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天策上將
趙桓一路進宮,眼看這宮中已換上了紅色宮燈,到了景泰宮這邊,敬德正指揮著內侍粉刷宮牆,敬德見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小跑過來,道:「殿下來的這麼快,太后就在裡頭,快去問安吧。」
趙桓看著那些忙碌的內侍,冷淡的道:「這是做什麼?」
敬德故作驚訝的道:「奴才不是叫人通報了嗎?水師大捷,現在全城都在慶祝,宮裡怎麼能免俗,太后已經有了懿旨,要像節慶一樣的操辦。」
趙桓沉著臉,心裡雖是不忿,卻也不敢說什麼,只是道:「說的也是,那平西王就是周亞夫、蒙恬。」
敬德喜滋滋的道:「這倒是真的,楊真和石英兩位大人也是這般說,說是平西王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之將傾,咱們大宋多虧有了他。」
敬德沒聽出趙桓的話外音,蒙恬雖是有大功於秦,最後卻被治連坐之罪,自盡而死。至於那周亞夫為大漢平定七國之亂,結果卻是絕食而死,都沒有落到好下場。
趙桓已經沒有心思聽敬德說什麼,快步入宮,待進了景泰宮,才發現楊真、石英二人還坐在靠門的地方,太后則是在帷幔之後,坐在榻上,隱隱約約的看不甚清,趙桓不敢怠慢,立即雙膝跪倒,道:「孫臣給太后問安,太后安好嗎?」。
「安」太后的聲音頗為悅耳,喜滋滋的坐在帷幔之後道:「快,給太子賜坐。」
趙桓站起來,已經有宮人搬了錦墩放在他的身下,趙桓欠身坐上去,眼角的餘光瞥了楊真一眼,道:「水師大捷,可喜可賀,孫臣聽了欣喜若狂,平西王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宮裡厚賜是應當的,原本孫臣就想入宮來與太后商議賞賜的事……」
趙桓既然知道太后的意圖,索性就自己說出來,好討一點歡心。
太后果然笑起來,道:「你說的對,東宮雖然監國時日不長,卻是長進了不少。咱們大宋朝一向不會虧待功臣,有功就賞,有過就罰,這樣才能服眾,才能驅使人去效命,太子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趙桓呵呵一笑,道:「太后說的是極。」
太后繼續道:「不知太子打算如何賞賜有功之臣。」
太后的聰明就在於明明是要為沈傲討賞,卻將這疑難踢到太子腳下,有些話讓太子說更合適。
趙桓這時候也是為難,給沈傲賞賜他心中本就不情願,可是不賞的話不說朝廷這邊說不過去,太后這一關也絕難糊弄過去。他想了想,道:「賜錢百萬,如何?」
太后舔舔嘴,眸中閃過不悅,卻不吭聲。
景泰宮裡的氣氛霎時冷淡下來,趙桓見太后不說話,也覺得尷尬,只好道:「另賜珠玉若干,以示優渥。」
太后臉色驟冷,淡淡的道:「平西王不缺錢,就算是缺錢,哀家也有體己錢給他,不勞東宮掛念。」
趙桓心中勃然大怒,心裡腹誹幾句,臉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道:「太后訓斥的對,是孫臣糊塗了。」
太后笑吟吟的道:「哀家不是訓斥你,咱們呢是一家人,一家人也不說兩家的話,有些事,哀家非要說明白不可,太子想想看,沒有沈傲,咱們汴京能安寧嗎?沒有他這平西王和將士們出生入死,又哪裡有我們趙家的富貴?更何況,太祖先皇帝在的時候,就說過,復幽雲者王,現在平西王拿下了中京,比燕雲更體面,這樣的功勞,若只是賞賜一些財帛,非但要寒了忠臣良將的心,就是天下人也不會信服。哀家是怕外頭的人說咱們趙家薄涼,被人戳了脊樑骨。太子說是不是?」
趙桓心中想,有朝一日,若是我登基為帝,便是被人戳了脊樑骨也不要你這老嫗好過。表面上卻是連連點頭,道:「太后所言甚是,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太后似乎心裡早有了腹稿一樣,不待趙桓把話說完就接口道:「只不過你忌憚人家功高蓋主?這是聖明的儲君該想的事嗎?古來的君王,任用賢明的就是明君,親近小人的就是昏聵之主,眼下國家出了大賢才,身為儲君的卻心生忌憚之心,這像什麼話?」
趙桓道:「孫臣並不是這個意思,孫臣的意思是,沈傲已是親王,封無可封了。」
