突然間有人道:「若是沈司業在這裡給我們做主,又豈會到這般地步。」

    聽了這句話,所有人默然。

    若說天子在他們眼裡是尊師,那沈傲對校尉們來說便是教父,現在所有人都心神不寧,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再想到沈傲,心情不由地複雜無比。

    而正在這時候,卻有一個訪客到了武備學堂,轎子穩穩地停落在學堂正門,門口的校尉攔住,可是細細辨認,卻都驚訝了,不禁道:「陳博士。」

    來人便是陳濟,武備學堂剛剛起創的時候,陳濟曾在這裡充任過博士,倒也有不少人認得,陳濟淡淡一笑,莞爾道:「去通報一聲,就說陳濟拜訪。」

    門口的校尉不敢怠慢,飛快入內稟告,隨即請陳濟入內,陳濟出現在明武堂外頭,立即引來一陣轟動,許多認識他的校尉紛紛湧過來,誰都知道,這位陳博士是輔政王的尊師,地位非同凡響,此時此刻他突然來了,說不準是輔政王授意安排的。

    陳濟含笑著從人群中走過,直接進入明武堂,這明武堂裡的氣氛很是沉抑,陳濟呵呵一笑道:「怎麼都苦著個臉?韓教官,你這般怒視著老夫做什麼?」

    韓世忠見了陳濟,只好勉強地擠出一點笑容,道:「陳先生好。」說罷將馬軍司那邊探來的消息說了,最後不忿道:「陳先生,事情到這個地步,輔政王又不在京師,無人為我們做主,我韓世忠已經想好了,這武備學堂絕不能裁撤。」

    陳濟哈哈一笑,道:「有句話不是說嗎?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這麼一點兒波折,韓教官就吃不消了?現在聖旨馬上就要過來,誰若是抗旨,那就是謀反,謀反之罪,韓教官能擔當得起嗎?」。

    韓世忠語塞,道:「難道就讓他們得逞?」

    陳濟尋了個位置隨意坐下,才又道:「得逞又如何?不得逞又如何?沒了武備學堂,校尉還是校尉,大家散了出去,輔政王一句召喚,還不是又聚在一起?眼下不可力敵,那就索性讓他們撤了學堂,一切事,都等輔政王到京之後再說。現在若是抗命,反而讓有些人求之不得,正好尋了這借口,讓咱們自相殘殺。撤就撤吧,不出半月,輔政王一聲令下,自有用你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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