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子夜的東宮,出奇的燈火通明,宮女內侍們這時都不敢睡,腳不沾地的掌燈、遞水,太子妃那邊也是坐臥不安的樣子,幸賴太子的車駕總算回來,剛要出去相迎,才知道不止是太子回來,身為女眷,又不得不回到後苑去。
趙桓氣呼呼的穿過中門,一路到了養德殿,一個內侍給遞來了銅盆,請太子淨手,趙桓雙手一揚,將這銅盆打翻在地,盆裡的水潑的到處都是。嚇得這內侍臉色慘白的立即跪下,口裡求饒。
隨即追來的東宮主事陳瑞扯著嗓子道:「你先下去,太子有事要和兩位大人商量。」
內侍如蒙大赦,飛快去了。
程江和李邦彥二人也追了上來,二人腳步匆匆,神色也不太好,腳步還未停穩,就聽趙桓怒氣沖沖的道:「聽到姓沈的怎麼說嗎?他居然敢拿劍威脅本宮,本宮是陛下嫡親血脈,天潢貴胄,貴不可言,如今卻要給一個外姓讓道,哼……人間何世,難道是要變天了?」
這程江和李邦彥都是面面相覷,太子的心情瞭解,可是這時候發脾氣也無濟於事,程江道:「沈傲驕橫慣了,仗著宮中寵幸,實在是太放肆了一些。」
李邦彥道:「不能再姑息養奸了,不過平西王深得聖眷,又權勢滔天,只怕便是太子,也不是他的對手。」
趙桓冷笑道:「本宮會怕他?」
李邦彥淡淡笑道:「並不是說殿下怕他,只是眼下殿下還是潛龍,當務之急,還是以靜待變要緊。」
程江卻是若有所思,道:「不能再等了,這般等下去,天下只知有平西王,不知有東宮,陛下信任他,若是他花言巧語,巧言令色,對陛下進讒,陛下偏聽偏信,東宮能否保全都是未知之數。如今東宮與平西王已經撕破了面皮,到了這個地步,難道還能指望他平西王大發善心,不從中作梗?東宮在一日,就不能與平西王共存,這個道理,李門下難道會不知道?」
李邦彥默然,程江的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臉皮既然已經撕破,他就不信沈傲不會怕,將來有一日,東宮繼承大統,第一個要殺頭的就是平西王。沈傲不是鄉野樵夫,當然知道決不能讓東宮繼承大統的道理。
趙桓臉色又青又白,道:「可有辦法嗎?」。
程江沉默了一下,道:「驚動天下,朝廷才會知道殿下的冤屈,不如……」
趙桓抬起眸來,喉結滾動了幾下,顯得有些緊張,道:「就怕惹禍上身。」
程江正色道:「蔡京姑息,結果如何?難道殿下還想周旋下去?」
程江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今夜之事傳遍天下,老夫再領個頭,上疏彈劾,老夫不信,這天下之人會容忍一個平西王欺負到東宮頭上,只要有人起頭,必然能群起響應。更何況……」他瞥了一眼李邦彥,淡淡道:「李門下以為呢?」
李邦彥心裡叫苦,他們要拚命,可是自己的命現在還懸著呢。可是話說回來,他投誠於太子,若是不做出點樣子來,也難以成為太子的心腹。李邦彥猶豫一下,正色道:「老夫奉陪到底,老夫身為首輔,豈能讓程大人領這個頭,這件事就讓老夫做馬前卒吧,門下省這邊先上奏疏,程大人再來壓陣。」
程江心裡頗有點酸酸的,這件事辦的好了,就是從龍大功,就算辦不成,宮裡只怕也不會怪罪,這樣的好事李邦彥當然搶著做。他心裡略有幾分不爽,可是念及對方的身份,不得不點頭道:「有李門下親自出馬,這事就好說了。」
趙桓見他們爭先恐後,倒也激起了幾分雄心,方纔的話趙桓不是不明白,事到如今只能魚死網破了。自己手裡頭一個首輔,一個吏部尚書,這都是王牌,只要這二人肯做個表率,能不能將死沈傲不知道,至少也要出了這口氣才是。
他叫人拿了一盞茶來,整個人顯得平靜了許多,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平西王拿下鄭家,你們知道是什麼緣故嗎?」。
程江道:「請殿下示下。」
趙桓淡淡一笑,道:「就是因為造成了聲勢,當著全天下的面,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公佈了鄭家的罪狀,父皇就是有心維護鄭家,卻也已經遲了。其實這平西王也是一樣,不到滿城風雨,不到罪證確鑿的地步,是萬萬不能動手的。」
聽趙桓這麼一說,李邦彥不禁想起了什麼,道:「門下省這邊倒是接到一些消息,說是平西王府那邊,近來招募了不少人,全都是精壯之士,數以千計,如今平西王將他們贍養在城郊,不知那沈傲做什麼打算。」
程江眼眸放光,興奮的道:「這件事老夫也有耳聞,確有其事,而且出面招募的人可知道是誰?」