太后淡淡一笑:「這也未必,大宋雖然沒有進封的規矩,可也沒有人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哀家倒是有個主意,古有周公輔政,今日這平西王賢德不在周公之下,便賜他輔政親王,敕為天策上將,開府儀同三司,可以過問天下軍政事務,輔佐太子監國,如何?」
趙桓聽得駭然,輔政親王四個字再淺顯不過,這意思卻是說,太子不堪當國,因此由沈傲輔佐政務,其職權和顧命大臣沒什麼兩樣。至於這天策上將卻是前唐李世民的封號,也不知太后是刻意為之還是無心想出來的,這四個字本身就是忌諱,至於開府儀同三司看上去好像很尋常,在大宋朝,開府儀同三司的官員多為散職,只是一個榮譽稱號,可是聽這太后的口氣,是要效仿前朝的開府儀同來辦,也就是給予沈傲自己設立王府官職、任免王府官員的權利,最後那過問軍政事務就更加了不得,雖然比不得他這監督軍政事這般威風,可是過問二字,也足夠掩蓋自己的光芒了。
其實說到底,這一連竄的爵位和官職若是給了別人,說是虛銜也不為過,可是全部加在了沈傲頭上,這意義就非同凡響了。這就好像太師一樣,歷朝歷代這麼多太師,說他們德高望重這沒有錯,可是又有幾個權傾天下的,可太師和太師是不同的,就比如那蔡京,便有本事頂著太師的名號總攬三省,隻手遮天,其權勢便是讓趙桓都不得不忌憚幾分。
太后這麼做的用意,反倒讓趙桓有點兒糊塗了,太后這是怎麼了,活到她這個歲數,不會不知道這些進封的後果,這就意味著,大宋朝將會出現三個主人,父皇自然不必說,雖是放了權,可是這皇位還是固若金湯,只要他不死,誰也動搖不得。其次就是他趙桓,以太子的身份監國,名正言順,總攬天下軍政,雖然處處受人掣肘,可若說是次主倒也無人有異議。現在給沈傲加封了這些名目,這大宋朝第三號人物,就正式的落在他的頭上,實至名歸,甚至可以的話,他只要蓋上輔政親王的金印,就可以任免官員,調動軍馬。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太后這樣做,難道只是心血來潮?
趙桓咬著唇,臉色鐵青,太后對他的疏遠,對沈傲的親近便是傻子也知道,這種疏遠讓他滋生出一股徹骨的寒意。
坐在角落裡旁聽的楊真和石英,也都是露出駭然之色,相互對視一眼,也覺得太后說出來的話實在駭人聽聞,太后這麼做,連他們都沒有想到,若只是加一個輔政親王倒也罷了,將沈傲抬為親王之首,以示優渥,以示聖眷,這都情有可原,可是那天策上將和這開府儀同三司,這就是擺明了要讓沈傲自己去建一個小朝廷,任免自己的官員,節制自己的心腹,再加上過問軍政事的名目,更是如虎添翼,有了過問軍政事這一條,平西王甚至可以名正言順的下條子,下詔令到三省,到六部,到樞密院、三司,雖然只是過問,其權柄卻也不容小覷。
太后坐在帷幔之後,卻是氣定神閒的喝了一口茶,慢慢悠悠的道:「東宮為何不說話?」
趙桓心裡想,這件事萬萬不能輕口許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便沉聲道:「太后,孫臣以為此舉大大不妥,平西王的忠心孫臣是知道的,如此厚賜,便是孫臣願意,平西王也未必敢生受,這件事還是再議一議的好,事關到了國體……」
太后冷笑打斷他:「東宮這是不肯了。」
趙桓連忙搖頭:「孫臣哪裡不肯,只是……」
「只是心裡還是不肯是不是?」太后言語冷淡,目光深邃,繼續道:「你是監國太子,難道就不需要賢臣來輔佐?還是太子自認為已經熟稔了軍政,現在就可以獨斷專行了?」
趙桓嚇得額頭冒出冷汗,太后這句話說中了他的心事,可是明明他心裡是這樣想,卻又萬萬不能承認,連忙道:「孫臣不才,豈敢有這心思。」
「沒有這心思,那就該學學怎麼署理軍政,沈傲是個賢才,難得又對咱們趙家忠心,哀家想來想去,能擔當這大任的也只有他了。你不必多言,若是還認我這太后,便立即下詔令吧。」
趙桓想不到太后的態度居然如此堅決,甚至有幾分寧願與他反目也要促成此事的姿態,太后越是如此,趙桓心中就越是惱恨,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時之間倒也拿不定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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