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太子逼宮
咨議局鬧哄哄的弄了半個晌午,倒是把行書的皂隸累了個半死,也不知道寫了多少字,一沓沓的陳情堆積如山,幾十個皂隸一起動筆,都嫌不夠。
讀書人這時候滿心想上達天聽,又要表現自己的風骨,更是說得唾沫星子亂飛。一開始,一些較有名望的名士還不肯出來說話,這時也有點兒坐不住了,霍然而起,排眾而出,在眾人的擁簇之下開始打著腹稿。
現在準備開言的便是時下最令人敬仰的安童安相公">,安相公">的風骨一向是士人們推崇的,無它,只因為他中了科舉,卻不肯去吏部報道,這樣將名利拋諸腦後的又有誰能做得到?不止如此,這咨議局裡也只有他最敢說話,口無遮攔,毫無顧忌,只這一點,就足以令所有人佩服。
安童負手沉默片刻,開始打起腹稿,附近的士人都嘩啦啦的圍過來,這個道:「安相公">不知道要說什麼?」另一個道:「安相公">的陳情自然是字字泣血的了。」
安童這時候也有點兒為難,陳情若是說得太普通了,肯定讓人失望,說得太重了雖然能博來叫好,陛下卻也未必喜歡。眼看這麼多人殷殷期盼地看著自己,他搖搖扇子,隨即如癡如醉地道:「嗚呼……」
聽到嗚呼二字,許多人已經叫起好來,人家都是先說事,安相公">直接先來個嗚呼哀哉,發人深省,令人不得不繼續聽下頭要說什麼。
安童繼續道:「國之將亡,其君貪冒、辟邪、yin佚、荒怠、粗穢、暴虐;其政腥臊,馨香不登,其刑矯誣,百姓攜貳……今陛下並不以貪冒、辟邪、yin佚、荒怠、粗穢、暴虐為事,何故天下紛紛如此……」
洋洋灑灑一篇文章念出來,真真是四座皆驚,安童的話可謂是一針見血,直接了當的隱射,若是東宮廢黜,天下不安,而陛下雖然沒有昏君的行為,卻必然將做亡國之君。此後又大肆說了太子的諸多好處,抨擊平西王以親王議政事,以駙馬都尉督軍,開了天下的先河,將來禍亂天下的必然是這個人,最後警告說,陛下一定要明發旨意,裁處平西王,撫慰東宮,否則天下不安,危機顯現云云。
安童念完,風淡雲輕地道:「班門弄斧,讓諸位見笑了。」
士子們卻都崇拜地看向安童,紛紛道:「安相公">此言如雷貫耳,發人深省,學生們受教。」
安童又坐回去喝茶,並不湊這個熱鬧,可是誰都知道,這篇文章必然傳遍天下名留青史。
這邊鬧哄哄,可是東宮那邊卻顯得格外的安靜,不過李邦彥從三省回來,並沒有急於回府,反而直接叫人低調地抬轎到了東宮這邊,從後門進去,立即有個內侍將他迎入,太子趙桓和吏部尚書程江已經在這兒閒坐了許久。
趙桓的心情顯得極好,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汴京居然有如此多的忠義之士,如今朝廷還沒有動手,整個清議和坊間就如投了重磅炸彈,涉及到其中的人何止數萬。程江跑來興致勃勃地將此事給趙桓說了,趙桓不禁道:「如此一來,父皇就是想保全沈傲也無能為力了,沈傲在做什麼?」
程江道:「一大清早就帶著女眷去相國寺了。」
趙桓皺眉,冷笑道:「他倒是頗有閒情雅致。」
程江笑道:「這天下還是忠貞之士佔了多數,就算偶爾有幾個逢迎平西王的,此時也不敢胡亂發言了。」
趙桓頜首點頭道:「你說的對,這天下被平西王攪得亂七八糟,父皇聖明,卻還是被這賊子給蒙蔽了,本宮身為人子,豈可坐視他恣意胡為?」
李邦彥到的時候,卻是陰沉著臉,道:「咨議局的事是誰挑唆的?」
這話問的自然是程江,程江的臉色微微一變,可是當著太子,卻又不好發作,強顏歡笑道:「怎麼?李門下有何見教?」
李邦彥歎了口氣道:「鬧得這麼大,只怕不好收場,靠讀書人是不經用的,說不準反而會惹禍上身,哎……」他重重歎了口氣,才向趙桓行禮。
程江臉色陰沉下來,道:「李門下一來就這麼大的火氣,難道讀書人抨擊下朝議也錯了嗎?並沒有什麼人挑唆他們,是他們挺身而出,又為何怪到程某的頭上?」
李邦彥張口欲言,看到趙桓的臉色也有點陰沉,只好將話吞回肚子裡去,想了想,才道:「讀書人說話口無遮攔,若是有哪句話衝撞了聖駕,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耽誤了大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聯絡朝中的人進行抨擊,大家眾口一詞,再輔之以清議才能成功。」
