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豬一樣的隊友(求月票)
從副審到階下囚,只是沈傲的一句話,蔡絛喉結滾動,整個人都懵了,若換做是從前,他一定會爭辯,畢竟他是提刑使,是一路的三巨頭之一,沈傲便是親王,雖是奉旨行事,可旨意只是說對他查辦,沒有確鑿證據,他蔡絛不怕。
可是看到蔡明的屍首,一灘的血跡泊泊化開,鼻尖聞到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再看沈傲那漠然冷冽的臉色,蔡絛竟是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讓人拉了下去。
至於外頭探頭探腦的福州府差役,也是什麼話都不敢說,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主官被人帶走。
沈傲大大方方地坐在公案之後,血跡還沒有乾涸,說起來,這是沈傲第一次面對面地殺人,方纔那長劍送過去入肉的聲音現在還在耳畔迴響,不過這時候的沈傲卻渾然不覺。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個賭徒,是個名義熏心的奸邪,是個十足的混蛋,他攤開手可以臉色如常地向人索賄,口花花地說出無數勾引良家婦女的言辭,說謊騙人更是家常便飯。論起來,沈傲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這時候,他自己深信,自己是真摯而正義的,這時候的他是個好人,是個君子。
何謂正義,除暴安良,替天行道而已。
雖然這個舉動中夾雜著私利,夾雜著權鬥,夾雜著陰暗,可是沈傲現在所散發出來的,確實是令隨波逐流的袞袞諸公不敢逼視的正氣。
天氣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這時候,一個可怕的念頭從沈傲心裡冒出來:「尼瑪,這下真的要昇華了。」
下一個人犯已經押了上來,這一次上來的竟是蔡絛的同輩——蔡州,這蔡州開始還是定心進來,畢竟年歲不小,從前也做過官,不至於被一次傳審就嚇住,可是看到地上的血跡和倒在血泊中的蔡明,他渾身打了個冷戰,養尊處優了一輩子的人,見到自家的侄兒這樣的慘狀,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
沈傲尋了他的宗卷,面無表情地問:「蔡州是不是?你曾任戶部主簿的時候,有一筆賬不翼而飛,隨後府庫裡起了一場大火,恰好把一疊賬簿燒了。這些,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本王來給你拿證物出來。」
蔡州蠕蠕嘴,可是話卻說不出口,真真是嚇得不輕。
沈傲冷笑道:「不從實招供,那蔡明就是你的下場,你自己思量清楚,本王既然能反翻出這舊案來,就不怕你不招。」
蔡州的勇氣化為烏有,和他的父親蔡京和兄長蔡攸相比,他至多也算是比較聰明的豬罷了,被沈傲一嚇,立即供認不諱:「火是我叫人放的。」
沈傲繼續翻開了一夜卷宗,道:「還有一樁,在泉州那邊,你是不是看上了一個**,唆使人把她搶了?現在那婦人的夫家還在狀告,強搶民女,這樁罪你認不認?」
蔡州喉結滾動,被身後的校尉輕輕踢了一腳,立即大叫:「認,認……」
這時,沈傲突然問:「藏匿欽犯蔡健,這一條你認不認?」
蔡州條件反射地道:「認,認……啊,不……」他猛地抬頭,眼眸中閃過一絲駭然,道:「這事和小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沈傲端坐著喝了口茶,突然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慢吞吞地道:「你的意思是,和別人有關係?」
蔡州一時失口,頹然道:「小人不知道,只知道蔡健被人請去了泉州,便再沒了消息。」
「是誰請他去泉州的?」
蔡州咬了咬牙道:「童虎」
「童虎是誰?」
「童貫童公公的侄兒。」
又是不由會心笑,這似乎是一個死結,七彎八繞,總是要繞到童貫身上去,沈傲呵呵一笑,臉上的煞氣轉瞬不見,一字一句地問:「這麼說,是童公公藏匿了欽犯?你的意思是,叫本王立即將童公公拿來對峙?」
蔡州突然也發現了這個關鍵,沈傲不好惹,童貫也不好惹,現在蔡家眼看就要完了,這時候自己攀咬到童貫身上,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上次也是因為這個,邊軍突然嘩變,接著便揭出了二哥蔡絛的『弊案』,蔡絛好歹也是個提刑使,現在自己無官無職,不是任人宰割嗎?