趙桓不禁道:「程大人何必賣關子。」
程江道:「陳濟」
李邦彥不禁道:「原來是他,就是當年彈劾陛下和蔡京,被陛下罷了官的陳濟?對了,陳濟確實是平西王家的入幕之賓,這個人陛下一向不喜歡,就是在三個月前,還聽陛下說起過。」
趙桓道:「陛下怎麼說?」
李邦彥道:「此人以直取名,譁眾取寵,外相忠厚,實則內藏奸詐。還說這時候想起來,心實恨之,若不是他如今做了平西王的老師,非要再問罪不可。」
趙桓點點頭,陳濟這個人實在是傷的父皇太深,父皇一向好大喜功,而且那時候正當壯年,對豐亨豫大如癡如醉,那陳濟卻上一道奏疏,把趙佶罵了個狗血淋頭,想不到直到現在,父皇還耿耿於懷。
李邦彥闔著眼睛,道:「是陳濟就好辦,他奉平西王的命令招募這麼多人,閒養在城郊做什麼?」
趙桓默默的坐在椅上發呆,想了片刻,道:「難道所圖甚大?」
「這也未必不是用來對付殿下的後著。」程江插了一句嘴。
趙桓徐徐點頭,道:「這件事讓人先去查一下。」隨即向李邦彥道:「先查明白了,再動手不遲。」
李邦彥頜首點頭道:「殿下放心,這事兒要查也容易,這麼多人肯定會有蛛絲馬跡。」
趙桓顯得又累又餓,叫人拿了一些糕點來,讓李邦彥、程江二人陪著食用,一面道:「趁著這個功夫,程大人,你也不要閒著,今夜之事,本宮要讓天下人都知道。」
程江笑呵呵的道:「這個好說,叫幾個人去咨議局鼓噪幾下就是。」
用過了糕點,趙桓搖頭歎息道:「本宮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受點委屈倒也罷了,可是今日被平西王這般折辱,這口氣一定不能嚥下去,是成是敗,全憑二位大人了。」說罷要向李邦彥、程江行禮。李邦彥和程江嚇了一跳,連忙攔住,程江道:「陛下不必喪氣。」李邦彥則說:「殿下稍稍忍耐,總有撥雲見日的一日。」
趙桓方纔那句話實在是推心置腹到了極點,尤其是那一句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也有大逆不道的意味,可是肯當著二人說出來,就等於是完全將二人當做心腹看待了。李邦彥這時候反而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此事雖然讓他冒出一身冷汗,卻也讓他因禍得福。
三人又寒暄了一陣,程江和李邦彥才告辭出去,趙桓親自將他們送到宮門這邊,再三囑咐:「今夜之事,不可教人知道,異日若有富貴,定湧泉相報。」
程江二人坐了轎子走了,等李邦彥回到府邸時,已經到了夜半三更,方才轎子的時候他哈欠連連,可是一落地,卻又精神起來。今夜發生的事太多,讓他一時還沒有消化乾淨。平西王突然和太子撕破了臉,使得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機會,就算再不情願,這個東宮的馬前卒他也不得不做。
他到了大廳裡,沉默了一盞茶功夫,才叫人道:「去,把胡力叫來。」
胡力是李家外宅的主事,老爺不回來,他也不敢睡,所以一直撐著眼等著,聽到老爺回來了,沒叫他,立即去睡了,結果才剛剛躺下又被叫醒,急匆匆的趕到這邊來。
李邦彥朝他努努嘴:「來,坐下說話。」
胡力顯得有點兒受寵若驚,連忙欠著屁股尋了個位置坐下,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李邦彥吁了口氣道:「叫你來,確實有件事叫你去辦。平西王府到處在招募人手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胡力毫不猶豫的道:「知道,前些日子老夫人">不是說外宅缺幾個做力氣活的嗎?便教小人去招募幾個,誰知道一連幾日,都尋不到精壯的漢子,後來打聽之後才知道,平西王府那邊也在找人,都是精壯的漢子,月銀五貫呢,這滿汴京的閒漢,哪個不眼紅,所以老夫人">的交代的事倒是沒有人問津了。」
李邦彥耐著性子聽著胡力的閒話,慢吞吞的道:「所以讓你去把這平西王府招募人手的事打探明白,為什麼招募,招募來做什麼,老夫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後將消息報來。」
胡力不敢怠慢,連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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