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生死勿論
完顏洪傑以為自己已經夠蠻,再怎麼說,也是上過陣砍過人的。可是撞到那沈傲一臉鄭重的射箭,再看地上兩具死透的屍體,才知道傳說中的西夏攝政王果然不可理喻。
蠻子遇到更蠻的,邊上一重重的西夏武士和大宋校尉,他又不敢引箭回擊,最後只能落荒閃避,氣勢上已經輸了一截,膽戰心驚之餘,聽到沈傲大叫完顏兄三個字,只好灰溜溜地再撥馬出來,可是這時候再沒方纔那跋扈的尊榮,臉上帶著些許悻悻然。
不過等他驚魂已定時,看到兩個隨從的屍首,便又不禁勃然大怒,厲聲道:「攝政王,你欺人太甚」
吼出這句話時,他未免有些中氣不足,生怕沈傲這傢伙又要射箭,隨時做好了逃之夭夭的打算。
沈傲笑嘻嘻地道:「完顏兄帶來了貴國國主的善意,本王當然也要還回去,你帶來一個,本王還回去十幾個,怎麼?完顏兄還覺得不夠?若是不夠,本王不介意再……」他朝拿著弓箭的校尉那邊看過去。
這一看,所有人都驚心動魄,完顏洪傑這些女真人倒也罷了,連校尉、武士都是臉色大變,做好了隨時避走的準備。
恰在這個時候,一個機靈的校尉又是大吼:「攝政王箭無虛發,令我等大開眼界。」
於是大家一起叫:「攝政王箭無虛發,百步穿楊。」
沈傲得意洋洋地揮手道:「哪裡,哪裡,大家賞臉罷了。」
完顏洪傑心知拿這人沒有辦法,方纔他分明知道,若不是自己躲得快,這地上躺著的就是自己了。咬牙道:「本使早就聽說王爺有一支校尉對陣厲害,恰好我大金也有一些騎射功夫還算精通的勇士,因此特來請教。」
沈傲心裡呵呵笑著,鬧了半天,原來是為了挽回半年前的面子的。那一次對陣的結果,早就通過使節和商人傳到各國,令女真人的信譽大受影響,女真人攻城略地,靠的便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勇悍和數十萬虎狼,沒了令人生畏的凶名,各地的抵抗自然而然的會激烈一些。
完顏洪傑來這西夏,一是要對陣一場,親手打敗武備校尉,另一個便是向西夏進行勒索。這兩樣都是頭等重要的事,這一次他過來,便帶了一千神箭手,都是箭無虛發的勇士,從金軍中精挑細選出來,可見金國對這件事的重視。
完顏洪傑見沈傲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便冷笑道:「怎麼,攝政王不敢?」
沈傲呵呵一笑,道:「有何不敢?不過既然是對陣,就不能論生死了,若是一不小心……」
完顏洪傑繼續冷笑道:「刀槍無眼,自然是生死勿論。」
沈傲一拍手,興奮地道:「痛快,本王就喜歡和完顏兄這樣的人打交道。」接著冷冷一笑,道:「五日之後,我們仍在城郊對陣,生死勿論。」說罷,取過邊上校尉的弓,口裡道:「這麼久沒射過箭,手藝都要生疏了,再來試試看。」
他話音剛落,完顏洪傑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慌,高呼一聲:「就這麼說定了。」說著,帶著隨從撥馬倉皇而逃。
校尉、武士們也都一哄而散。
沈傲拉了弓,失魂落魄地搖搖頭,將弓垂下去,感慨道:「果然是知音難覓,罷罷罷,回宮去了。」
將弓箭丟在地上,叫人牽來馬,帶著幾十個校尉飛馬馳離明武學堂。
打馬進了宮,懷德急匆匆地迎過來,道:「王爺,禮部那邊送來了女真人國書,此外烏達也久候多時了。」
沈傲淡淡一笑,從馬上落下來,笑道:「叫那烏達等一等,先拿國書給我看看。另外替本王尋個安靜的地方。」
懷德引著沈傲到了一處閣樓,這閣樓叫儲閣,本是為太子而建的,沈傲步入進去,這裡已經修葺一新,一塵不染,舒服地坐在軟榻上,一個內侍呈上國書,沈傲是老江湖,知道國書這東西不能看開頭和結尾,這兩截都是一群廢話,真正的精華在中間的段落,是以直接從中間起頭去看,足足過了半柱香功夫,他才抬起頭來,淡淡一笑,見懷德還站在邊上,笑道:「懷德,若是你,這份國書你會不會答應?」
懷德屏息而立,慢吞吞地道:「奴才只是個使喚人,不敢拿主意。」
沈傲歎了口氣,道:「同意了這份國書,西夏要吃虧,不同意,就要準備決一死戰了。」他將國書合上,闔著目沉默了一下,並沒有立即做出決定,只是淡淡笑道:「好一個如意算盤。」
將國書擱到一邊,沈傲才道:「叫那烏達進來。」
懷德匆匆去了,過不多時,便見一個魁梧的黨項漢子闊步進來,略帶幾分生澀地打量了這裡一眼,目光最後落在軟榻上斜躺著的正主身上,沈傲用眼睛看著他,他帶著幾分桀驁與沈傲對視,最終還是低下頭顱,單膝跪下行禮道:「罪臣烏達,見過攝政王。」