程江道:「這是什麼話?從前正是因為衝撞不到聖駕,所以才有沈傲這般的跋扈。你莫要忘了,那平西王是怎麼整倒鄭家的,若不是衝撞了聖駕,讓陛下退無可退,鄭家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若不是那血書,李門下也何必到今日這個地步?」
這是諷刺李邦彥與鄭家攪在一起,卻讓鄭家家破人亡了。
李邦彥只好道:「程大人還是就事論事的好。」
趙桓擺了擺手,道:「二位大人不必動怒,你們都是為了本宮好,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地說?程大人,過去的事不可再提。李門下,這些士子是自告奮勇地去鬧事的,本宮和程大人並沒有教唆,只是袒護了一些而已。」
李邦彥只好道:「是下官心急了一些,望殿下恕罪。」
趙桓喝了口茶,淡淡笑道:「陳濟的事查得如何了?」
李邦彥抖擻起精神,道:「查清楚了,確實是招募了一千餘人,現在還在招募,老夫特意讓人去應徵,已經進了那郭家莊,裡頭一應都如軍營一樣,日夜操練,還教授許多跟蹤人的技巧,甚至還有一些人,學習如何行軍佈陣,勘探地情,平西王這麼做,一定另有所圖,若是為我大宋練兵,為何要這般遮遮掩掩?難道一個武備學堂還不夠?」
趙桓皺著眉,道:「可他要練兵,為什麼要在天子腳下呢?他就不怕……」
程江也是眼中放光,再顧不得和李邦彥邀功爭寵,道:「這還不簡單?因為這支私軍是用來對汴京的,殿下可以想一想,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極的當口,平西王突然率軍進城入宮,結局會如何?」
趙恆深吸了口冷氣,道:「他這是要謀逆?」
「不」李邦彥冷靜地道:「絕不會是謀逆,依下官看,應當是爭儲。這事兒或許三皇子也參與了也不一定,一旦有事,平西王和三皇子就可以借助這支私軍扭轉乾坤。當然,這是他預留的最後手段,眼下只怕還是在琢磨如何教唆陛下廢黜殿下。」
趙桓連手都顫抖了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喉結滾動道:「他們好大的膽子,難道平西王會不知道,蓄養死士,操練私兵在我大宋是要誅滅九族的嗎?」。
程江捋鬚呵呵笑道:「殿下莫要忘了,平西王叫沈愣子,天下的事別人不敢做,偏偏他敢。再者說,如今他已經權勢滔天,除了蔡京,除了鄭家,連李門下都不能自保,宮中有太后、陛下信重,宮外有周正、石英、姜敏、曾文等人為他張目,滿朝上下,誰還能做他的對手?甚至是殿下,見了他還不是一樣要忌憚嗎?」。
趙桓頜首道:「不錯,別人不敢,可是他沈傲敢,他已經位極人臣了,就是他明目張膽地招募私軍,誰又敢揭發?」
趙桓狠狠拍案道:「本宮敢」
程江催促道:「殿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平西王之心已是路人皆知,若是再不動作,誰是趙高,誰又是秦二世,殿下又是誰,難道還不清楚嗎?」。
趙桓狠狠點頭道:「你說的對,本宮不能再姑息養奸了。」
李邦彥想了想,道:「要不要先查清楚再說,那沈傲狡猾如狐,或許另有用意也是未必。」
程江冷笑道:「再等,東宮就要易儲了。」
李邦彥心知程江在太子的心目中更受信任,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死死咬住沈傲招募私軍的事,發動人一起彈劾。」
程江搖頭,道:「不成,這只能做最後的殺手鑭,要是這麼做,陛下若是仍然庇護怎麼辦?」
李邦彥默然,程江的話倒也有些道理,他清楚記得,上一次自己向陛下說沈傲的『反狀』,結果得來的卻是趙佶一口咬定的說:沈傲定不會反。
程江含笑道:「我們不如學那沈傲,先將陛下逼到牆角,當著天下人的面,先動用人彈劾,再搬出鐵證,狠狠將沈傲釘死。到時候沈傲就是鄭家,就算陛下於心不忍,只怕非治平西王謀逆也不可了。」
趙桓道:「怎麼個逼法?」
程江深吸了口氣,道:「用清議去逼,看到這些讀書人了嗎?他們越是憤怒,陛下就越是退無可退,先把這水攪渾來,再一鼓作氣,將平西王置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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