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仗劍殺人
災民們已經急著要入城了,平西王要讓大家入城,這句話當然算數。
不過守在門洞處的邊軍卻是沒有動,仍然明火執仗地擋在了城門口,他們的目光還是落在文仙芝的身上。
文仙芝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既不點頭首肯,也不搖頭拒絕。
漫天的飛絮飄落在頭頂上,城外又安靜下來,災民們看著凶神惡煞的邊軍,這時候又冷靜下來,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就算是平西王點頭,這城也未必能入。
「呵呵……」乾笑的人是文仙芝身後的太原知府王直,王直幾乎已經凍僵,挪了挪身子,腿腳酸麻,可是他心裡知道,都督大人是在等他說話。王直只好硬著頭皮出來,他是知府,災民入不入城,總要聽他怎麼說。
王直小心翼翼地走到沈傲身邊,朝沈傲拱手作揖,盡量使自己的笑容熙和一些,慢悠悠地道:「下官太原知府王直見過殿下。」
沈傲的目光壓根就沒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微微嗯了一聲,這已經算是非常客氣了。
王直繼續道:「殿下菩薩心腸,不忍災民在城外挨餓受凍,拳拳護民之心,下官感佩之至。」他接著苦笑,為難地道:「殿下要讓流民入城,這沒有錯。都督大人阻止流民入城,其實也沒有錯。殿下沒有錯,是因為殿下宅心仁厚。可都督沒有錯是因為都督奉命鎮守太原,太原城絕不容出現一絲一毫的差池,職責所在,當然沒有錯。」
他說了一大堆廢話,才開始進入正題。王直混跡官場,圓滑到了極點,他自認為自己的一番話就算不能說動平西王,但是也足夠大方得體,能給平西王一個台階下:「殿下若是讓流民入城,往好裡說,是救下萬千條生靈,都督和下官,其實本心上也是希望流民們入城歇歇腳,喝一口薑湯,吃一碗稀粥,把人救下來。可是殿下有所不知,城中府庫中的餘糧已經空空如也,流民們就算進城也沒有吃食,這麼多人進去,若有宵小之徒餓瘋了滋事,結果會變成什麼樣子?太原城若是落入賊人之手,這干係是都督和下官來背,還是殿下來背?因此,依下官愚見,還是請殿下先入城去,殿下和都督坐在一起,群策群力,另外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來。」
王直話說完了,略帶得意地看了文仙芝一眼,頗有邀功之意。
平西王要災民入城,都督不肯,如今這災民能不能入城,就看都督和平西王的手段了,王直心裡想,這平西王還沒有入城,就鬧出這種事來,今日倒是有趣了。
沈傲摘下斗笠,打掉斗笠上的積雪,慢悠悠地問王直:「你是太原知府?」
王直笑呵呵地躬身道:「下官正是太原知府。」
沈傲將斗笠戴上,不禁好奇地打量他,道:「你既是太原知府,可還記得自己的職責?」
王直愣了一下,笑呵呵地道:「下官的職責……」
沈傲打斷他道:「你的職責是牧守一方,保境安民,可是你方纔的話,可有一點安民的心思嗎?本王這一路過來,看到餓殍無數,無數人掙扎在雪地裡,無數人臥倒在冰原之上,地崩是天災,可是城外的伏屍不是天災所致,是人禍」他惡狠狠地走近王直一步,繼續道:「你這知府,到底是怎麼當的?」
王直呆呆地辯解道:「下官……下官巧婦無米……」
「巧婦無米?米呢?在哪裡?」沈傲逼問他。
王直道:「沒有米。」
沈傲冷笑道:「沒有米?可為什麼城中的米鋪貨棧裡卻堆積著如山的穀物?」
王直道:「商家的米和下官何干?」
沈傲又逼近一步,道:「商家的米賣到了兩貫一鬥,你知不知道?」
王直呆了一下,矢口否認:「不……不知道。」
「你會不知道?你身為知府,不管災民死活,致使境內餓死凍死的人數以千計,這是其一。縱容商家橫行不法,這是玩忽職守,是第二條罪。巧言令色,欺蒙欽差,這是第三,有這三條罪,你還想活嗎?」。他手按在了尚方寶劍的劍柄上,整個人就像一口劍,鋒利如刃。
沈傲的眼睛直視著王直,森然道:「今日本王奉旨巡視災情,第一個殺的,就是你這個庸碌無為的贓官」他加快了腳步,一步步逼近王直。
王直嚇了一跳,身子向後一傾,誰知腳已麻痺,打了個踉蹌,朝文仙芝道:「都督救我。」
嚶的一聲,長劍已經出鞘,這尚方寶劍在漫天的飛絮之中,寒芒幽幽,劍鋒一指,直沒王直的胸口,王直的手在飛絮中亂舞,悶哼一聲,雙手垂下去,臉上呆滯,不可置信地仰面栽倒。
雪花仍在飄蕩,長劍從王直的胸膛口抽離出來的時候,濺出鮮血,血落在積雪上,帶著餘溫的鮮血瞬時將積雪融化,沈傲的臉上沒有表情,將尚方寶劍收回鞘中,淡淡地看著地上污濁了的皚皚積雪,淡淡道:「可惜污了這好雪。」
冷風如刀,可是這時候,許多人都不覺得冷了,當朝五品知府,就這樣一劍斃命,任誰都沒有想到。
幾個官員已經魂不附體,不斷地吞嚥著口水,身體略略顫抖。
文仙芝緊了緊狐裘,臉上卻很是冷漠,看了一眼王直的屍首,便將目光落回到沈傲的身上。
沈傲微微一笑,如沐春風,朔風拂面,他居然笑得宛如陽春三月,春暖花開一樣。他嘴角微微地勾起,這時候竟像是一個保持著童貞的孩子,露出會心的笑容。
沈傲用不可置疑的口吻向文仙芝道:「文都督,不知現在災民可以入城了嗎?」。