沈傲似在沉思,並沒有答話。烏達只好一直跪著,只是一進入這儲閣,就感覺到一股壓力,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輕輕抬頭,才發現沈傲已經站起來,手中撿了一份國書,拋到他的跟前,慢吞吞地道:「看看。」
烏達撿起國書,打開看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將國書合上,放置到一邊,道:「罪臣已經看完了。」
沈傲在各種踱步,一字一句道:「烏達將軍怎麼看?」
烏達只是個武夫,哪裡能說出什麼子丑寅卯來,垂著頭道:「罪臣不懂。」
沈傲淡淡笑起來:「若是西夏與金軍決戰,有幾分勝算?」
烏達搖頭道:「罪臣曾在北部邊鎮駐守過,女真人驍勇無比,我西夏雖然精力圖強,只怕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
沈傲呵呵笑道:「可是本王要將禁衛八軍托付給烏將軍呢?」
烏達心裡不由地咯登了一下,頭垂得更低,道:「罪臣不敢。」
沈傲道:「你不敢什麼?」
烏達道:「罪臣何德何能?不敢接受。」
「你怕了?」
「罪臣不怕。」烏達這時抬起眸,略帶不服。
沈傲淡淡道:「不怕,就接受本王的詔令,好好地將禁衛操練起來,本王相信你。」
烏達一頭霧水,一直聽說攝政王是國族的大敵,可是這個敵人,卻為什麼將如此重要的權柄交在自己手上?
沈傲慢吞吞地道:「國族與漢族,本是一體,本王並沒有刻意為難國族,這句話你信不信?」
烏達埋下頭,什麼都不敢說。
沈傲繼續道:「那些抄家滅族的國族,你認為他們只是得罪了本王?你知道越王為什麼會被誅殺嗎?」。
烏達心裡想問,卻又不敢問,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沈傲冷笑道:「因為越王膽大包天,居然敢弒殺太子。」
「啊……」烏達臉上閃露出駭然之色,可是沈傲的話他不能不信,若不是如此,為什麼越王突然帶著人謀反,又為什麼宮中會如此冷酷地鎮壓?
烏達期期艾艾地道:「罪臣一切都知道了。」
沈傲道:「那些人得罪的不是本王,而是陛下,本王……」沈傲微微一笑,繼續道:「不過是陛下借用的儈子手罷了,不過這些人也是咎由自取。現在女真人咄咄逼人,本王監國,對國族和漢人一視同仁,國族若是願忠心效命,本王不會虧待。可是要敢謀反作亂,本王也絕不會姑息。眼下強敵環伺,正是國漢共抗外敵的時候。你站起來……」
烏達站起來,這一次才看清了沈傲,心裡疑惑,攝政王原來這般年輕。
沈傲撫著御案道:「不要管別人怎麼說,好好地做你的事。」
烏達猶豫了一下,將手握成一個拳頭放在胸口,身體微微前傾:「末將遵命」
沈傲哈哈一笑道:「赴任去吧。」
烏達從儲閣中出來,對這個攝政王,也談不上什麼好壞,只是方才攝政王所說的話,卻讓他一時難以消化,他擰著眉,最後搖頭苦笑,闊步赴任去了。
沈傲在儲閣內問內侍道:「公主醒了嗎?」。
一個內侍飛快地去看了一下,回來稟告道:「還在睡。」
天色已經看到了傍晚,沈傲肚子有些餓了,叫人取了酒食來,就在這儲閣裡用了飯,才抬頭問懷德:「懷德公公為什麼還不去伺候太上皇?」
懷德道:「太上皇叫奴才來伺候攝政王。」
沈傲搖搖頭道:「本王在這裡好吃好喝快活得很,暫時不必你伺候,去看看太上皇吧。」
說罷,到暖閣那邊去了一趟,才發現李乾順又是昏厥了,沈傲苦笑,發覺自己在宮裡實在多餘,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是一個能坐得住的人,那個沈傲,應該是四處浪蕩,只有累了倦了,才回到自己的小窩,好好休整,再四處惹是生非的傢伙。
「等把這裡的事都解決了,就把政務和軍務都委託出去,這宮裡,本王是一日都呆不下。作孽啊。」他心裡打定了主意,隨即又洋洋自得地在宮殿群中遊蕩,彷彿不安分的遊魂,突然又想,去了福建路或許好了些,那裡才真正的熱鬧。於是心裡對移藩的事多了幾分期待,只不過眼下西夏尚不安定,除非把眼下不安定的因素全部剷除,才能著手下一步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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