忭京城對平田信這種外來戶來說就像是個迷宮,陷進去就甭想再出來了。跌打滾爬了半個月,連一根雞毛都沒有撈著,銀子卻是huā了不少。
其實這並不是說倭人智商低,一群依靠僧侶和世家貴族統治的扶桑,哪裡懂得什麼叫江湖險惡。而汴京城就不一樣了,便是一個最底層的九品小官,那也是正牌子科舉出身,換句話說,人家那是踩著不知多少人肩膀爬上來的人精,其智商之高,可不是憑一群依靠恩蔭上位的傢伙相提並論的。
折騰的手段多的是。平田信在他們眼裡,就像是個踢來踢去的皮球,油水刮了三尺厚,玩也玩累了,賺也賺足了,給他一個面子,終於肯讓他見一見沈寺卿。
沈傲懶洋洋的到了鴻臚寺。楊林早在這兒久侯多時了,小跑著過來道:,「大人,人已經到了……
,傲漫不經心的點頭,道:,「讓他等著吧,我還趕著寫章程,遲些要送到宮裡去。,。
楊林頜首點頭,笑呵呵的道:,「大人」倭人出手不凡啊,便是下官,來回就送了兩千貫,大人千萬也不要客氣,難得遇到這麼個冤大頭,不抽筋扒皮,他的身家也早晚便宜給禮部和京兆府。」。
沈傲伸了個懶腰:「才兩千貫也叫多?我的楊大人,你在同文館主簿呆的久連人都木訥了,往這上頭翻個十倍本大人或許還看得上眼……」
楊林倒吸了。涼氣,原本這種事也不好當面說的,畢竟總要有個遮掩,這位沈大人倒是夠豪爽,一點兒也不客氣。楊林訕訕笑道:,「下官哪裡比得過大人……
沈傲打發道:「我已經想好了,原本倭人那邊是該由同文館管著的,過幾日上疏,把倭人名正言順的劃到你們同文館的名下去,往後你和倭商們打交道也方便些,去吧……
楊林聽了」喜出望外」錢誰不喜歡?同文館有了這個名份,那些倭商還不要老老實實和他打交道。番商是捨得打點的,這裡頭的油水可想而知。相較來說。高麗和扶桑相比,實在是一點油星都沒有,畢竟高麗人主要的貿易對象是接壤的金人。除了一些奢侈品,高麗商人是極少揚帆過海而來的。而倭人就不同,據說這倭人在一個海島上。什麼都缺。不管是絲綢還是瓷器。只要是大宋的東西都趨之若鶩,再加上倭人那邊有不少金銀礦產,這都是硬通貨」去那邊做生意的海商不少,來這邊採買的倭人也多,一旦和同文館打交道,還要守著清貧。
再者說了」人家沈大人放了話,賺番商的錢沒什麼心理負擔。那叫本事,你有本事,能摳出錢來。沈大人是不管的。
楊林欣喜的道了謝。心裡明白。自個兒如今已算是沈大人的半個心腹。心裡忍不住唏噓。
沈傲先進去繼續潤了筆。又交代了禮賓院那邊敷衍西夏人的事。才慢吞吞的到了偏廳,咳嗽一聲。垮檻過去。
早已等的不耐煩的平田信差點兒從座上彈跳起來:,「沈大人……。,沈傲坐下,和藹的招呼平田信也坐,道:,「我是素來喜歡和你們僂人打交道的,僂人爽快,這是有口畢碑的事。本大人嘛」就喜歡爽快的人。」。
送了這麼多銀子出去換來一句有口皆碑。平田信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立即道:,「有大人這句話。下使受寵若驚,其實這一趟來」下使也為大人帶來了禮物,還請大人笑納。」,說著就要掏錢引,這段時間他掏著掏著也就習慣了,居然還掏出了心得。手腕輕輕一抖,另一隻手從袖子裡一探,便是一沓沓錢引落在手裡。
沈傲擺手,厲聲道:,「錢。本官有的是。你那點兒家當,本官還真看不上。」。
平田信心情掉落到谷底,在他看來,能收錢的天朝官員好歹還能說兩句話。碰到連錢都不要的,連話都別想說。像沈傲這種開口就是你那點家當滿臉鄙夷的,更是不好說話了。
他膽戰心驚的道:,「下國是窮了一些……」。
,「窮不可怕,窮也要窮的有志氣」。沈傲打斷他,目光幽幽」一副訓兒子的架勢:,「你們倭人那邊自己惹的事,現在又來求情,四處用糖衣炮彈去教壞我大宋的官員。這算是怎麼回事?說得難聽些,我大宋的官哪個不是清清白白的,被你這一教唆。叫他們往後拿什麼臉面做人?……
平田信臉色蒼白,心裡想。還需我去教壞大宋的官,誰比誰壞還是沒準兒的事呢。口裡連忙致歉:,「是,是下使的過錯,大人見諒。,。
沈傲才慢吞吞的道:,「至於那個源賴清。哼,他既觸犯了我大宋的律法。我大宋該怎麼判決還怎麼判決,你奔走也沒有用,這件事我已上疏了官家,莫說是你,便是源賴清他爹親自來,也別想翻案,我還是勸你收收心吧,刺配去交州又不是瓊州,十年八年之後不就回來了嗎?還能增長點見識,你就當他是去交州留學長本事了,不要擔心……
去交州長見識長本事?平田信真是哭笑不得,那個鬼地方他是知道的。處在大宋的南疆,比扶桑還要落後,到處都是蛇蟲螞蟻,還有不少不服王化的番子,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賴源宴子去了那裡,十年八年之後能不能活還是個未知數。長個什麼本事。
想到歸國之後,賴源家向他要人,平田信就要哭了,抹著淚huā懇求:,「大人千萬開恩,賴源公子雖然有錯,可是該打的也打了,驅逐出境便給了他教訓…………
,「你不必懇求……沈傲面無表情,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求也沒用,實不相瞞吧,案子都定了。再鬆口,朝廷的威信在哪裡?」。平田信只是乞求,真真是眼淚都出來,其實他不知道,往往求人辦事的,被求者都要將事情說得嚴重幾分,不嚴重你來求我做什麼?不嚴重怎麼叫你乖乖掏銀子?可見倭人狡詐時確實狡詐」可是再往深一點」就有點一根筋了,這也怪不得他們,沒有科舉,就沒有文化,沒有人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掌權的平均智商有限的很。那點兒彎彎繞繞他也想不明白。