文仙芝的臉色驟變,冷哼一聲,道:「殿下吩咐,下官豈敢不從?」
邊軍嘩嘩的皮甲摩擦聲傳出來,他們安靜地讓出門洞,接著無數的災民一起蜂擁進去,進了這城門就有了希望,一尺之隔,就是生和死的區別,這時候,誰不是激動得連身體的冰涼都忘掉了?人群一邊往城中湧動,一邊在高呼:「平西王公候萬代。」
衣衫襤褸的災民立即將門洞圍得水洩不通,側立在道旁的邊軍被推擠到了一邊,這時候在這人海面前,居然變得弱不禁風,宛若暴風驟雨之下,碧波駭浪中的扁舟,扁舟在搖曳,被推擠,一下子淹沒在人潮之中。
文仙芝呵呵一笑,看了沈傲腰間的尚方寶劍一眼,道:「下官今日倒是見識了尚方寶劍的厲害,殿下,請入城吧。」
沈傲看也不看他一眼,返身坐上了馬車,筆墨紙硯已經撤了下去,馬車的車軸開始滾動,在一千五百名漠然的校尉拱衛下,徐徐入城。
文仙芝看了這馬車一眼,冷冷一笑,嘴唇微微顫動,像是在說:「這是你自己要找死的,怪不得別人。」他對身邊的一個官員道:「去,將王大人安葬了,回城。」他一步步地坐回暖轎,暖轎和外面的冰雪彷彿是兩重世界,微微靠在這皮裘編織而成的暖墊上,手中抱著小手爐,文仙芝的身體又回到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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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現在我們去哪裡?」坐在馬上的童虎一臉興奮,冰霜已經凝住了他的眉毛,方纔那一幕,看得他熱血沸騰,童虎是個直腸子,看到野外這麼多臥雪的屍體,看到城外挨餓受凍的人,心裡也有幾分憤怒,等到沈傲一劍刺入那知府的胸膛,童虎胸口一口濁氣才吐出來。
痛快
坐在馬車裡的沈傲懶洋洋地道:「當然是去知府衙門。」
「去知府衙門?」
沈傲在車中慢悠悠地道:「斬草除根,有一句話不是說得好嗎?要讓人知道痛,就殺他全家。」
童虎不禁道:「這話誰說的?」
「英俊瀟灑的汴京第一才子,書畫雙絕的平西王爺」
「……」
數百個校尉冒雪衝入知府衙門,知府衙門已經亂作了一團,噩耗剛剛傳來,後宅的家眷已經哭作一團了,差役們鳥獸作散,這知府衙門頃刻之間就成為了沈傲的行轅。
王直的女眷已經被驅走,剩餘的兩個兄弟也被押去砍掉了腦袋,押司和幾個都頭也被『請』到了簽押房,他們見了首案上高高坐著的沈傲,哪裡還有什麼勇氣?立即跪下磕頭,一齊道:「殿下饒命」
沈傲哂然一笑,淡淡地道:「為什麼要本王饒你們的命?莫非你們和那王直同流合污,還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為首的一個押司立即大叫:「殿下明察,我等不過是被王直裹脅,哪裡敢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沈傲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不要你們的命,都站起來說話。」
幾個人魂不附體地站起來,弓著身子,如一隻蝦米一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沈傲靠在椅上,喝了一口熱騰騰的茶,舉目道:「府庫是誰掌管的?」
先前那說話的押司站出來道:「是小人掌著太原城的府庫,殿下有何吩咐?」
沈傲頜首點頭,道:「府庫中還有多少糧食?」
「回殿下的話,還有七千斗。」
七千斗,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只是這太原人口已經超過十萬,十萬人指著這七千斗糧,實在是少得可憐。
沈傲道:「拿出五百斗來,帶著幾個差役到各衙門門口熬粥施放,一個時辰之內,能不能讓災民吃上熱粥?」
一個時辰實在太緊湊,又要調糧,又要搭起粥棚,還要生火熬粥,確實為難了一些。不過沈傲這樣問,這押司卻如接了軍令狀一樣,毫不猶豫地道:「一個時辰,災民們能喝上粥。」
沈傲道:「五百斗糧,大致是多少斤?」
這押司是管錢糧的,對演算之數最是在行,稍稍猶豫,道:「九千斤上下。」
「九千斤的米,十萬張口,這一張口大致也只有一兩米了,熬出粥來,可以立筷嗎?」。
押司點頭道:「差不多了。」
沈傲道:「你這就去。」
押司立即去了。
沈傲目光又落在另一個押司身上,淡淡地道:「這位押司叫什麼?」
這人立即道:「學生姓楊。」
沈傲道:「去尋些生薑來,熬成薑湯,在粥棚邊發放。」
楊押司道:「遵命。」
沈傲目光落在幾個都頭身上,道:「你們幾個也不能閒著,立即帶著三班差役全部去搜集乾草,尋找狹窄的小巷,清掃掉巷中的積雪,供災民夜裡歇息。」面對這些都頭,沈傲的臉色又變得殺機騰騰,冷笑著繼續道:「本王的醜話說在前頭,只要有災民進了城,凍死了一個,本王就活剝了你們的皮,都聽明白了嗎?」。
都頭們哪裡敢說什麼?立即躬身道:「小人不敢不從。」
三班數百個差役傾巢而出,一時之間,到處都在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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