蔡州又咬了咬牙,道:「小人說錯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搖頭,蔡京那樣翻雲覆雨的人物,想不到生出來的都是這種貨色,實在令人想不到。
沈傲拍起驚堂木,怒道:「大膽,公堂之上豈容你胡說,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這蔡健到底是誰藏匿了?」
蔡州嚇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不……不知道。」
沈傲瞇起眼,道:「你會不知道?看來你是不見黃河不落淚了」
蔡州嚇得哆嗦道:「小人知道。」
沈傲道:「快說」
他們這一問一答的功夫,耳房裡負責記錄的押司運筆如飛,到了快說兩個字之後,蔡州沉默,那押司也頓住了筆。
蔡州猶豫再三,終於吐出了一個名字:「蔡攸。」
蔡州終究還是不蠢,眼下蔡家唯一一個潛逃的就是蔡攸,倒不如全部推諉到他頭上。
蔡州念出了這個名字,沈傲和段海都是如釋重負,既然有人招供,只要是涉及到了姓蔡的,就必定會牽扯到蔡京,而欺君之罪,已足夠株連了。沈傲雖然布下了請君入甕的棋局,可是姓蔡的都抵死不認,那麼案子隨時有可能會反覆,現在蔡州把罪名推到了蔡攸身上,蔡攸已經潛逃,欺君便是坐實了。
沈傲呵呵一笑,栽贓陷害是蔡京的拿手絕活,沈傲這個後生晚輩也一點不比那老狐狸差,心情大好之下,直接判了蔡州一個秋後問斬,沈傲相信,這欺君之罪報上去,蔡家之人幾罪並罰,死罪已經難免。
有了蔡明的榜樣,案子斷起來輕鬆了許多,一個個蔡家人帶上來,宗捲上的罪名也一條條落實,欺君之罪是栽贓,可是案宗上的罪名卻都是證據確鑿,蔡家有了蔡京,一向橫行不法慣了,所犯的罪行不說滔天,卻也都是駭人聽聞,同時也株連到了不少官員,如那福州知府,福建轉運使之類。
沈傲一併審下來,速度極快,一直到了子夜時分,他深深吸了口氣,目光一凜,才道:「帶蔡絛。」
被剝了官服、帽翅的蔡絛面如死灰地被帶上來,他恨恨地看了沈傲一眼,什麼也沒說。
沈傲咳嗽一聲,顯得已經有些疲倦,慢吞吞地道:「來人,給犯官蔡絛賜坐。」
有人搬來個椅子,蔡絛呆滯地坐下。
沈傲淡淡一笑道:「蔡大人,本王問你,藏匿欽犯,你有沒有參與?再問你,剋扣軍餉,你是否承認?」
藏匿欽犯這一條還有否認的餘地,剋扣軍餉這一條是斷不能否認的。蔡絛冷笑,朗聲道:「藏匿欽犯,下官什麼都不知道。至於剋扣軍餉……」蔡絛冷冷一笑,這些時候發生的事實在讓他太過寒心,那些門人走狗,頃刻之間竟是鳥獸作散,對他蔡家不聞不問,眼下這模樣,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就索性魚死網破,他激動地站起來道:「兵部剋扣軍餉,由來已久,這事不但涉及到兵部,三省六部,三院九卿,邊鎮、便是宗室……」
耳房裡,那負責記錄的押司一邊飛快地記錄,一邊忍不住抹了把冷汗,他一個小小仙遊縣押司,聽到一個個大人物,真正是又驚又怕,這是欽犯,欽犯的供詞,都要入呈宮中,自己所寫的供詞到底會掀起怎樣的狂風驟雨,卻是難以猜測。
沈傲瞇著眼,並不去打斷蔡絛的話,只是與段海相視一笑,默契地等著蔡絛把所有要說的話抖落出來。
蔡家再如何強勢,可是有兩樣不能碰,一樣是宮裡,宮裡已經惹怒了不說。另一樣就是眾怒,蔡京能有今日,靠的是黨羽和門生故吏,這些人為他們抬轎造勢,為他們打擊政敵,蔡京一個心意,便可以操控數百份奏疏三人成虎。可是現在……
沈傲倚在椅上,那一點倦意也消失不見,只是含笑地看著蔡絛。
蔡京的弱點果然就在這裡,有一句話說得好,沈傲心裡想:「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蔡絛說到激動處,整個人渾身都顫抖起來,厲聲道:「回去告訴陛下,陛下要治微臣貪瀆之罪,微臣無言以對,不敢推諉。可是陛下若只治微臣一人,微臣不服。」
「說完了?」沈傲看著蔡絛。
蔡絛正色道:「說完了。」
「簽字畫押。」沈傲低頭去喝茶。
耳房的押司顫抖的拿著記錄的宗卷,躡手躡腳的走到蔡絛身邊,遞給他一支筆。
蔡絛簽上自己的名字,接著供卷被送到沈傲的公案上,沈傲只略略一看,隨即笑道:「來人,先將犯官蔡絛先行關押起來,這是欽犯,出了紕漏是什麼後果,本王就不說了。」打了個哈欠,才又道:「好了,今日就審到這裡,藏匿欽犯的事,還要再過一次堂,段大人,明**來主審,本王估摸著這兩天就要回京了,不要耽誤。」
段海心裡已經明白,大局已定,其他要審的都是細枝末節,無非是再添幾件口供作為補充而已,正色道:「下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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