沈傲歎了口氣:「你哭個什麼,傳出去倒像是我堂堂大宋官員欺負你們倭人似的。先坐下說話。,。
平田信又看到了希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坐下」卻是站起來彎腰鞠躬:「大人只要肯高抬貴手……」
沈傲揮手打斷他:,「這件事難,太難了。」他皺著眉,歎息道:「京兆府那邊肯不肯放人還是未知數,還要保證不能遭人彈劾,所以御史台。宮裡頭的諸位公公那邊都要打點好。最緊要是官家,官家在這事上是發了話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你想想看,我大宋皇帝金口玉言。要想更改才多不容易?」。
平田信聽得冷汗淅瀝瀝的從背脊上流出來,這幾日單和禮部和鴻臚寺打交道就教他腦子滿是混亂,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財力,原來鴻臚寺也做不得主,還要走宮裡和御史的路子。
沈傲板著臉:「所以我還是奉勸你罷手算了,這事兒不容易。」
平田信咬著牙:「還請大人指點。源賴公子是一定要救得。,。開玩笑。不把那源賴清帶回去,他也只能剖腹謝罪了,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試一試。
沈傲沉吟道:「給你兩條路吧,一條是你自己去打點」方方面面的千系你去擺平。」
平田信更是頭痛,這麼多干係憑他一個外來戶怎麼擺平,忍不住問:,「第二條呢。」。
沈傲抱著手上的茶盞笑了。笑得很曖昧:,「那就托付給我,讓我去給你梳理關係,不過嘛,「你也知道」我是讀書人,做這種違法亂紀的事難免會有點心裡負擔「…………」。
後面的話不必繼續說,若是連這個平田信都不能明白」那他就真是豬了。幸好他應付不來那些老油條,可是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還是綽綽有餘。立即道:「那下使就將源賴公子的性命托付大人,大人,擺脫了。大人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但凡下使能夠做到,一定盡力而為。」
,「痛快!」沈傲拍案而起。豪情萬丈的道:,「既然倭人朋友們如此痛快,我也向你打個保票,源賴清準能保住性命,死不了。」
他頓了頓:,「其實我要的東西也不多,我這人平生最愛刀劍」據說你們倭人鍛刀技術倒是一把好手……」
,「大人要刀,那就太容易了。我立即奉上幾棲……」
沈傲手一擺:,「幾柄?本大人要的是一千柄!」
「啊……」平田信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按理說,倭刀在這個時代確實先進,可是所謂的先進也是有原因的,比如中原的戰爭規模往往超過十萬百萬,如此大規模的會戰,幾把好刀發揮的效果並不大,所以中原的武器特點在於實用並且能夠大規模裝備。可是倭刀明顯不具這個特點,因為這樣的刀生產的工藝過於繁瑣」保養也十分困難,耗時耗力,糜費也是不少,所以這刀在倭人之中也只有殷實的武士階層才用的起。也虧得他們的戰爭規模往往類似於中原村戶之間的械鬥,所以武器的重要性便顯現出來,【日】本人也是一根筋。於是乾脆往死裡琢磨什麼樣的刀砍人最方便,日久天長,還真被他們琢磨出來了,難得有了一樣可以拿得出的特產。
一柄倭刀的價格已經不菲。這位沈大人獅子大開口,竟是要一千柄,這是什麼概念?說得不好聽些,便是整個倭國,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五千。一千柄倭刀的價值若是將海運和護送人員一路的huā銷一併算上,只怕三十萬貫也不止,虧得沈傲開的了……
三十萬貫對於大宋來說或許算不得什麼。可是對於倭國,已經差不多一年的稅賦了,虧得沈傲提出來竟如此輕描淡寫。
,「大人……」
「怎麼?捨不得?那就算了,當我沒說。來人啊,送客,本大人恰好要趕進宮裡一趟,平田兄。咱們下次見。」
平田信急了,忙道:,「不是捨不得,而是給不起,若是大人要五十柄,我立即寫信回去,請賴源將軍籌措尚還可以籌措,可是一千的……,…」。
,「那就算了。」。沈傲起身要走。
,「且慢……」
,「怎麼?平信兄有事?,。
,「大人能不能想個折中的辦法。」
沈傲又坐回去,又笑了起來:,「辦法倒是有,其實嘛,一千柄也不難,不如這樣。我呢,先收一百柄,至於其他的,你們也不必給了。不過你立即向國中去信,叫賴源家立即帶二十名刀匠來,讓這些刀匠來為我制刀也是一樣。
沈傲鬆了。,平田信的心情卻並不輕鬆。這倭刀好歹是倭國唯一能混口飯吃的手藝,不說別的,那些倭商偶爾帶幾把刀來也能賣出點銀子,刀匠在倭國本就不多,如今一下子送來二十名,實在有點強人所難。
他想了想:,「這件事,我立即向賴源家通報,只是賴源公子這幾日就要刺配去交州,就怕敝國回了信……」
沈傲拍板道:,「這個好說。人,我先叫京兆府扣著,先不要刺配,什麼時候刀匠來了,我再交人。」!~!